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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鐵論白話文(18節)

2024-01-02歷史

鹽鐵會議,是西漢時期的一次重要會議。前81年(西漢昭帝始元六年)二月召開,由大司農桑弘羊主持,故稱「鹽鐵論」。這次會議是為了討論當時社會經濟問題而召開的朝議會,與會者為朝廷官員和賢良文學之士。

西漢初期,政府奉行「行仁義、無為而治」,雖然對商人有歧視性政策,卻對工商業很少幹預,因而商品經濟快速發展,貨幣經濟也很發達。至文景兩朝,人民富裕,國家安定。武帝即位後,外有北方遊牧民族的侵擾、內有建立大一統制度框架的需要,兼之武帝雄才大略,便謀劃借助祖輩基業徹底解決帝國的長治久安問題。武帝時期將鹽,鐵,收回國家經營,為國家增加收入,但是由於國家經營,豪強和地主就不能分分一杯羹,在武帝後期帝國矛盾重重,於是就就這個政策是否有必要執行進行討論.我分享其中一篇:

毀學

大夫說:「明明是抱著冤枉人的話卻要說成是正直的話,自命清高卻總是做違背本性的事,這並非是真正的士人。昔日李斯與包丘子都曾拜荀卿為師,然而後來李斯入秦,升為三公,地位顯赫,權傾天下,功名蓋世;而包丘子卻不免以草棚為居所,生活潦倒,處境困苦,如遇到荒年也會吃不飽,不是他才不如李斯,而是環境不同!也終死於溝壑之中。現在,對於內無養家之術,外無顯揚之名的貧賤之士來說,若固守仁義之道,雖想博取仁義的美名,實際上也難以獲得眾人的贊譽和尊重。」

文學回答說:「當李斯為秦國丞相時,始皇對他言聽計從,無人臣能與之比肩。然而荀卿卻認為他不值得食祿,預見到他將遭受無法預測的災禍。包丘子則吃的是草根米粥,居住在茅屋之中,心誌安樂,對於高樓大廈、美味佳肴並無貪圖之意,也無憂傷之感。晉獻公所擁有的垂棘之地,並非不名貴;宮之奇見之而發出感嘆,因為他預見到荀息將圖謀晉國。智伯兼並三晉之地,非不強盛;然而他卻不知曉襄子將對他進行謀殺。季孫氏擁有如狐貍、貉般華美的皮毛,非不美麗;然而他卻不知魯君將對他用兵。晉獻公以寶馬釣取虞、虢二國的美女,襄子以城池為誘餌引誘智伯。智伯被趙襄子捉拿並處死在趙國,虞、虢兩國最終歸並晉國。這是因為他只顧眼前的利益而忽視了後患,貪圖土地和寶馬而忘記了自身的安危。

孔子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現在的當權者們見到利益而不顧忌危害,貪得無厭而不顧及羞恥之心。他們為了利益而損害自身的人格尊嚴,為了財富而不惜舍棄生命。他們沒有仁義道德的修養卻享受著富貴利祿的待遇。這正像被關在籠子裏的鳥雀和野獸一樣。現在有些人憑借他們的權勢和富貴嘲笑儒者們清貧自守的誌向和行為,認為這是正常現象。這豈不像泰山上的老鷹俯身啄食腐鼠一樣令鹓鶵感到受驚麽?學者們透過學習來提高自己的道德修養和知識水平,禮則用來美化人的行為和舉止。言語要考慮其是否合乎道義才能出口,行為要令人感到愉悅而不邪惡。言行舉止要符合禮的規定,從容不迫而又合乎中庸之道。這樣就能使自己的行為符合禮的規定,言語無錯可挑。終日言談無口過之失;終身行事無冤枉之痛。現在人們主張在朝中設立官職來治理百姓,透過分封爵祿來獎掖賢人,卻把自己的學識淺薄、行為不端稱作‘懸門腐鼠’,這是多麽粗鄙淺薄而又違背自己聞聽學說的言論啊!」

