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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妃照片是假的?一位90後收藏家可能破了樁懸案

2024-04-10歷史

慈禧西奔前,將光緒皇帝寵愛的珍妃推入井中溺亡,是近代史讓人扼腕的細節之一。很多歷史博物館裏,各類圖書裏,提到珍妃時都會附上一張照片,堪稱秀美絕倫。就是下圖。

但是,這張所謂珍妃照片,99.9%是假的。

今年3月15日,一位叫廉子雎的博主在半夜2點鐘發了個打假貼:他在社交媒體上聲明說,自己瀏覽1910年出版的上海青樓女子圖錄【海上驚鴻影】時,發現照片主角是一位叫「黃雲仙」的女孩。

其實,珍妃這張照片為假,早在多年前就有專業人士指出——大眾媒體最熟知的分析,來自知名影像學者徐家寧。他拍過一期影片節目,透過對照像技術、發型年代和社會風氣的綜合分析,得出明確結論:這是一張漢族姑娘的照片。證據是:1、這種只有一厘米長的劉海發型,絕不屬於清末旗人貴女;2、傳說中印了「貞貴妃肖像」的所謂原版圖,采用了1910年以後才流行的明膠銀鹽紙基工藝。

徐家寧根據當時的社會風俗假設過,照片中人極有可能是一位青樓女子,她們會走出閨門拍照,且照片還能四處傳播。但她到底是誰,叫什麽名字,有什麽樣的命運?一直是個懸案。

廉子雎的偶然發現,如果能成為最後確證,相當於把「黃雲仙」的身份證還給了本尊。

廉子雎出來「破案」打假,雖是偶然,也自有其底氣自信。作為一名曾就讀服裝設計專業的90後,廉子雎上大四的時候,就開始了他的古董衣收藏與老照片研究事業,十年辛苦不尋常,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工作室、自媒體、資料庫,而手上的民國年間的古董衣已有100余件,老照片、畫像、圖冊,更是不計其數。

海量的珍貴藏品,讓這個自認孤僻不合群的男生,在時尚+考古中找到了自己的舒適區。這是他的故事:

一、偶遇

給珍妃照片案提供證據,對我來說是個非常非常偶然的事。我不是歷史學科班,只是個愛好者。我找到這本【海上驚鴻影】也是偶然,因為我想做一個「中國近代時髦開端」的專題,就去尋找各種上海古老文獻。

時髦,本來指士人階層中傑出的人物,所謂「毛中之長毫曰髦,士之俊選者也」。但有趣的是,這個詞後來被用來稱呼青樓花魁。大家一定記得,在【海上花列傳】裏有個詞叫「時髦倌人」。所以,說近代時髦開端的話題,肯定繞不開這個群體。

這幾年我一直在公眾號更新時尚史文章,比如眉毛的風尚變化,女生們折騰劉海的歷史,發型的變化,甚至女裝衣領衣襟的變化等等。現在,我想再做一些更宏觀更豐富的東西,當然就需要尋找更多的歷史圖片,因而偶遇「黃雲仙」,真是一個驚喜。

我讀過徐家寧先生的文章,特別高興能證實他的推測——傳世的珍妃照片,可能是一位青樓女子。如果沒有那些分析,我也會猶豫要不要把這事上網。總會有杠精說我汙蔑,或者說我做假照片,嘩眾取寵什麽的。

史料說珍妃生前很愛拍照,所以網上被指認是珍妃的照片很多,但現在基本都能打假。我的賬號評論區,有人貼過一張號稱是「珍妃瑾妃姐妹合影」的照片,也是誤傳。這兩個女孩一個叫湘雲,一個叫喜鳳,都是青樓女子,她們還拍過全身照,都纏著小腳。我們都知道,清代旗人女孩是沒有纏足習俗的。

讓我特別驚喜的是,在我打假「珍妃照」和珍妃姐妹合影的過程中,許多網友都參與到了這個「破案」的過程中。比如,我提出「黃雲仙」和「珍妃姐妹照」中的「湘雲」長相相似,馬上有網友做了對比圖,從五官細節比例角度力證她們就是同一人。

