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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裕一眼看破薛嶽陰謀,以罕見嚴厲口氣「命令」陳毅:不能這麽打

2024-01-22歷史
1946年,華東地區戰火紛飛。從山東到蘇中,我軍與國民黨軍捉對廝殺,殺得血流成河。但從山東和蘇中兩大戰場的局勢看,卻呈現出冰火兩重天的態勢。

在蘇中,粟裕指揮區區3萬偏師,大破國民黨第一綏靖區的12萬大軍,殲敵5.3萬,打得李默庵灰頭土臉,占得了先機。

但在山東,山野的處境卻極其艱難。首先,陳毅和宋時輪攻打泗縣,試圖殲滅駐紮在那裏的2個團的桂軍。誰知桂軍的兇悍出乎了我軍的意料,他們不僅守住了陣地,而且還發動了反擊,導致山野遭遇了罕見的失敗。一時間,負面情緒彌漫在部隊之中,首長們走到哪裏,都能聽到有人高聲叫嚷:

「丟臉啊,從沒有打過這樣的窩囊仗。」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陳毅竭力為泗縣之敗而檢討時,更大的陰謀正向山東解放區襲來。

一、薛伯陵的陰謀

薛嶽,字伯陵,廣東人,外號「老虎仔」。自從紅軍時期以來,薛嶽就一直是我軍的死對頭。我軍進行了兩萬五千裏長征,薛嶽一直緊追其後,完成了兩萬五千裏長追,曾數度將我軍逼入絕境。從作戰風格上看,他爪尖牙利、兇悍敏捷,是國軍中不可得多的、善於指揮大兵團指揮的上將。

毛澤東曾一再強調:「你們遇到薛伯陵務必持重。」在毛澤東看來,薛嶽善於耍弄陰謀,尤其擅長聲東擊西的伎倆,因此務必小心。

但是怕什麽就來什麽,陳毅雖然足智多謀,但是俗話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在薛嶽的陰謀面前,陳毅果然中計了。

但對於國民黨來說,他們對於粟裕把守的蘇中是誌在必得的。畢竟這兩個解放區距離南京極近,且人口稠密、經濟發達。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酣睡,蘇中解放區不除,蔣介石和宋美齡睡覺都睡不安穩。

薛嶽敏銳地發現,兩淮解放區所組成的蘇北,就是陳毅和粟裕的軟肋。如果國民黨軍隊控制以淮陰、淮安為中心的蘇北地區,等於給華中解放區橫插一刀。這樣,粟裕 的華 中野 戰軍只 有兩條路可走:

第一條路是以主力增援蘇北, 其結果便是蘇中的國民黨困局可以迎刃而解,李默庵可以尾隨追擊,同時收復華野結束的解放區;

第二條路是粟裕拒不北撤,繼續留蘇中作戰,那就會失去撤往山東的退路, 陷於敵三面合擊之中。

緊扣陳毅和粟裕的軟肋,薛嶽制定了一個「聲東擊西」的作戰方式,目標明明是蘇北,卻擺出一副北上泗縣、沐陽的態勢。但實際上,則是派一員上將突襲兩淮。

為了實作這一目標,薛嶽向蔣介石要了一個人——他便是大名鼎鼎的「虎賁軍」——74師的師長——悍將張靈甫。

對於薛嶽的請求,蔣介石欣然應允。張靈甫前往華東之前,蔣介石專門為他壯行:「一戰而平華東,就看你們的了。」

1946年8月19日,薛嶽召開軍事會議,會議決定以第七十四師為主力, 配以第七軍、第二十八師、第六十九師和第二十六師第四十一旅, 組成蘇北綏靖 軍,執 行分路 進軍、佯北 實南、奪取兩淮的計劃。

會議中,薛嶽特意叮囑張靈甫:

「我的目標是「挖心」戰術,只有你師才能完成這一任務。北上階段,你們一定要守拙,尾隨其他部隊前進;南下階段,你們要動作神速,出其不意,將新四軍蘇北重鎮淮陰拿下。沿途遇到小股敵人,能吃的就吃掉,一下子吃不掉,派適當兵力監視起來,不可遲滯主力部隊的行動。」

