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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再野,能野得過春天的菜?

2024-04-02美食

風物君不久之前剛寫過香椿

其實春天美味的野菜遠不止這一種

今天就一起咬出春滋味

每個中國人的童年裏,都有野菜的清香

我至今還記得【家有兒女】電視劇裏有一集:爺爺為了讓孩子們憶苦思甜,要求孩子們吃野菜。本以為可以讓孩子們受受教育,結果負責做飯的姥姥用野菜和火腿細細切絲,調上雞蛋,下鍋烙成香噴噴的高配版野菜餅,夏雨、夏雪和夏冰雹小朋友紛紛表示野菜太好吃了。

不知道當時陪(jian)著(du)我看電視的家長心裏怎麽想,反正我是被這野菜餅饞到不行。

▲ 春天來了,你有這把芹菜野嗎?圖/視覺中國

野菜離我們這一代年輕人的生活很遠嗎?至少在我家沒有。

雲貴那邊有吃「素青菜」的飲食習慣。 這「素青菜」不是指素炒青菜,而是直接將新鮮的綠色菜葉洗凈後放進清水裏,不加鹽不加油,就這樣煮成「最素」的一鍋湯。「青菜」也是對綠色蔬菜的總稱,秋天可以是素煮青瓜,冬天可以是素煮白菜,而春天,多是煮一鍋野菜。至3、4月份開春,雲貴就已經很溫暖了,一碗清香帶著微苦的素菜,連湯水下肚,實在是清爽怡人。

▲ 2019年,雲南昆明市場上售賣的香椿、金雀花、核桃花等新鮮野菜。圖/視覺中國

自我小時候,每到開春時,媽媽都會帶我去菜市場買枸杞芽來煮「素青菜」。我小時極喜歡逛菜場,當然,殺雞賣肉的葷鋪不去,就只圍著賣菜的攤位打轉兒,每一種蔬菜都要細細辨認一番,像逛植物園一樣。

攤販會將剛采的野菜一小把一小把地捆好,整齊碼在籃子裏,帶著水珠、鮮嫩逼人。其中最常見的就是枸杞芽。

▲ 枸杞芽。圖/視覺中國

挑兩把帶回家去,在嫰芽兒的基礎上還要再「摘」一遍,只選最前端的部份,細細地切碎了,調兩個土雞蛋,加一點鹽和胡椒,趁油熱的時候下鍋,攤出一個金黃香嫩的雞蛋野菜餅來。口味重些的,還會加些切碎的蔥絲和青椒。

野菜的神奇之處就在此了,明明就是最簡單的蛋餅做法,但一口咬下,那股獨有的鮮甜清香,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向你撲來了。

▲ 麥香、蛋香、油脂香之中,透出野菜的清香,這種滋味總是很難讓人拒絕。圖為槐花餅。圖/視覺中國

野菜也是有故事的同學

要說煎雞蛋好吃的野菜,除了枸杞芽,還有一種金色的小花,叫 金雀花 。不知是不是花裏所含的那一點兒蛋白質於高溫中發生了美拉德反應,明明是素的花,吃起來卻帶著肉味,但植物本身的清香回甜又得以保留,口感香脆又清爽。

▲ 金雀花。圖/視覺中國

有一種野菜,雖然常見,但很少會出現在菜場裏,那就是 蒲公英

開春之際會有不少人去城郊挖蒲公英——小孩子們忙著「吹雪」,大人們自然是鏟子上下揮舞,再帶出點泥土——柴米油鹽和浪漫童趣並存在同一個畫面裏。不過說實話,蒲公英作為野菜是真不好吃,苦味太重了點,但架不住很多大人迷信它傳說中「清熱解毒」的功效。

▲ 蒲公英在一些地方也被叫做婆婆丁。圖為涼拌蒲公英和小根蒜。圖/圖蟲·創意

同樣被視作「藥食合一」的還有折耳根,也就是魚腥草。 開春時節的魚腥草堪稱「肥美」了,一根根白嫩嫰、脆生生的,掐斷時都能發出清脆的聲音。拿醬醋、辣椒,加上蒜泥、香菜等涼拌一碗,在吃不慣的人眼裏可謂是集「黑暗料理」之大成,但落在愛吃的人手中,那可是春日下飯解膩的不二之選。

▲ 涼拌折耳根。圖/視覺中國

還有一味野菜特別有趣,叫雞矢藤,也被稱為「雞屎藤」。 我兒時原先還被這個名字所糊弄,萬萬不肯碰這菜一口,誰知逃不過「真香」定律,只嘗過一口雞屎藤粑粑後,我就徹底被這種野菜折服了。