透過人物的衣服、妝飾,可以判斷一張照片所處的歷史年代。比如,有一張沒有標明時代的上海黃河路街拍,照片上的女郎燙著卷發,穿著旗袍,外邊搭著一件有厚厚墊肩的外套,旗袍的長度是剛剛遮住膝蓋。這些元素都表明它是一張1940年代中後期的照片。

我整理過一則推文,名為【中國女人的瘋狂劉海折騰史】,其中歷數了1900年代到1950年代的劉海樣式變遷。假珍妃「黃雲仙」的「滿天星」劉海,是20世紀最初幾年盛行的時尚;沒過幾年,「滿天星」就被「卷簾式劉海」「燕尾式劉海」取代。到了1920年代,西式發型東漸,劉海的花樣也越來越多。配發髻的有「小掃把」,配波波頭的有單鉤、偏掠、覆額等。到了1930年代,燙發配卷劉海又開始風行。這個時候,走在時尚最前沿的,已經不再是青樓女子,而是拍電影的女明星:張織雲、楊耐梅、阮玲玉、胡蝶、李麗華等等。

像【海上驚鴻影】這類青樓女子圖冊,本質上可能就是一個「消費指南」,是物化女性的表現。但另一方面,這些史料,也會幫助我們了解那一個個活生生存在過的人,不管出於什麽理由,不管是否自願,但她們打破舊俗「拋頭露面」去拍照,去跟照相館互利合作,給我們探索和理解那個年代提供了許多寶貴的資訊。

黃雲仙這張照片,滿天星式的劉海,華麗的旗頭,多半是在照相館的策劃下玩的一場cosplay,可惜cos得不太講究,給後人留下了破案的線索。如果她當時設計一個中分,我們還真的不太好辨別真假。

圖註:這張照片裏,慈禧身後的容齡、德齡姐妹,左手側的光緒皇後,右手側的瑾妃(珍妃之姐)梳的旗頭發型,都沒有劉海。

二、收藏

我出生於山東一個普通的家庭,大學學服裝設計專業。當時專業課裏有一門是中國服裝史,正是這門課給我開啟了一個世界的大門,一個可以沈迷的領域。

上大學那會兒,很多同學會把大量時間花在打遊戲、社交、參加各種社團活動等方面,這些我都沒興趣,我的時間,都用來如饑似渴地找資料、看老電影上面。

2017年大學畢業季,我的論文研究方向,是近現代女裝領子變遷。為此,我專程去了上海,在圖書館裏找當年的報紙、雜誌、畫報等各種一手資料。其實那時候,我就查到了有一些以青樓女子為主題的畫冊,但沒有收藏到實物。近些年來,各種圖書館或研究機構都在做藏書的電子化工作,很多舊書漸漸都上了網,給我提供了特別大的便利。

我的古董衣收藏,也是從2017年上海之行開始的。那年,我去上海時,去看過很多古董市場,也拜訪了一些收藏家,從他們那裏獲得了一些藏品,也知道了淘選舊物的一些門道。從那時到現在也七八年了,藏品一點一點攢下來,也達到了100多件。這些年的收入,大都投到這件事上了。

圖:我的收藏品:冰裂葉紋倒大袖上衣。這種上衣配長裙,是1920年代的時尚。

2018年,一位古董商聯系我,說上海一位老人因腎病需要治療,為了支付這筆醫藥費,拿出家中保留了一個世紀的母親衣物變賣。那是一件非常華美的1920年代倒大袖上衣,你看它上面是巨大的葉子紋樣,底紋是冰裂紋,配色只有兩種,金色和暗綠色,金色的部份會隨著光線變幻色澤,就像是貼上去的金箔一樣。這件衣服,我願稱為近代風尚與中國傳統元素的完美結合。真正的衣服,比照片好看得多。

這類倒大袖的上衣,我收了很多件。比如上圖這件,它的幾何形狀圖案非常具有裝飾藝術風格,西式的亮片釘珠與傳統制衣工藝的結合,使整個衣服的韻味,保留了中式風格的主體。你看衣服大襟外邊露出一點毛邊,其實它整個襯裏都是羊毛。我們看那個時候西方人穿皮草,大毛都是露在外邊的,但中國服飾大毛多是放在裏面,外露的都是華麗的絲綢布料。

我的收藏裏,還有一件1940年代的旗袍,表面看上去,不管是花樣還是式樣,它都平平無奇,但翻開衣服肩部的時候,你就會發現,裏面有一對由主自己親手縫上去的墊肩。更特別的是,翻開下擺,你會發現它原來是一件長款旗袍,只子下擺被折上去,再用手縫固定住,成了及膝短款。

你就會好奇:她為什麽要這麽改?是因為在戰亂中方便逃難?是因為職業女性上班需要?還是僅僅因為追逐流行?比如她沒有能力再去買一件新旗袍,所以用爆改舊款來擁抱時尚?她沒有直接把下擺剪掉,是不是還想著某天長款旗袍會再度流行?