這次作戰十分詭異,具有很強的欺騙性,和以往蔣軍粗笨如牛的作戰風格大為不同。

為了隱蔽自己的意圖,薛嶽故意以李延年擔任司令官,冠名為「李兵團」。李延年在山東擔任過挺進軍司令,經常和華東解放軍摩擦。我軍上下都對他很熟悉,是個中規中矩、從不弄險的老牌軍人。

但實際上,這次作戰是以74師為主力的。為了藏拙,張靈甫將屬下各旅拆分,分屬於其他部隊。其實這是張靈甫慣用的「移形換位法」。經過一些飄忽不定的挪動,74師已經從戰線的最北端悄悄移動至最南端,他的矛頭已經指向了兩淮。

二、陳毅誤判,粟裕焦急萬分

對於如此危急的局勢,山東野戰軍仍渾然不覺,出現了嚴重的誤判。他們被薛嶽派去負責佯攻的桂軍第七軍所吸引,將目光一直投射在泗縣和沐陽。陳毅、宋時輪認為,薛嶽此舉是為了切斷山東野戰軍退回魯南的道路。為此,陳毅、宋時輪提出了三種方案,分別是1.北上沐陽、保障魯南的退路;2.向西出擊洋河,主打桂軍的兩個師;3.留現地待機,桂系來攻,可予 以殲擊,桂系不來,則待蔣軍分路東進後,北打蔣軍為有利。

這三種方案,唯獨沒想到蔣軍會直接攻擊兩淮。

薛嶽的陰謀騙過了陳毅,卻瞞不過粟裕的眼睛。他仔細觀察了蔣軍的動向和我軍的應對,一下子就發現了薛嶽「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之謀。在他海安給坐鎮淮陰的鄧子恢、 張鼎丞發電, 提出了兩個 「極大」 的判斷:

第一個 「極大」 是針對李兵團的, 認為 「敵占宿遷、 洋河之線, 有進犯兩淮之極大可能, 來直搗我華中心臟與截斷華中與山東之間之聯系 」 。

第二「極大 」 是針對陳毅 、宋時輪的 ,認為 「以山野目前之布置, 似乎讓敵過黃河以東再與敵決戰。 如決戰順利兩淮當無問題, 否則華中局勢將受極大影響」。

簡而言之,粟裕認為山野的部署計劃,雖然能夠保持魯南的聯系,但將主力集中在泗陽,兩淮必然空虛,一旦蔣軍突襲此地,戰局必將陷於糜爛之中。

鄧子恢看完粟裕的電報後,也覺得形勢不容樂觀,於是立即向陳毅轉發了粟裕的看法:

「敵占宿遷、洋河一線,有進犯兩淮之很大可能,來直搗我華中之心臟,與短接華中與山東之聯系。」

9月7日,粟裕和譚震林見陳毅還沒有回應,於是以罕見的、嚴厲地,甚至帶點命令式的語氣告訴陳毅「您不能這麽打」:

「我們請求山野必須在泗陽地區打幾仗以挫敵銳,否則兩淮不保。如兩淮失掉,不僅政治影響不佳,且直接影響南線作戰甚大。」

粟、譚表示:

「如山野必須離開淮、泗而向北轉移攻勢,則請求二縱留下,我們當於攻占海安後,暫時放棄蘇中之有利局勢,而轉移主力於淮、泗」。

到了第二天,粟裕和譚震林的口氣更加強烈了,他們指出如果陳毅將主力集中於沐陽、宿遷一線,「在實質上將使敵人迅速占領兩淮以及雲和縣,變成放棄華中而使山野主力撤回山東。因此蘇中主力勢必陷於三麪包圍而沒法北撤,只有渡江南進。如軍長仍堅欲北開,則我們堅決要求二縱全部留下,由韋國清統一指揮。侯敵蘇中主力北轉,以求阻擊南下之敵人。」

電報的最後,粟裕說:「否則華中局勢變化,責任難負。」厚道的粟裕,甚至把醜話說在前面了。

粟裕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七戰七捷,硬是在絕境之中保住了蘇中。如果兩淮不失,蘇中七戰七捷將成為戰略性的勝利,到時候解放軍就能在國民黨腹心區域站穩腳跟,從而更早地贏得這次戰爭的勝利。

然而一旦兩淮有失,粟裕就必須放棄經濟富庶、地理位置重要的蘇中。到時候,蘇中七戰七捷就只能成為「皮洛士式勝利」,一切戰果都將付之東流。

陳毅、宋時輪很體諒粟裕的焦急,但他們也有自己的判斷。9月9日,陳毅給粟裕等人回電:

