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月上旬的一天，寒冷的成都三橋南街街頭，走過幾位身穿軍裝的解放軍。他們來到這條街的一家叫「努力餐」的餐館。一進門，領頭的解放軍就說： 「老板，你們店的拿手好菜有些什麽？」
「有的是，本店最有名的菜是生燒什錦、宮保雞丁、白汁皖魚……」老板娘黃體先正在報著店裏的招牌菜。
沒想到領頭的解放軍擺擺手，打斷她的介紹，直接說了一句： 「給我上一菜一湯！」
一般人肯定會覺得這人問一遍招牌菜卻不點，而是只要一菜一湯，這分明是在戲耍老板娘，黃體先聽到也一下子就楞住了，不過她並不是覺得客人的要求刁鉆。 她之所以楞住，是因為這句話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毫不猶豫地對出下一句：「請客人到後廳一號雅間入座！」
努力餐舊照
這是丈夫車耀先還在店裏的時候定下的一個神秘暗號， 任何人只要在問了招牌菜後，直接點「一菜一湯」，那就安排到後廳一號包間。 這個規矩，黃體先一直都記得。
可是， 車耀先於1940年被國民黨反動派抓走後，「努力餐」已經有快10年的時間沒有人來對過這個暗號了。黃體先知道，身前的幾位解放軍，肯定跟丈夫有著密切的關聯，她非常高興地親自將人帶到了後廳一號包間。
車耀先被抓後，開始還能透過別人傳信回來說「可能得待幾天才能出來」，後來就一直沒有音信，有人說被轉移去了重慶，有人說被虜去了台灣，也有人說車耀先已經被處決。 由於丈夫此前一直是川軍的國民黨軍官，後來也經常與思想進步的人士接觸，黃體先並不知道丈夫到底是哪一邊的人 ，她也從來沒問過，但在她內心中，他一直裝著國家民族大義，幹的肯定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這十年來，黃體先一人帶著5個孩子，照顧著年邁的婆婆，還得操持著丈夫留下的這個餐館，但她從未放棄打聽丈夫的下落，賺了點錢後，總是拿著去找在國民政府裏有關系的人打點，期望能尋到點丈夫的訊息，可惜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1949年12月成都解放後，黃體先日盼夜盼，一直盼望著丈夫能早點回來。在她簡單的想法中，車耀先是被國民黨抓走的，現在國民黨已經跑了，那她丈夫應該沒事了。
這天來的解放軍，直接對出了「努力餐」十年來沒人使用的暗語，這讓黃體先有些驚喜，她感覺丈夫應該是有訊息了。 在將客人領進包間後，準備轉身去吩咐後廚炒幾個好菜。
領頭的解放軍叫住了她，說道： 「嫂子，你不用客氣了，我們來是想給你通報個事情。」
旁邊一起來的軍人向黃體先介紹，領頭的這位解放軍是西南軍政委員會副主席，叫王維舟。
王維舟
「長官，是不是我丈夫車耀先有訊息了？」 黃體先聽到要向她通報訊息，開門見山地問。
王維舟點點頭，說道： 「嫂子，你叫我同誌或者維舟吧，我們共產黨不興這麽稱呼（長官）。我來是想告訴你，車耀先同誌…已經…犧牲四年了，他一直是我們的人，是一名優秀的地下黨員……」
王維舟話還沒說完，就見黃體先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哇」一聲哀嚎出來。 對於丈夫的死，她不是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其實這些年她已經花錢打聽到了好多流言，只是沒有親自證實，她一直不願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她總是跟孩子們說，「你們的父親一定還活著，他會回來的，我們一家人一定會團聚的。」