在研究和收藏服裝的過程中,我會看到動蕩年代中的一束束光亮,打在人身上的一束束光亮。那個時代,戰爭的陰影、生活的艱難,生命的脆弱,都不能阻止人們對於美的追求,阻止她們展示自我的渴望,扼殺她們的創意和想法,她們仍然在堅持透過服裝來表達自己,來給未來註入希望,這是讓我特別感動的地方。

對於我們生於1990年代的人來說,她們已經遙不可及,卻又觸手可及。

如果我的收藏品達到了能夠體現時代不同風格的程度,我會考慮辦一個展覽,讓更多的人感受到它們的魅力。

三、衣裳

中國文化裏一直很重視「衣裳」這個詞,它代表的不僅僅是一種生活方式,更是一種價值觀念。我也曾看到有資料說,「時裝」這個詞,本意就是「合乎時代的裝束」。

但服裝的變化,從來不是一個突變的過程。從晚清到民國,旗子可以一夜之間換掉,但衣裳不能,不可能你前一天還穿束胸纏足寬袍大袖,第二天就穿上修身的旗袍了。它有一個非常漫長的歷史,領子有領子的變化史,袖子有袖子的變化史,哪些部位可以露出來,哪些部位必須藏起來,都有一個不斷試探和創新的過程。

你看這張同樣出自青樓「名錄」的照片,這兩個女孩子戴著珍珠抹額,身上穿的衣服雖是清末遺風,但不再是【海上花】式的大袖寬衣,反而十分緊窄,褲子就像今天鉛筆褲,而衣領則是典型的元寶領——「人造瓜子臉」神器。這種高達13-16厘米的領子,曾是民國初年的新風貌。

這張照片還有一個細節。如果你不仔細看,會以為圖上的女孩們穿的是半截袖的外衣。但仔細看的話,會發現裏面還有一件白色的長袖襯衣。這是中國服裝史上的一次試探,外衣先變短,內衣保留。到了1910年代後期至1920年代,新女性大方展露手臂的時代才真正到來。而旗袍流行的年代,則還要晚至1920年代中後期。

雖然名為「旗袍」,但它從不是「八旗裝束」的直接變種。學者們關於它的誕生有很多說法,但我認為較為靠譜的一種說法是,它首先是作為一種平等的標誌而出現的——它是一種女性可以穿的長衫或者長袍。其次,它也有著西方風潮的影響——如果你看過【大亨小傳】的話,一定會記得上世紀20年代歐美流行的那種直筒連衣裙。可能還有一些其他的社會背景訴求,比如女性求學、工作、參與社會活動的需要,讓舊式的衣衫,包括同時期的襖裙都漸漸結束時裝主流,讓旗袍在1930年代以後成為大城市中女裝的主流。

我在公號裏曾經寫文吐槽過一些搞「旗袍禮儀」的所謂「專家」,讓現代人穿著民國風格魔改的旗袍去行清宮的請安禮,簡直荒謬。這些「專家」根本連旗袍的來源都沒有搞懂,就出來博眼球秀下限了。

百年前的中國女性穿上旗袍,走出深閨,出來接觸社會、接受教育、參與工作,爭取權利,這是一個可歌可泣的覺醒過程。研究一點時尚史,你就會發現,旗袍代表的是進步,不是倒退。

圖:1947年電影【假鳳虛凰】中李麗華穿著的飛袖短旗袍

我前面提到過,墊肩的廣泛使用,是1940年代的典型特征,這種配飾放大了服裝的輪廓,也讓女性有了一種心理上的安全感,一種撫慰——我覺得,這也是時尚擔起了它的社會責任。