「淮北敵情正在變化中, 七軍已南移靈、 泗、 睢、 宿遷地區, 由蔣軍接替。 現再看數日, 如蔣軍由宿遷 東 進 , 我 軍 及 時 出 擊 , 或 在 宿遷、 沐陽、 新安之間殲敵, 或西攻睢、 宿地區, 保證可以改變戰局。如是, 沐陽、 兩淮及魯南均不致引起突變。」

陳毅保證,山野一定能在宿遷、沐陽一帶打勝仗。如此一來,就能一打三就,無論是沐陽、魯南還是粟裕最擔心的兩淮,都不會有事。

同時,陳毅還鼓勵粟裕,山野進軍沐、宿一帶的同時,粟裕的華中解放軍可以繼續進攻海安,爭取第八捷甚至第九捷。有了陳毅的保證,粟裕稍稍安了心。同時,中央軍委也同意了陳毅的作戰計劃。

事實上,從當時的態勢看,李兵團正在分兵向睢寧、 泗陽推進, 根本無意兩淮。 也許兩淮的危情只是一種設想。況且國軍一向機動性不足,配合度極差,哪能做到進攻沐、宿的同時,又襲擊兩淮。以我軍的高機動性,一定能走在敵人的前面。

然而無論是陳毅還是軍委,都低估了張靈甫和他的74軍。9月13日,張靈甫完成了一個罕見的、國民黨中堪稱經典的戰術掩護。

三、張靈甫逞兇兩淮

9月10日,桂軍第七軍的兩個師猛攻泗陽,並占領了縣城。隨後桂軍就地組織起防線,堵住了山野主力南下的去路。就在山野仍在與桂軍死死纏結之時,張靈甫突然從第七軍身後殺出,掉頭南下,直撲淮陰。

剎那間,占據的平衡被打破了。擋在第一線的張震九縱拼盡全力,也無法阻擋74師排山倒海、如同波濤一般的攻擊。

張靈甫先以十幾只橡皮艇試探性渡河,然後找出了我軍火力的薄弱處。隨後張靈甫集中輕重機槍,一齊向我薄弱處開火,百余艘橡皮艇在火力的掩護下強行渡河。我軍防禦線過長,機動兵力太少,待我軍發現敵軍的主攻方向。敵軍主力已經渡過了對岸。

對於74師的強大戰鬥力,我軍也是心有余悸。他們發現,74師與其他傻大笨粗的國民黨軍有著鮮明的區別:

「多采用正面佯攻,側後迂回,或行超越攻擊。」「善於集中使用兵力,先集中炮火打我陣地一點,以掩護步兵攻擊,且善於使用小部隊,以錐形滲入我軍側背,錯亂我部署。」

穿插、滲透、集中優勢兵力和火力,本是我軍的拿手好戲,沒想到74師同樣玩得得心應手。僅用一天的時間,74師便突破了運河防線,其行動之迅捷,甚至連作為友軍的李延年也感到驚訝。即命第二十八師和第七軍各派一部跟進支援。

天還沒亮,張靈甫的攻勢再次啟動,依靠美式速射炮,74師迅速掃平了九縱的地面工事,九縱許多戰士來不及躲避, 便被炸死炸傷, 埋在土裏。戰局仍呈一邊倒的狀態。

對於淮陰的危局,陳毅和粟裕都急得火焦火燎。此時的陳毅,被桂軍第七軍死死拖住,根本無法南援。他在給華中局的電報中寫道:

「總之此次淮北作戰,由於主觀指導錯誤,貽誤全域;五內俱焚,力圖挽救,當尊重兄等建議。」

而粟裕呢?他也在趕往淮陰的路上,但從海安到淮陰,直線距離500多公裏,且一路上都是水網地帶,天又不斷下雨,道路泥濘,華中主力最快也要20日左右才能到達淮陰。面對張靈甫兇猛的攻勢,淮陰守軍根本無法支持那麽久。

在戰事最危急的時刻, 皮定均率第十三旅從高郵趕到了淮陰, 倉促投入戰鬥 。曾經在中原突圍中上演奇跡的「皮旅」,這一次沒能再次創造奇跡。整整一晝夜, 皮旅發起 9 次沖鋒, 陣亡了 600 余名戰士, 仍然未將敵一五一團逼回西岸。

