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底,山東軍區司令員許世友回家探親。自當年他隨紅四軍從鄂豫皖蘇區轉移到川陜邊區,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的時間。這二十年中,許世友南征北戰,出生入死,竟是一次也沒回過家。
許世友
一大早,許世友就從山東軍區趕回了位於河南省信陽市新縣的老家許家窪。 許世友回家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許家窪,村子裏的人都來到許世友的家中,來看一看這個傳言中的解放軍首長,大領導。面對村子裏的父老鄉親,許世友也沒有閉門不見,他笑呵呵的出來同鄉親們一一握手問候。
忽然,許世友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角落裏的一個鬼鬼祟祟的老人,他覺得似乎有些眼熟,但又不能馬上想起來是誰。待他定睛一看,終於想起來此人身份。 隨後,場間的鄉親們嚇了一跳,只見許世友拔出槍來,朝著那人走去。
那人眼見許世友朝自己走來,順勢就要逃跑,可年邁的他哪裏跑得過正值壯年的許世友?還沒走幾步,他就被許世友給抓住。而這時,在屋子裏的許母看到兒子正抓著一人,她顫顫巍巍的走出門外,撲通一下就跪在了許世友的面前,哭著哀求道: 「兒啊,你就放過你叔叔一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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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世友多年未歸家門,可他回到家後的第一件事卻是要槍斃掉自己的親叔叔,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回鄉
1952年12月,許世友接到中央軍委的命令,軍委要他做好準備,可能隨時就要趕赴北韓戰場。
對於軍委的要求,許世友自然是無條件服從。在做赴朝的準備時,許世友想到自己自革命以來多年也沒有回過家,家中老母已許久未見兒子。於是,許世友特意向軍委請了一個短假,想回到家中看望母親,
對於這個合理的請求,中央軍委沒有拒絕,還特意交待他可在家中多住些時日。因為國內現在還在準備物資、訓練新兵、整理軍備,去北韓戰場的具體時間應該需要等到明年。
許世友
得到軍委允許後,許世友交待好軍區的工作,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趕回家中。他的老家在河南省,而他現在正是在山東軍區,兩地離得不算太遠。歸家途中,許世友一行人乘著兩輛吉普車,車上除了他和家人、秘書、警衛員以外,還有兩個廚師。
當然,這不是許世友當了 「大官」 ,衣錦還鄉,回家擺闊去了。他的家鄉在大別山區,是著名的革命老區,紅軍時期就有許多戰士是來自大別山地區。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國民黨統治時期,大別山區遭到了慘無人道的清剿和剝削,讓本就貧弱的大別山區變得更加的艱苦。
如今,全國解放,百姓能夠安居樂業。但在經濟方面的建設工作還需時日,大別山區底子薄,交通差,直到現在依然很貧窮。 因此許世友此次回家,自掏腰包請了兩名廚師,還額外帶了一些錢財和戰友送的一些土特產,準備盡自己所能給家鄉的父老鄉親一些資助。
許世友
山東到河南的距離不算太遠,僅僅一天後,許世友就回到了家鄉許家窪。在當地同誌的帶領下,許世友站在村口,看著變了模樣的家鄉,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股腦的湧上心頭。二十多年了,自許世友離開家鄉鬧革命,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年間,因為革命需要,他竟是連回家探望親人的機會都沒有。
許世友是1906年出生在許家窪,那時候這裏還不屬於河南省,而歸屬於湖北省麻城縣。許世友自幼家中貧苦,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把他送到了少林寺習武,也是因為這段經歷,毛主席一直戲稱許世友為 「許和尚。」
