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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慧:我有紫蘇,誰送一筐刁子魚來

2024-08-07美食
這世上總有些食物,是一提起它,想起它、看到相關的圖片,甚至只是到了季節,就能讓你的口腔迅速充滿口水,有條件的話,會立即起身,去,去吃它!
對我來說,三月的春筍蘆筍、六月的藕節刁子魚、七月的蓮蓬浸黃瓜、九月的重陽菌、冬天的炭火烤糍粑……能列一筐出來,都是每年必須要吃的,如果吃不到,渾身不得勁。
這些食物勾引著我們,你吃過它,念念不忘,有的是一吃就驚艷,有的是吃著吃著突然吃出妙不可言。蘆筍和春筍屬後一種,清淡甚至寡淡,但突然有一天嘗出當中的鮮來,植物的鮮真是極少見。而重陽菌不一樣,味道相當濃烈,恨不得變成豬拱到地裏把根都拱出來嚼,而有一些,又驚艷,滋味又綿長,刁子魚算是這種。
湖南人喜歡刁子魚的程度,和蘇浙人喜愛鰣魚差不多,但刁子魚相對易得。我家在湖區,魚多,隨便什麽溝渠,只要伸出釣竿,個把小時一定能釣一大碗,算是吃過不少魚的。鯽魚肉甜,但多刺,尾巴根本不太敢碰;才魚又叫生魚,湯不錯,但肉柴;鰱魚只有頭能吃,肉太綿;黃骨魚不好煎,容易破皮,也不好宰,脊刺很尖;青魚好吃,但很難釣到;鱖魚好吃,太貴;草魚,沒有別的魚吃了才吃草魚。刁子魚呢?它真是恰恰好,刺少而軟,肉緊不柴,甜而不腥,還有一個很關鍵的因素,它長得漂亮極了。
刁子魚的學名叫翹嘴鲌,但我們那叫它俏白,這才形象,又俏又白,身形修長又豐滿,魚頭不大不小,眉清目秀,傳說中的九頭身。煎好後,擺在橢圓盤裏,整整齊齊的,真是漂亮得要命。
刁子魚最好在初夏,這時的魚肥,無論大小,肉都嫩甜。大到五六斤重,肉質都嫩得不像話,不像鯽魚,超過八兩肉就硬了。新鮮刁子魚剖了打花刀,腌鹽,兩三小時後煎,半途放姜蒜、醬油和水燜,起鍋前放紫蘇、蔥,不說魚肉,那汁,幾乎就是瓊漿,拌到飯裏,嘴巴都粘住。
我最愛的做法還是糍粑幹魚,新鮮的刁子魚,用鹽腌一兩天,腌透後拿到太陽底下曬,曬成糍粑幹——類似剛打出來的糍粑那種軟硬度。糍粑幹魚很考手藝,鹽多太鹹,肉也過緊,太淡的話,還沒曬好就有異味;太陽太大太毒也不行,魚皮幹了肉還是稀的,太陽太小就沒有陽光味,只有腌魚的味道。好的糍粑幹魚,兼具新鮮魚的鮮甜和幹魚的韻味,無論是幹煎還是燜,都極合適。刁子魚特別適合做糍粑幹魚,煎出來又甜又鮮,還有一種特殊的、太陽曬後的腌香味,肉像蒜瓣,百吃不厭,而且什麽時候都能吃,下酒,下飯。
夏天是釣遊刁子的時候。雖然都叫刁子,但遊刁子是迷你型,長不大,且喜歡一群群跑到水面上,拿支釣竿背個簍子就可以出發了。釣魚竿的竹子通常很細,非常有彈性,唰地一下甩到水面,略沈半秒旋即往上抽,給遊刁子造成是飛蠅點水的錯覺,張口一咬,這就釣起來了——虎口長的遊刁子跟著一躍而起,通身閃著白光。不用打魚窩子,也不需要專門的魚餌,勤快的可以弄點蜘蛛絲,捏成一小團掛在鉤上,基本可以一邊走一邊甩。遊刁子怎麽吃?腌後煎,用豆豉辣椒燜,或什麽也不放,煎得焦枯,用手撕著吃。
去年起,我的地裏多了一叢紫蘇,不知是從哪飄來的紫蘇種,沒管它,自己發了一大片,蓬勃極了。每次出門時看到紫蘇,就很想在朋友圈裏問一聲,我有紫蘇,誰送一筐刁子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