雞屎藤本身毫無異味,反而清香非常,所謂雞屎藤粑粑,就是用雞蛋、蔥花、雞屎藤碎一起炒糯米飯,然後在炒好的糯米飯外包一張煎得脆脆的薄薄的餅皮。炒糯米飯用的是豬油,可就是豬油和蔥花的濃香都遮蓋不了雞屎藤本身的清香,反倒像是雞屎藤用自身的風味架住了油香與蔥香,使之變成自己的附庸。我的家鄉靠近廣西,廣西也是非常愛吃雞屎藤。

▲ 不止廣西、貴州,海南的雞屎藤粑仔也是名聲在外。圖/視覺中國

走出故鄉與童年後,我也時常會在別的地方發現野菜的蹤影,比如書裏。一個合格吃貨總是要能在上課開小差時做到:「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在白紙黑字間尋找食物」。【詩經】就是我在課文裏發現的,相對好吃的一本。

【詩經】裏描寫的植物非常多,涵蓋了糧食、瓜果和野菜多個類別。 像是「采薇采薇」,在吃貨眼中就得轉譯成「采豌豆苗呀,采豌豆苗,又細又嫩的豌豆苗可真好吃呀」。

▲ 浙江嘉興西塘的薺菜包圓。圖/視覺中國

而【詩經】裏自然也提到了最著名的野菜—— 薺菜 ,誇它「其甘如薺」。【武康縣誌】也說:「薺菜野生,無栽種之法。煮食之,氣味亦香。」

薺菜,南北皆吃。 江南人愛吃薺菜餛飩,我的山東朋友每到開春也會嚷嚷著「想念家裏的薺菜餃子」。 除了餛飩餃子,薺菜還可以用來做春卷,拌香幹春筍嫩豆腐,雖是野菜,但也可以是上得宴席的大菜。不過吃薺菜要趁早,開花後就老啦。

▲ 薺菜鮮肉餛飩。圖/圖蟲·創意

除了薺菜,【詩經】裏也提到了一種聽上去特別美的菜,「萱草」。

【說文】曰:萱,忘憂草也。不少古書都記載萱草可以「令人忘憂」,聽上去極美,但其實就是 黃花菜 。黃花菜在貴州地方誌裏被記載可以用來治療「瘴氣」。治病有沒有效不清楚,但拿來煮湯的味道卻十分不錯。

▲ 黃花菜在中國人的吃法中大多會曬幹後食用。鮮黃花菜雖然也可以食用,但是處理不當容易導致中毒,不建議大家自己輕易嘗試。圖/視覺中國

除了在詩經裏可以找到野菜,提到野菜,民間總會有許多傳說的,有皇帝吃過的,有吃了長生的,好像沒有足夠多的故事,就不足以體現的野菜的神秘感。

但其實野菜的身世來歷往往與名人逸事無關,與靈丹妙藥也無關,與之繫結在一起的,是人們不折不扣的饑荒記憶。

▲ 榆錢兒。現在人們選擇吃榆錢兒多是為了嘗鮮,可在過去,吃榆錢兒是人們在饑荒時期救命的不得已選擇。圖/視覺中國

像是榆錢兒也好,馬蘭頭也好,其實大部份我們現在常見的野草都是出現在【救荒本草】裏的植物。到近一點的時期,因為貧困,野菜也一直沒有脫離過人們的餐桌。1960-70年代,野菜還曾成為能夠出口創匯的重要物資。

▲ 炸花椒芽。現在吃野菜也不像以前只是為了果腹,人們早已開始利用各種烹飪方式將之做得更加可口。圖/視覺中國

70年代後,全國上下還曾掀起一股「憶苦思甜」的風潮,野菜變得更加炙手可熱,當時出版了大量關於野菜的書籍,也陸續有一大批經營野菜的企業建立又倒閉。所以如果你的長輩特別癡迷野菜,也不用感到奇怪,實在是因為「野菜」身上有太過明顯的時代銘印,曾被人為賦予了太多超脫「食物」本身之外的意義。

從南到北,春天怎能不吃野菜?