許世友在少林寺中長大,養成了一副強健體魄和高強的本領。在他17歲回家探親的時候,他親眼看到村子裏的地主惡少調戲鄰居妹妹,毒打老人,極富正義感的他忍不住出手制止,誰知竟沒有控制好力度,失手將那惡少打死。
許世友
打死地主家的惡少之後,許父明白兒子再待在家中會有危險,就叫他趕緊離家,走得越遠越好。 知曉事情輕重的許世友難舍雙親,在給父母磕了三個響頭之後,便離開家鄉,後來加入了奉系軍閥吳佩孚的部隊。
1926年,北伐軍打到了湖北,看到北伐革命軍對待窮人百姓的態度,許世友毅然加入了革命軍中。在革命軍裏,許世友受到了馬克思主義的影響,於次年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之後,許世友就便跟著紅四軍,參與了建立鄂豫皖革命根據地的鬥爭,在這期間,他又數次回到家中,探望雙親。直到1932年,蔣介石調集重兵 「圍剿」 蘇豫皖地區的紅軍,這時的許世友已是紅四軍的團長。為了粉碎敵人的 「圍剿」 ,他遵循黨中央的指示,率領部隊向著川陜邊區殺去,而這一次離開,此後的二十年裏,他便一次也沒回到過許家窪。
許世友
到了許家窪後,許世友便不再需要引路。他謝過地方同誌,憑著兒時的記憶,下車一步一步的走回了自己家中。 到了家中後,許世友環顧四周,只見家裏似乎重新修建了房屋,比建國前看起來生活狀態要好不少,日常用品一應俱全,收拾的也還算幹凈整潔。
他穿過前堂,來到庭院裏,見到自己頭發花白的母親正在搟玉米。許母聽到動靜,擡頭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雖然多年未見,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自己的兒子。許母瞬間淚濕了眼眶,她著急的想要起身,許世友一個箭步沖過去扶住她,並跪了下來。
許母眼含熱淚,她用手撫摸著許世友已然變得堅毅的臉龐,將他扶起來,哽咽的問道: 「怎麽回來也不打聲招呼。」
「娘,孩兒當初跟著部隊轉移,沒想到一離開您就這麽多年,是孩兒不孝。」 許世友哽咽說道。即使久經沙場,見慣了流血犧牲,此刻的他也忍不住悲傷,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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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許母高興的打量著許世友,攙住他的胳膊,不願意放開。
仇人見面
只一會兒兒功夫,許家小子回來了的訊息就傳遍了整個許家窪。村子裏的人都來到了許世友的家門前,想看一看這個傳說中 「跟著共產黨的隊伍鬧革命,現在當了大官」 的許世友。一些老人還說: 「打小我就看出來這許家小子有出息,三兩拳就把那個小惡霸給打死了,可算是給村子除了一個大害。」
如今,全國的土改工作基本完成,許家窪也早就沒有了地主。對於一些剛出生不久的小家夥們來說,還不清楚地主惡少是什麽概念,但村子裏上了年紀的大人都印象深刻,也因此,許世友當初打死村裏的惡少,他們直到現在還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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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世友見到鄉親們都來到自己家門前,他也沒有躲著,笑呵呵的出來見鄉親們。 憑著模糊的記憶,許世友認出來幾個村裏的老人,他握住老人的手,噓寒問暖,還向他們打聽了村子裏的一些情況。比如今年的收成如何,家裏有多少糧食,過冬有沒有衣服穿等等,了解到大體情況後,許世友記在心裏,準備等處理完家裏的事後,就買點東西,拿些錢給村子裏一些困難的家庭。
與鄉親們閑談間,許世友總覺得有股目光在盯著自己。多年的戰場直覺,讓許世友覺得這不是鄉親們那種打量的眼神,而是躲在暗處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許世友假裝不經意間在人群中掃了幾眼,忽然,他余光瞥見了遠遠的躲在人群後的一個人。