所以，在丈夫死訊真正被證實的時候，她再也繃不住了。雖然平時她是一家之主，是飯店老板，但她畢竟也是女人，在之前戰火紛飛的亂世，很多堅強都是受環境所迫，現在她終於可以放聲大哭了。 結婚整整31年後，她也終於知道了丈夫的真實身份及立場。
王維舟之後告訴黃體先，車耀先在獄中花了六年寫下了幾十萬字的【四川軍事史】以及一部未完成的自傳，說完便將自傳的手稿交給了她，並交代她看完就知道丈夫這一生在革命道路上的思想轉變。
車耀先到底是怎樣的人？他是怎麽被捕的？他對四川革命形勢有什麽貢獻？他和妻子是如何認識的？他為何要開這家叫「努力餐」的餐館？
這一切，都在他未寫完的自傳中有答案。
1894年8月，四川大邑縣灌口場的車家迎來了一個大胖小子，全家人笑逐顏開。作為一個商販家庭，車家當時生活條件還可以，他們給孩子取名車耀先。希望這個孩子能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光耀先祖。
孩子到了讀書的年紀，被送進私塾去念書，可惜家長對孩子的美好寄托，沒幾年就變得遙不可及。起先是清廷取消了科舉，之後便是家裏生意失敗，家道中落，無法再供車耀先繼續讀書。
11歲時，車耀先也不得不跟著家人為生計奔波，在鄉裏買賣地瓜、甘蔗、火柴等東西，成為一名小販。 1908年，14歲的車耀先經人介紹來到崇慶縣「益盛榮」商號當學徒。 雖然年紀小，但車耀先聰明愛學習，識字會算賬，而且從小在家裏也耳濡目染，對經商有著天然的優勢，所以深受商號師父師母的喜愛，將他當做自家後輩一樣照顧。
所以在商號當學徒的日子，車耀先過得也還算可以。轉眼來到了17歲，車耀先的父母已經開始在物色兒媳婦了。本來在車耀先2歲的時候，就與另外一個商販家訂下了娃娃親，但由於車家家道中落，對方已經不認這門親事。
母親只得捎口信給車耀先的師母，希望能幫兒子在崇慶縣找個媳婦，師母自然應允下來。其實師母早已經看出車耀先的小心思。
當時，「益盛榮」商號的對面，有個黃姓人家經營的賣酒、甘蔗以及給過世的人紮紙花的小雜貨鋪。 經常守店鋪的是他們家的三丫頭，由於沒上過學也沒有名，街坊都叫她黃三姑娘。 黃家也是窮苦出身，父親經常外出做生意，兩個姐姐已經出嫁，店鋪由母親帶著黃三姑娘和一個年幼的弟弟在照看。
黃三姑娘比車耀先小3歲，人長得白凈端莊，而且心靈手巧，經常看一遍母親紮紙花後就學會了。由於兩家店鋪門對門，所以車耀先和黃三姑娘其實早就認識，但由於雙方都很靦腆，幾乎沒有什麽交流。在車耀先後來的自傳中，他回憶那幾年其實只與黃三姑娘說過兩次話，一次是他有一天晚上去給師父打酒，只有黃三姑娘一人在雜貨鋪裏， 她問要打多少，他說一斤。 之後車耀先便看著她嫻熟的打酒，本來想誇一下她的動作，但話到嘴邊卻怎麽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另一次是黃三姑娘的雜貨鋪來了位大主顧，買的東西多，沒上過學的小丫頭算不來賬，跑過街對面來找車耀先幫忙。作為「益盛榮」商號最會算賬的學徒，這點小活自然被車耀先輕松解決了。 他記得當時黃三姑娘憨笑著誇了句：「你真的厲害！」