大夫說:「學習是為了防止孤陋寡聞,禮儀是用來文飾淺陋行為的。因此,學習能夠輔助德行,禮儀能夠文飾淺陋。說話要讓人聽了覺得可敬,行為要讓人看了覺得可樂。不把惡言惡語說出口,不把邪惡的行為做出來。一舉一動都要合乎禮儀,言談舉止都要合乎中庸之道。因此,用禮儀來約束行為,用謙虛的話表達出來。這樣終日說話,都不會有口舌之爭;終生行事,都不會有受屈受害的事情發生。現在你們這些文學的人主張在官府設立法律來治理百姓,分封爵祿來褒獎賢人,卻說自己「將像懸在洞口的腐鼠一樣(不屑一顧),真是不知廉恥的話。」

文學說:聖明的君主設立官職來任命官員,有能力的就處在相應的位置上;分賜俸祿給賢人,有能力的人就接受。道義貴在無求,道義的獲取在於無多。所以,舜接受了堯的天下,太公沒有避開周的相位,假如不是合適的人,即使是一竹籃飯、一碗湯,也還是賴以為生而不接受。所以,德行淺薄而職位高貴,能力小而任務重,很少不遭受災禍的。那泰山上的貓頭鷹在深谷窮澤之中啄食腐鼠,對人的危害是談不上的。現在這些當權的官吏,盜竊君主的財物而在刑法的旁邊享用,不懂得時機的把握,又用刑來嚇人,他們的危害怎麽能和泰山上的貓頭鷹相提並論呢?

大夫說:司馬子的話說:「天下紛紛攘攘,都是為了利益而奔忙。」趙女不選擇美醜?鄭嫗不選擇遠近?商人不怕恥辱?士兵不惜死亡?做官的不辭艱險?都是為了利益和財祿。儒墨之流內心貪圖財利而外表自命清高,到處遊說,忙忙碌碌卻並不得利。所以,尊榮是士人的願望,富貴是士人的期望。當李斯在荀卿門下時,微賤低劣而與那些平庸之輩不相上下;等到他奮起振翅高舉,龍騰驥躍而過山越谷,飛上九天之外超過二等賢人之上,翺翔萬仞高空之上,就是天鵝和驊騮這樣的良馬也難能比配。更何況那些破爛的母馬和燕雀之類的東西呢!他執掌天下的權柄,駕馭全域的民眾,隨車後百乘隨從人員,享受萬鐘的俸祿。而那些貧賤的儒生粗布短衣連完整的也不能穿,糟糠之食也吃不飽;如果他們不是喜愛黃粱米飯而不愛高樓大廈的話,也一定不能如此。即使他們想用嚇人手段來擺脫困境,又怎麽能行得通呢!

文學說:「君子心懷的是仁德,小人則懷戀鄉土;賢士追求的是美名,貪夫所謀的是利益。李斯貪圖富貴,致其所惡。孫叔敖在楚國位居三公,享盡榮華富貴,卻三次辭去相位而不懊悔。他並不是以官職卑微而羞恥,也不是因為位高權重而樂禍。因為他了解禍福相生的道理,知道平安可以轉化為危險,危險也可以轉化為平安。李斯因一時的貪欲而身受五刑折磨的恥辱,不僅對不起師長的教誨,而且辜負了功名爵祿。他知道追求快樂無災難的日子已經完了,因此上書認錯,希望得到寬赦,可惜他的想法不能實作。商鞅在秦國被任為重臣,功成名就之後卻遭車裂之刑。他知道權勢可以轉化為死亡,因此希望隱居山林。但隱居之前未能與寵信自己的君主告別,也是他的一件憾事。吳起在楚國被任為重臣之後,曾向南而稱王。他希望成就霸業,有所建樹。但後來楚王逝世,被吳起事奉過的君王已死,他也必遭亂箭射死之禍。至於蘇秦在齊國遊說失敗之後被刺身亡的事例就更多了。商鞅、李斯、吳起、蘇秦都是權傾天下的人物,他們追求名利地位而身遭殺身之禍的事例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