圖:廉子雎藏品:阮玲玉的相似款旗袍

四、愛豆

從老照片裏,能看到時尚愛豆的演化史,也能看到審美標準的變遷史。

在我收集到的一本30年代圖書【摩登婦女美妝術】中,就曾定義過什麽樣的臉能成為「國民標準美女」樣版:「顏面成鵝蛋形。下顎骨要低小而微隱。口輔須肥圓而有笑靨。頰部圓滿,顴骨低隱。額宜高廣,發之部位宜上。兩額丘距離寬闊。皮下脂肪豐富,使全面有圓味。」

註意「圓味」這個詞,它意味著臉上要有充盈的脂肪,這跟我們一度流行過的蛇精病錐子臉審美簡直天差地別。為了理解這個詞,我把30年代主流明星的照片擺成一排,簡直一目了然,你看影後胡蝶,看張織雲,看陳雲裳,再看那個時代廣告月份牌畫上的女郎,不難得出結論:我們曾經有一個圓臉美人霸屏的時代。

當年人們對胡蝶的美,曾經有個驚世駭俗的形容詞叫做「富麗堂皇」。可惜現代人已經不能欣賞這種美,有網友曾經驚詫於胡蝶為什麽會紅,把她比作芙蓉姐姐,令人汗顏。

我想做的事有很多,研究「近代中國時髦開端」,研究百年來的審美標準變化,研究名伶對於時尚的影響……有些資料還不夠,還需要不斷搜集不斷學習。每一張照片,每一份刊物,每一件古董衣,都是我的老師。

我對自己的要求是,不輕易相信別人嚼過的二手資料,必須自己動手去尋找一手資料,去舊書店古董店去淘,去圖書館借閱掃描,去電子書庫下載,這個時代的科技,讓我能夠找到很多十年前僅聞其名的素材。目前,所有讓我眼前一亮的發現,都是透過看一手資料達成的,在大海裏撈到的針,閃爍著璀璨的光芒,讓人興奮,也讓人想哭出來。

老電影,也是一種一手資料的來源。今年3月8號,我去中國電影資料館去看了一部老電影,阮玲玉的【神女】,看哭了。順便說下,特別推薦大家去那裏看老電影,原版菲林的數碼化,大銀幕,可以極大程度上還原當年人們看電影的場景,跟你在手機和影片網站上看,感覺完全不同。

在【神女】中,阮玲玉飾演的角色,是一個為了撫養孩子被迫成為暗娼,最後因為殺死了欺壓她的流氓被判入獄的悲劇人物。我們都知道,阮玲玉自己的命運也很悲涼。

在那個年代,青樓女子也好,電影明星也好,是被消費的物件,也是被汙名化的物件,女性去拍電影,讓千千萬萬人看到自己的面容和身體,曾經是一種被指為傷風敗俗的行為。中國第一代電影女星王漢倫,就曾因為拍電影而跟原生家庭斷絕關系,她把原名彭劍青改為「王漢倫」:王,是老虎頭頂上的字,漢倫,是英文helen的發音,這種決絕的姿態,今天都讓人贊嘆。

在我的印象裏,拋去劇情不談,僅從時尚的角度看,最能還原民國年代潮流的電影,一部是張曼玉主演的【阮玲玉】,另一部就是【色戒】。至於王家衛的【花樣年華】,還原的不是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時尚,而是五六十年代的香港風情。去年年底,香港辦過一個電影戲服展,展品裏就有電影【阮玲玉】裏的旗袍,我還特意去看了,還拍了照片。

五、老古董

如你所見,我現在也在畫時裝畫。這跟服裝設計專業無關,而是我從小的愛好,也是我表達自己情緒的方式,自信,生氣,落淚,傲嬌,都會在畫裏體現出來。

我是個不愛說話的孩子,用身邊人的話說,就是「像木頭一樣」,但我自己知道我不是木頭,我心裏有很多東西,我只是不擅長用語言來表達而已。我從少年時代的整個成長過程,都是比較孤獨的,有時也會交些朋友,但換了環境以後就不再主動聯系,慢慢地就失聯了。

在接受采訪時,我也更願意透過電話語音來交流,而不是面對面來談。如果把電話換成當面對談,我能表達出來的資訊量可能要衰減90%,因為我只會覺得好痛苦,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好想逃跑……我不喜歡展示自己,我只想展示我的興趣和發現。