從那時開始，黃三姑娘的笑容就經常印在車耀先的腦海裏，但他又極為害羞， 雖然平時在店門口經常觀察對面，但當黃三姑娘擡頭目光接觸的時候，他就慌忙將目光移開，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
這樣的小伎倆肯定是逃不過師母的眼睛，在看出車耀先喜歡對面的小丫頭後，師母就替他到對面去打探情況了。
不過， 打探到的情況讓車耀先有些心灰意冷，原來黃三姑娘早已被家裏許配給了一個煙販之子。 車耀先感情受挫後沒多久，辛亥革命爆發。在聽了革命者的一次演講後，車耀先覺得熱血沸騰，他辭別了師父，離開了「益盛榮」，也離開了讓他「心碎」的崇慶縣，追隨著革命黨的步伐，參加了保路同誌會，成為川軍第二師第八團的一名戰士。
在川軍作戰中，車耀先非常英勇，屢建戰功，而且因為他識字，很快獲得了提拔，沒幾年就成了連長。兒子在部隊當連長的訊息傳回老家後，母親十分高興，不過一想到當兵的雖然餓不著，但離死亡也很近，而車耀先連媳婦都還沒討，於是便急於想讓兒子趕快成家。
當聽聞兒子之前曾喜歡黃三姑娘後，車耀先的母親就親自登門拜訪了黃家。 不想這次竟然來對了時機，當時黃三姑娘因為煙販之子無力迎娶而待字閨中，但家人眼看著她年齡越來越大，再不嫁出去就成「老姑娘」了。
這時遇到車耀先的母親找上門來提親，女方家裏對車耀先也知根知底，就一口答應了下來。車耀先在部隊得知此事後，興奮得無以言表，因為這些年他雖然離開了崇慶縣，但心裏從來就沒忘掉過黃三姑娘，馬上寫了一封信給他日思夜想的黃三姑娘。
1918年，24歲的車耀先在老家迎娶了21歲的黃三姑娘。婚後，他給妻子取了個名叫「體先」，並讓她不要再纏足。
車耀先夫婦結婚二十年後的留念
為了紀念這段奇妙的姻緣，車耀先還寫了一首詩：
女兒對門居，相見不相語；
美目頻盼兮，癡心愈皇矣；
頻頻倩目迎，默默知心許；
羞為廚下妻，願作夢中侶；
賴人長相思，寢室不能已。
婚後，車耀先帶著妻子一同回到了部隊。在軍營裏，這位連長夫人絲毫沒有架子，經常幫士兵縫補衣服，幫傷員煎藥。由於妻子沒上過學，車耀先還將她送到婦女學習班學習了一年多的文化。
當上了軍官，娶到了自己最想娶的人，這讓車耀先產生了一種命運對他不薄的錯覺，他也沒在意他所屬的部隊，已經從革命黨變成了軍閥。
1923年，車耀先的隊伍駐紮在簡陽縣城，在一次四川軍閥混戰中，他頭部受了重傷，昏迷過去。敵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所以將他衣服扒了，丟進深坑。好在車耀先運氣好，被路過的農民看到，發現還活著後將他救起。等他醒過來後，將他送回所屬部隊。
黃體先看到血肉模糊的丈夫，悲痛不已，強忍著淚水將他送到成都福音堂醫院。雖然經過治療，車耀先脫離了危險，但左腳還是落下了殘疾。
這次受傷，讓他開始思考為軍閥打仗的意義，這種為了爭搶一塊地盤，爭搶一棟洋樓，爭搶一個小老婆的無聊戰爭，差點讓他喪命，而他當初參軍的目的並不是為這個啊。
27歲的車耀先，開始不停接觸各種思想和學說，希望能在其中找到解決自己困惑的思想。1926年，四川軍閥劉湘的部隊接受國民政府改編，車耀先的隊伍被編入國民革命軍第21軍，他成為21軍的一名團長。
接受改編後，一大批政工人員及黃埔學生被派駐到21軍，其中很多學員就是共產黨員。車耀先也在部隊中第一次接觸到了共產主義思潮，意識到這才是拯救中國的唯一出路，於是思想上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1927年，北伐正勢如破竹，就在國民革命軍一路挺進，北洋軍閥節節敗退之時，劉湘與蔣介石互相勾結，在重慶大肆迫害共產黨和愛國群眾，制造了「三·三一慘案」。