要說野菜作為食物最大的意義是什麽?那當然是「好吃」呀。

當然,這份好吃一點兒也不抽象,細數南北各地愛吃的各色野菜,都是特別「具體」的家常味道,填滿了當地的風土與人情。

▲ 馬齒莧。圖/匯圖網

像是東北人愛吃的 馬齒莧 ,就可以拿來做野菜盒子。將馬齒莧、豆腐清炒,再拌上切碎的粉條,加點姜蒜,餡兒就調好了了。再將一個個面劑子薄薄地搟開,包上餡兒,下油鍋慢煎,就成了。

▲ 藜蒿炒臘肉。圖/【舌尖上的中國Ⅱ】

而江西人愛吃 藜蒿炒臘肉 。江西人嗜辣,而且是那種特別直截了當的幹辣。但是江西人用辣椒的霸道在藜蒿面前收斂了,像是不忍心用外力去破壞這點朦朧的春意,一碗成功的藜蒿炒臘肉,調味一定要相對清淡,最終保留住野菜本身的清新,才能讓人在吃完之後,感覺自己仿佛留住了一縷春風。

▲ 蕨菜炒臘肉。圖/匯圖網

同樣常與臘肉搭配的,還有蕨菜。比起藜蒿的嬌嫩,蕨菜就顯得「耐折騰」多了。因為本身的風味較重,蕨菜頗能適應重口的調味,一盤又鹹又辣的蕨菜炒臘肉,倒可以成為下飯神器。不過近幾年對食用蕨菜的安全程度爭議頗大,蕨菜炒臘肉再下飯,也還是不要多吃。

▲ 香幹馬蘭頭,典型的江浙涼菜。圖/視覺中國

吃野菜怎能不提南京人。

作為吃野菜大賽的種子選手,南京人吃野菜的花樣可就更多了。除了 薺菜、水芹菜、香椿頭 這些常見的以外,還有 馬蘭頭和苜蓿頭 。南京人吃野菜,就講究簡單新鮮,將微微發紅的馬蘭頭切碎,和香幹蝦米一起,放上香油一拌,就是春日份的「小確幸」。

▲ 水芹菜炒香幹。圖/圖蟲·創意

苜蓿頭,其實就是我們常說的「三葉草」,被上海人稱作「草頭」, 也是南京人春季「八頭」之一,南京人和上海人都愛吃。苜蓿生吃的時候葉片很酸,而南京人喜歡在清炒苜蓿頭時加入白酒,說來也是奇怪,經高溫加熱以及白酒的激發後,苜蓿不再有生吃時那股酸澀的「草味」,反倒能表現出鮮甜的一面來。

▲ 草頭圈子。圖/匯圖網

除了南京和上海,江浙其他地方也有自己愛吃的野菜,像是溫州,就喜歡吃 棉菜,也就是鼠曲草。 客家人會在用糯米攪打的米團裏加入搗碎的棉菜碎及汁液,做成軟糯的棉菜粑粑。若是將糯米團裏的棉菜換成艾蒿,同樣的做法就能做成 青團 了。

艾蒿其實就是我們端午常用來熏香的艾草,氣味清新,通常被認為有治病的功效。除了做成青團,艾草葉子還可以曬幹了用來泡茶、煲湯。

▲ 不管是青團、艾草粑粑,還是清明粿,都是用綠色草汁將糯米粉染色制成的。圖/圖蟲·創意

不僅是客家人,貴州黔東南侗族等少數民族也會用棉菜來做 棉菜粑 ,棉菜粑有有餡兒的,也有無餡兒的,有葷餡也有糖餡。因為棉菜碎和棉菜汁液充分地鎖在了米團裏,因此吃棉菜粑時,野菜獨有的植物氣息保留得極好,別有一番清香。而在愛煲湯的廣東,廣東人則通常用棉菜來煮湯。

▲ 棉菜,也就是鼠曲草。圖/視覺中國

到了華北,就不得不提 面條菜 了,面條菜通常長在麥田裏,以前人們把它當做雜草,一般是拔除拿去餵牲口,但後來也成為人類口糧的一份子。華北地區吃面條菜一般是裹上面粉上鍋清蒸,做成粉蒸面條菜,蒸好以後,蘸上蒜汁吃。

▲ 蒸面條菜。圖/匯圖網

此外還有 曲曲菜 ,一些古書上會認為曲曲菜是苦菜的俗名,但它倆其實不是一個菜,只是都屬於菊科,也算近親了。 曲曲菜學名苣蕒菜 ,味道也是偏苦的,所以被統稱為「苦菜」好像也沒什麽不對,按照以前人們給野菜取名字的隨意性,每個地方其實都有自己獨有的「苦菜」。

▲ 涼拌曲曲菜。圖/匯圖網

所謂吃野菜,其實就是吃各地最新鮮、最家常、最貼近本土的小菜。這在物流發達的今天會顯得格外有趣,因為當菜市場都趨同之後,吃原生的野菜這一點小小的新意,頓時就顯得稀有了。

▲ 蘆蒿鱔魚。圖/視覺中國

就是在踏春之際,隨意於路邊河畔摘一小把嫩芽兒帶回,簡單處理,便能嘗到最本真的春天味道。這就是,於平凡生活間,得以增添一點兒別樣的情趣了。

吃了,才能過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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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馨提示:

請在有經驗人士陪同下采摘、食用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