乍一看,許世友覺得這人有點熟悉,仔細想了一番,許世友忽然驚醒,這人不是許存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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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間,許世友掏出槍,跟面前的鄉親們說了句讓一讓,就直奔許存禮而去。鄉親們見許世友掏出槍來,一時間嚇得躲在一旁,許存禮見狀更是直接撒腿就跑。可是已經六十多歲的他哪裏跑得過許世友?只三兩步,許世友就抓住了許存禮,並對著還在掙紮的許存禮大喊道: 「許存禮!你還想跑嗎?」
見到許世友抓住了這個名叫許存禮的老人,圍觀的群眾們不僅沒有阻攔,反而還有的人拍手叫好。而坐在家中端詳自己孫子的許母聽到屋外的動靜,她急忙走出門外,然後就看到了自己的兒子一手拿槍,一手抓著許存禮的景象。
頓時,許母晃晃悠悠的跑近兒子,並用手拽住許世友的手臂,嘴裏央求道: 「兒啊,你把槍收起來,這個人畢竟是你叔叔啊!」
許世友見母親央求,他說道: 「娘,就是這個人,當年殺害了我們紅軍戰士,還曾經想將妹妹給賣掉,還趁我不在的時候欺負你們,怎麽這個時候你要給他求情?」
許世友
許母見兒子不肯松手,情急之下,她直接跪倒在兒子的身前,央求著兒子放了許存禮。而一旁的許存禮此時連大氣都不敢出,他縮著腦袋,不敢插半句嘴。
許世友是個孝子,見到自己的老母親給自己下跪,他一時間也有些懵。見老人不肯起來,他只好收起槍,松開了許存禮,將母親扶起來後,許世友對著許存禮說道: 「許存禮,今天我看在你是我三叔的份上,我不殺你,但你曾經的所作所為,黨和人民是不會忘記的。」
此時,已經嚇破了膽的許存禮連大氣都不敢出,聽到許世友的話,他不停的點頭,嘴裏喊著: 「我有罪,我有罪,我執迷不悟,我罪該萬死!」
說罷,在眾目睽睽之下,許世友扶著母親走回了家中。同時,他還不忘對鄉親們說,自己今天買了不少肉和菜,還請了兩個廚子,晚上擺宴請村裏人吃飯,也算是回報一下自己離開的這些年,村裏人對自己家人的照顧。
許世友
許存禮是許世友的三叔,叔侄見面,本應是個其樂融融的場面,可是為什麽,許世友一見到許存禮就要拔槍以對呢?在過去的時間,許存禮又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惡貫滿盈的三叔
許存禮也是許家窪人,事實上,他的確是許世友的三叔沒錯。 但是,他這個三叔,在許世友離開家的這些年,對許世友一家沒有絲毫照顧不說,還極盡欺負霸淩,甚至,許世友的舅舅入獄,許世友的妹妹差點被賣掉,也都是拜這個三叔所賜。
原來,許存禮本是當地鄉裏的保長,憑借自己的官方身份,許存禮平日裏沒少幹欺負老百姓的事情,更令當地百姓憎惡的是,許存禮還和地主們勾結,變著法兒的搜刮老百姓的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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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存禮如此做派,自然令許世友感到不滿。黃麻起義後,許世友跟著黨組織回到家鄉發動農民,搞革命。家鄉的幾個地主眼見自己的土地就要被分給農民,他們找到了許存禮,希望他能夠出面求情。
許存禮原本以為,許世友也跟他一樣,只是仗著在部隊裏混出了名堂,就回到家鄉搜刮錢財,更何況論關系,自己還是他的三叔。於是,許存禮帶著銀元來找到許世友,希望他 「高擡貴手」 ,並表示自己可以和他與那些地主們商量好,一起撈錢。
許存禮對待許世友的這套說辭,擺明了是以己度人,根本不了解共產黨人的信仰。面對三叔的求情,許世友嚴詞拒絕,並且還告誡許存禮: 「三叔,我們也聽到不少老百姓訴苦,說你平時是怎麽欺負老百姓的。現在共產黨來了,人人都是平等的,我念你還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現在聽我一句勸,不要再跟地主階級為伍,踏踏實實的為老百姓做一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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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世友不願與許存禮同流合汙,許存禮沒有辦法,只能悻悻而去。眼看著紅軍將地主土豪的田地分給了窮人,當然,即使是地主,也還是會被分到一定的土地。紅軍並不搞殺富濟貧那一套,地主也同樣有分到土地的權利和資格。