雖然是劉湘的部將，但車耀先對這種背叛革命的行為十分不齒。於是將老婆孩子送回老家後，借著參加「東亞考察團」的機會離開了四川。
車耀先隨著考察團先後遊歷了日本、北韓等地，更加堅定了共產主義信仰。回國後，車耀先於1929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鑒於車耀先在川軍中的影響力和社會關系，組織決定讓他繼續在成都做地下工作。 為了掩護自己的身份，以及讓地下黨員有個秘密接頭的地方，車耀先在三橋南街開設了一家名為「努力餐」的餐館。
努力餐舊照
這家餐館名稱，寓意是「為解決勞苦大眾的吃飯問題而不懈努力」，餐館物美價廉，由在滇軍中曾為朱老總做飯的何金鱉擔任大廚，這位大廚開創了白汁魚、燒什錦、宮保童子雞等諸多特色菜。此外，車耀先還為勞苦大眾準備了「大肉蒸餃」、「大眾蒸碗飯」等經濟實惠的飯菜，統稱為「革命飯」。 宣傳口號「要吃革命飯，就到努力餐」，一時響徹大街小巷。
由於車耀先與妻子黃體先都是生意人，所以在經營餐館上都很有心得。沒過多久，「努力餐」就走上正軌，生意絡繹不絕。車耀先將餐館日常交給妻子管理，並特別交代「如果有人來點一菜一湯，直接帶到後廳一號雅間」， 只要對得上暗號，不管認不認識，都可以免費吃飯。
仗著車耀先在川軍中的關系，「努力餐」經常有各種國軍將領出入，會做生意的老板娘「八面玲瓏」，招呼得井井有條。明面上，車耀先是「努力餐」的老板。暗地裏，他的真實身份是中共川西特委會委員。餐館也成了地下組織秘密接頭傳遞情報的地方，每當有人報出暗語，車耀先都會將人帶進包間後，親自在門口或前台放哨，為同誌保駕護航。
之後，為了完成組織委派的營救被俘人員，發展國軍中的革命力量的任務，車耀先打入了同鄉劉文輝的24軍，混了個上校參謀的差事。1930年10月，車耀先參與策劃了震動四川的「廣漢兵變」，盡管起義部隊最終撤離了廣漢，但它的作用卻是深遠的。
車耀先
雖然有餐館老板，國軍上校的身份做庇護，但車耀先從事的都是風險性極高的任務和工作，為了不牽連家人，他從來沒敢把真實身份告訴黃體先。
黃體先也從來不問丈夫對時局的看法，只知道他既跟國民黨軍官「稱兄道弟」，也跟共產黨的人暗中往來。 丈夫經常會從餐館裏支錢，但她也從來不問錢拿去幹啥。因為在她看來，車耀先做的肯定是利國利民的事，還經常隔三差五地往他兜裏塞點錢。
日本全面侵華開始後，「努力餐」又成了抗日救亡人士的活動中心。鄧穎超、沈鈞儒、老舍等知名人士來成都，車耀先都在「努力餐」接待過。
1937年，為了宣傳抗日救國，車耀先利用「努力餐」賺的錢，相繼創辦了【大聲周刊】【大生】【圖存】【語言月刊】等進步刊物。他自己經常用筆名發表評論，揭露國民黨當局的陰謀詭計，在成都地區引發了極大反響。
在這些進步刊物的宣傳下，無數革命青年紛紛奔赴延安。車耀先也為奔赴延安的青年提供一切便利條件，以至於成都地下組織都流傳著「要想去延安，先找車耀先」的說法。 日後打入軍統內部，大名鼎鼎的諜報特工張露萍，就是在這一時期由車耀先送去延安的。
「努力餐」經常有共產黨進出，自然也引起了特務機關的關註，他們多次搜查了餐館，但始終沒有發現證據。於是有特務拿這個店的招牌找茬， 問車耀先為何店名要叫「努力餐」，套餐要叫「革命飯」?