現在回望的話,我真希望自己早十年就知道可以做現在的事,而不是從大四才開始。其實上大學初期我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2017年開始瘋狂搜集資料的時候,也沒有一個長遠的計劃。後來,有位朋友提醒我說:你有了這麽多一手東西,但都是碎片化的,為什麽不整理成一個個系統的作品,讓大眾也能閱讀下去呢?後來,這位朋友就成了我現在工作室的合夥人。我們倆都是服裝專業的,他還去考了北服的研究生,但他擅長的不是收集,而是拍攝和對外交流,剛好跟我互補。我,真的是個天生適合做幕後工作的人。

在這個社會,我這樣的人可能就是「老古董」,巧了,我喜歡的東西,也是「老古董」。

其實大學畢業的時候,我也順從過父母的意願,去考過公務員,我是山東人,考公是最主流的路線。雖然我的本意是不想傷我爸媽的心,但是因為我所熱愛的事情,並不能真正認真投入地去備考,後來我放棄了,自己來到了北京。我對爸媽說:我從小到大我堅持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裏,這次出去,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好。

雖然上海在時尚史方面的資源更豐富,但我還是選擇了北京。我是北方人,小時候因為探望親戚也來度過寒暑假,它對我而言不陌生,有很強的心理安全感。我比較害怕去那些生活習慣和我成長環境差異太大的地方。現在,我在這裏建立了我的收藏基地,事業也向著我所期待的方向發展,就更不會考慮其他地區了。而且,相比上海,北京的氣溫和濕度,更適合古董衣衫的保存、防水防潮防蛀。這些存世近百年的絲綢很脆弱的,不能扯不能拉不能過度折疊,最好的辦法是平鋪放在特制的盒子裏,我移動它們的時候,都會戴上手套。

這些藏品對我來說,是個非常甜蜜的心理負擔。畢竟是古董衫,百年來經歷過多少風霜,有些會有蟲蟻蛀過的痕跡,有些面料的局部已經不是「一塊」而是老化成「一根根絲線的連線物」。我沒有辦法復原它們的舊貌,只能盡力讓它們不會變得更壞。前段時間我去香港看展時,滿腦子都是趕緊回去的想法,擔心它們有什麽閃失。我現在租住的地方,樓上有別人家在住,那我就會想著上邊會不會哪天忘記關水龍頭……預設各種壞情況,真的很消耗自己。

爸媽在老家的房子裏給我騰出了一間空屋,我把一部份藏品轉移了過去。其中包括一些古董男裝、女式外套大衣。你看那些衣服上的商標設計,真的很有美感。

我和爸媽曾經有一個和解的契機,因為我偶然發現,在媽媽的一個工作筆記本上,畫了好多黑筆勾線的仕女圖,和我的畫法特別像。當時我突然很想哭。媽媽是普通職員,年輕時曾那麽喜歡過畫畫,但從來沒有任何機會讓她去做這件事,她只能按部就班地上學、上班,結婚生子,我相信她一定有遺憾,而我在努力的方向,也許對媽媽來說也是個安慰。幾年前,我曾經把朋友圈對父母遮蔽了,畢竟我違背了他們的期待自己跑出來,心裏有愧疚,也怕他們失望,但2020年左右,我開始認認真真做長文章與文化推廣了,就把遮蔽解除了。

這幾年,我們工作室除了做公眾號、社交賬號來推廣服飾文化之外,也會做一些設計相關的活動或專案,比如給人做品牌vi設計,展覽策劃設計等。我們自己還做過一個文創小店,跟學校、博物館也聯名做過一些講座活動。我們的自媒體賬號本身沒有商業化,也很難站著把錢賺了。不是沒有商業合作找過來,但我們還是想以內容為主,不做一些不相幹的東西。我覺得跟我們一樣做歷史文化類內容的號,可能也有同款困境,如果能透過你們這個職業平台,讓大家看到了並一起想想辦法,倒也是件好事。

註:

所有「廉子雎收藏」浮水印照片都由被訪者提供,部份歷史資料來源於網絡資料,上海文獻組譯、上海圖書館、全國報刊索引。

參考資料:徐家寧3月29日發表【再談珍妃的照片】,提及學界對此的討論過程,有興趣的網友可點選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