對於分到地的地主來說,他們雖然有了生活的保障,但對此卻高興不起來。在他們眼裏,地本來就應該是他們的,如今卻分給了窮人。心中不滿,自然就會有所行動,當國民黨軍隊重新占領蘇區時,這些地主劣紳便和國民黨勾結在一起,對農民和赤衛隊的人進行清算。
當時,因為共產黨的力量太過弱小。往往國民黨調集重兵前來 「圍剿」 時,為了保存實力,紅軍只能暫避鋒芒,躲到深山裏去打遊擊。紅軍一走,老百姓只能無辜的承受地主階級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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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許存禮,當他帶著幾名國軍再次回到許家窪時,就聽說許世友已經進了山裏。抓不到許世友出氣,許存禮就闖進許世友的家中,要把許世友的妹妹,自己的侄女賣給國民黨軍官。
面對許存禮的暴行,許母死死攔截,卻無濟於事。眼看許妹就要被抓走,許世友的舅舅聞訊趕來,並以命相搏。 一番爭鬥下,也許是許存禮尚存一絲善念,也許是害怕被許世友報復,許妹暫時沒有被賣掉,可許世友的舅舅卻因此被抓入牢中,被打的奄奄一息。
這之後,許存禮又重新當上了這一片地區的保長,而且此時的他還有一個新的任務,那就是抓 「赤匪」 。一旦發現有人跟紅軍有染,無論是否有證據,都可直接抓起來審訊。就這樣,許存禮的手中沾滿了無辜百姓的鮮血,還有的地下黨員因為被叛徒出賣,而犧牲在了許存禮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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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中的許世友得知這些訊息後,氣的目眥欲裂,恨不得立刻就下山將許存禮給繩之以法。可此時許世友已是紅軍連長,作為指戰員,他必須為全連的戰士負責,如此貿然下山,恐怕正中國軍下懷。
再後來,許世友率部轉戰川陜,徹底離開了大別山區,從此再也沒有回來。而許存禮,則繼續在此地作威作福,直到解放戰爭結束。
早在解放戰爭時,許存禮就聽說自己的這個侄子早已在部隊裏當了將軍,能指揮千軍萬馬。國民黨敗退台灣後,許存禮擔心的每天都睡不安穩,生怕許世友哪一天回來就要找他算賬。
在剛建國的時候,由於還要繼續清剿土匪,追擊國民黨參與軍隊,組織土改,打擊地主還鄉團。負責地方的同誌們每天忙的恨不得生出十雙手來,自然也就顧不上審判像許存禮這樣的雖然作惡多端,但卻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直到許世友回鄉,撞見了許存禮,於是才發生了侄子掏槍要槍斃叔叔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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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人雖是叔侄,但選擇的道路卻截然不同。一個頂天立地,誓要為解放窮苦百姓而奮鬥;一個憑著自己國民黨保長的身份,作威作福,欺壓百姓。尤其是許存禮的手上還有紅軍戰士的鮮血,因此,許世友恨不得立刻就將他斃了。
看著兒子真的掏出槍,許母卻上前阻攔。她年歲已高,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容不得兒子做出如此有違長幼綱常的事。 許世友看在母親的面子上,放下了手中的槍。只是回頭叮囑地方上的同誌,許存禮在土地革命時期,對黨和人民犯下了累累罪行,應該接受人民的審判。
許存禮被送進監獄後,許世友還是掏出不少錢給了他的家人。再怎麽說,兩家人的身體裏還是流淌著同樣的血,而且許存禮的家人倒是沒有跟著許存禮一起為非作歹,也因此沒有被法律審判。 依靠許世友的資助,許存禮的後代還能正常的生活,只是在他們的心上,始終存在著一層汙點,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一個悲劇。
許世友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