車耀先只說了一句：「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這是孫先生的話，你們有什麽意見？」
特務瞬間被懟得啞口無言。
車耀先在集會上演講
1937年底，四川省工委負責人羅世文成為車耀先的單線聯系人，兩人互相配合，在四川上層人物中開展統戰工作。車耀先的「努力餐」，依然為很多革命工作提供著經濟支持。
在車耀先的吩咐下，黃體先也經常會將丈夫交給的大筆經費，以餐館采購的名義，置換成棉紗、糧食等物資，以抵抗通貨膨脹。
1940年3月14日，成都鬧糧荒期間，國民黨三青團中央組織處長康澤帶領數百名暴徒，在成都搶劫了重慶銀行倉庫大米，然後將事情嫁禍給共產黨。 「搶米事件」發生的同時，國民黨特務也闖進了「努力餐」，抓走了車耀先，之後羅世文也被捕，特務稱「搶米事件」是二人組織策劃的。
羅世文與車耀先
起初，車耀先還能透過相熟的國民黨軍官傳話給妻子，「照顧好家裏，我一時半會回不來。」黃體先是親眼看著丈夫被抓走的，所以很急迫地想知道車耀先到底犯了什麽罪。她想不通的是，丈夫一向與國民黨軍官交好，怎麽會突然就成了國民黨抓捕的物件？
在送了不少禮後，黃體先還是沒有能將丈夫救出。不少原來與丈夫相熟的軍官，甚至都避而不見。後來從一位川軍同僚那裏，黃體先得知丈夫已經被轉移到重慶關押，是戴笠親自下的命令。
在獄中，軍統的人表示，只要車耀先承認「搶米事件」是共產黨所為，就可以讓他擔任四川省民政廳長一職。在被拒絕後，軍統特務開始了嚴刑拷打，車耀先和羅世文都被打得皮開肉綻，但依然沒有屈從。
之後，車耀先與羅世文，先後被囚禁於重慶白公館看守所、貴州息烽監獄、重慶渣宰洞監獄。在被關押的六年時間裏，他們一直堅持鬥爭，並在獄中成立臨時黨支部。 車耀先還利用管理監獄圖書館的機會，在獄中寫下了幾十萬字的【四川軍事史】及一部未完成的自傳。
1946年8月18日，車耀先和羅世文兩位革命戰友，被反動派在重慶松林坡秘密殺害。
車耀先
1940年車耀先剛被捕的時候，只傳回一句「照看好家裏」的口信。黃體先始終堅信，丈夫一定會回來的，所以她咬牙堅持著，繼續打理著「努力餐」，人前她依然是那個能說會道的老板娘，但每當孩子熟睡的時候，她總會一個人偷偷流淚。
十年的時間，孩子都大了。二女兒車毅英早已投奔了解放軍，其他孩子也逐漸上學，被母親培養成才。而日夜操勞和思慮過度的黃體先，也在這十年中落下了一身的病。
當餐館賺了點錢後，她總是想著拿去打點上下，打探丈夫的訊息。當時打探到的訊息有很多版本，真假難辨， 有人說車耀先跟老蔣去了台灣，有人說車耀先被處決，也有人說車耀先被營救走了。
1950年初，當王維舟將車耀先已經犧牲但遺骸仍然沒有找到的訊息告訴她的時候，她再也支撐不住，傷心欲絕。在痛哭過後，黃體先重新振作起來，她第一次知道了與她結婚31年的丈夫的真實身份。 既然丈夫為了革命，連命都可以不要，那作為烈士的妻子，她也可以繼續沿著丈夫的足跡向前走。
黃體先拒絕了人民政府發放的烈士撫恤金，並將「努力餐」這個曾為地下黨組織做出過重大貢獻的餐館無償捐獻給了政府，自己重新盤了兩個小鋪子做小生意，維持生活。
之後，她又把丈夫未完成的自傳手稿，捐獻給了四川省博物館。
在生命的最後幾年，黃體先經常會回想起三十多年前在崇慶縣的街角，那個站在「益盛榮」商號門口，不停向對面的雜貨鋪張望，但又不敢與她眼光對視的少年。 在兒女的回憶中，黃體先不止一次地說，那個跟自己說話都會臉紅的少年，永遠地活在她的腦海中。
由於思慮過度，積勞成疾，加上患上了食道癌，黃體先於1954年與世長辭，時年58歲。
在她去世後一年，公安機關抓獲了殺害羅世文和車耀先的劊子手楊進興。在楊進興的交代下，才挖出了羅世文和車耀先的遺骸。 車耀先的兒女們將父親的部份骨灰與母親一起合葬在崇慶縣，因為那裏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雖然創始人已經犧牲，但「努力餐」一直還在「努力」。1956年，因為城市建設的需要，它搬遷到祠堂街。1984年，祠堂街上的「努力餐」被拆除，按照原來的風貌在不遠處的金河路上整體重建。
如今「努力餐」依然還在開門營業，向食客講述著創始人車耀先等人的故事，以及先烈們那段不屈的歲月。
現在的努力餐
「要解決吃飯問題，努力，努力！」車耀先在餐館墻壁上留下的這句話，在今天依然不過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