到了16日,九縱、皮旅的防線多處為敵軍所攻破。與此同時,狡猾的74師利用我軍調整部署的空襲,以兩個連的兵力輕裝從我軍接合部爬過,同時還捉住我軍一個哨兵,獲得了口令,冒充我軍撤下來的部隊,騙過城門崗哨,潛入淮陰南門。

進城後,他們馬上搶占了幾處房屋,建立了陣地,從而實作了中心開花。就在此時,74師發動了全線進攻。在城內敵人的配合下,74師的一個團沖入了城內。而就在這時,粟裕的大部隊終於趕到了淮陰。但當他觀察了淮陰的狀況,卻得出了一個結論:「淮陰已經無藥可救。」

9月19日,粟裕無奈地電告中央以及陳毅:

「突入淮陰城之敵已達一個團以上,其後續部隊繼續跟進。我軍經一周激戰已極度疲勞,且主力尚未趕到,故決定撤離淮陰。」

粟裕認為,再打下去只能徒耗我軍力量,不可能改變局面,還不如保存實力。由此,我軍不僅放棄了淮陰,同時連淮安也一並放棄了。

兩淮失守,使我華東的局勢完全崩壞了,華中和山東兩大解放區被分割成互不相連的兩塊。其中華中解放區三面受敵,已經沒有防守的必要了。

鄧子恢曾沈痛地指出:

「我們的經濟來源全部都被切斷了,特別是運河的稅務問題,我們的一切都是靠運河來的,現在沒有了。淮陰在政治上也是很重要的,是華中經濟、政治上的中心,對國民黨有很大的威脅,失去了,我們在政治上也有很大的損失。」

而在國民黨方面,則皆歡欣鼓舞,視之為一場大勝。李延年連夜致電蔣介石 , 稱「粟 裕主力 死傷殆盡, 爭相逃之夭夭」。 蔣 介 石 傳 令 全 軍, 盛 贊 「張靈 甫不 愧為模 範軍 指 揮 官」, 李延年 「果不負黨國厚望」。

四、失利是失利,但不是末日

兩淮雖然遺失了,蘇中解放區被迫放棄了,但冷靜下來的粟裕卻並不悲觀,他認為:「兩淮並無死守的必要,為保存有生力量,主動撤出兩淮是符合我軍戰略方針的。」

在粟裕看來,如今我軍還不具備打大殲滅戰的能力,特別是還不具備全殲七十四師的能力。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軍隊也要一步一步地發展。

戰後第五天,粟裕提出了一個耳目一新的觀點:「我軍的撤出兩淮, 絕對不是我們軍事上的失敗, 而是對蔣軍大規模殲滅戰的開始。」

對於兩淮的失守,陳毅也是有責任。但在他看來,兩淮的失守也不是世界末日,他樂觀地說

「我軍主要戰略是以土地換殲敵, 為此目的, 今天放棄了華中首府兩淮, 日後可能會放棄山東解放區首府臨沂, 甚至會放棄黨中央所在地延安。」

不能不說,陳毅的預測真是神準,我軍在後來確實放棄了臨沂,也放棄了延安。但是我軍也大量殲滅敵人有生力量,以空間換取了時間。這恰恰說明,陳毅具有獨到的戰略視野,與毛澤東不謀而合。

陳毅恢弘大氣、豪氣幹雲、軍中資歷高,粟裕認真細致,善於用數碼和推理說話,是後起之秀。山東野戰軍和北上的華中野戰軍會師後,成立了華東野戰軍。陳毅擔任華野司令員兼政委,粟裕擔任副司令員,兩員大將緊密合作,形成了優勢互補。兩個拳頭捏在一起,解放軍非但沒有變弱,反而更強了。

隨後,我軍在魯南、宿北、萊蕪打了一系列勝仗,先是將薛嶽趕下了台。蔣介石轉而扶植了顧祝同。粟裕聞此高興地說:

「薛嶽用兵尚機敏果斷,而顧祝同則歷來是我軍手下的敗將,這無異以庸才代替幹才。在高級軍事指揮人員的更叠上,正象征著國民黨的日暮途窮,最後必然會走向崩潰。」

顧祝同上台,也沒能拯救國軍在華東的潰敗。在隨後的孟良崮戰役中,陳毅、粟裕黑虎掏心,全殲了74師,報了兩淮的一箭之仇。真可謂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