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9月,中国军事顾问团陈赓将军,指挥越军攻克法军重兵防御的东溪,切断了边境重镇高平和外界联系,困守孤城的法军度日如年。
前线越军总指挥武元甲向陈赓提出攻打高平的建议,但陈赓认为,高平有非常完整的防御体系,守卫高平的法军兵力雄厚,粮弹充足,在得不到外界补给的情况下,仅凭库存的粮食弹药,也足够高平守军一年的消耗,况且守军还能随时得到空投补给。
越军虽然在兵力上占有优势,但缺乏攻坚战的经验,在东溪攻坚战时,越军兵力是敌人的三十倍,火力上也不比法军逊色,结果用了三天时间才攻克东溪,伤亡数字也比法军要多好几倍。
所以现在越军要冒险去打法军重兵防御的高平,毫无胜算。
其实这些情况,武元甲心里也清楚,但受到东溪攻坚战胜利的鼓舞,越军官兵求战欲异常迫切。
陈赓成竹在胸的道:「战士们求战心切是件好事,可作为指挥官可不能头脑发热,高平现在孤城一座,敌人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在东溪攻坚战开始前,我已经命令越军最精锐的308师,在东溪南部公路两侧的山地中设伏,围点打援可是我们解放军的拿手好戏」!
武元甲道:「那高平怎么办」?
陈赓道:「只要我们把敌人的援军干净利落的歼灭掉,高平的敌人就会人心浮动,人人自危,我估计他们肯定要弃城而逃」。
其实高平有多重要,法国殖民军心中也一清二楚。就在东溪战斗刚结束第二天,法军总司令雷沃斯就在河内集结重兵,准备解高平之围。
雷沃斯是戴高乐手下得力战将,在欧洲战场上,和法西斯德国作战时有不俗的表现,有着非常丰富的战斗经验。
越军攻克东溪后按兵不动,雷沃斯马上意识到,如果法军现在贸然去解高平之围,肯定会在路上遭遇埋伏。
雷沃斯将计就计,挥兵直取太原(越南地名),太原是越南政府的临时首都,法军攻打太原,围攻高平的越军主力就要积极回援。法军以逸待劳,再依靠空军优势,在半路上消灭越军主力,这样不但可以解高平之围,还能顺带收复东溪。
越军308师沿4号公路埋伏了三天,没有等来敌人,却等来了太原失陷的消息。与此同时,越军还收到了陈赓病倒的消息。
开始主张先打高平的越军军官顿时哗声一片,纷纷指责陈赓坐失良机,耽误了打高平的大好机会,就连平时对陈赓奉为神明的武元甲,也开始发起牢骚来。
幸亏胡志明对陈赓信任有加,他亲自出马,劝慰那些心有不甘的越军军官不要轻举妄动。
陈赓病了五天,法军还是没有动静,现在胡志明也弹压不住愤怒的越军军官,甚至已经有人下令,撤出了埋伏的阵地。
谁也没有料到,陈赓拖着病殃殃的身子来到前线,一反平时乐天派的常态,语气坚定的说:雷沃斯不可能不救高平,他现在已经把部队集结起来,又攻下太原,想的就是要调虎离山,在等待我们犯错误。现在高平的守军肯定比我们更着急,雷沃斯每天都要收到几封求救电报。能耐能耐,就是能够忍耐,现在我们就是要和法军比耐心,主动权在我们手中,如果再有人祸乱军心,擅自下令撤离阵地者,我是军事顾问,无权也不愿意过问这种事,至于怎么办,还是由武元甲来处理,不过我事先提醒一句:大战在即,军法宜严,为整肃军纪,就要有挥泪斩马谡的决心。
武元甲对陈赓的话不置可否,而胡志明真诚的握住陈赓的手道:我不是军事家,不擅长兵家之事,但我信任你,所有关于边界战役的事宜,都交给你全权处理。
胡志明表了态,那些蠢蠢欲动的越军军官忌惮军令,终于安静下来。
越军主力以静制动,在丛林中整整潜伏了10天,雷沃斯终于失去了耐心。
9月30日由法军勒巴热上校指挥5000多名法军离开七溪地点,向高平秘密进发。次日上午,增援高平的法军全部进入越军主力设伏区域。
陈赓欣喜之余,向前线的越军下达了战斗指令。
没想到关键时刻出了意外,由于连续数日埋伏,越军主力粮草供应不济,他们没有报请总部,分兵一半离开埋伏阵地,外出筹粮去了。兵力不足,现在越军的防线形同虚设。
「贻误战机,杀无赦!」怒气冲冲的陈赓摔下电话机,拖着一条瘸腿,在作为临时指挥室的高脚屋内踱来踱去。
武元甲守在楼下,急的两眼冒火,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愤怒的陈赓。
如果高平解了围,不但越军这一个多月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而且边界战役作战计划也胎死腹中。
侥幸的是,勒巴热上校也在战斗中犯下一个致命错误,虽然执行伏击任务得越军所剩无几,但他们还是很忠诚的完成了命令,首先向正在行进中的法军突然开火。
法军勒巴热上校一时摸不清对方的底细,竟然命令法军停止前进,攻占了公路旁不远处的一个山头。然后紧急构筑防御阵地,等待雷沃斯的援军。
无论是陈赓,还是武元甲,心中都暗叫「侥幸」,勒巴热上校战场经验不足,如果法军这次带队的是雷沃斯将军,突破越军单薄的防线易如反掌。
战机稍纵即逝,陈赓直接命令武元甲,所有在外筹粮的越军,除了武器弹药外,丢掉其余辎重,不怕疲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在48小时内抵达交战区域。
在法军侦察机拍摄的照片上,成千上万的越南士兵,犹如蚂蚁一般,从四面八方缓慢而又坚决的向战场方向集结。
勒巴热上校坐失良机,陷入越军重围,几次组织重兵突围,均无功而返,只得退回到临时防御阵地中,固守待援。
雷沃斯此刻也焦头烂额,属下愚蠢的战术让他陷入顾此失彼的困境。
一定要把勒巴热救出险境,雷沃斯孤注一掷,一面电令困守高平的法军,在沙东上校的指挥下,出城接应勒巴热,一面继续增强勒巴热防御力量,使用运输机空降了五个营的兵力到勒巴热的阵地上。
高平的守军,勒巴热的援军以及刚刚抵达作战区域的空降兵,法军在战场上集结的总兵力已经超过16000人,陈赓渴望已久在野外打一场大歼灭战的机会,终于等到了。
陈赓急令武元甲,要不惜一切代价,阻击高平出来的接应部队,坚决防止敌人三支部队汇合在一起。
沙东率领的接应部队出城不久就陷入重围,雷沃斯命令他不惜一切代价攻击前进,务必在48小时内完成接应任务。
战斗异常惨烈,擅长游击战的越军没有打大仗的经验,武器装备又远不如对手,而雷沃斯又在金兰湾等地紧急集结15000多兵力,已经完成战役集结,三天以后就可以投入战场。
如果三天内不能完成围歼法军主力的任务,孰胜孰负,还很难预料。
山谷中激烈的枪声昼夜不停,越军孤注一掷,把战役总预备队308师全部投入战斗。
308师是越军第1个整编师,刚刚在中国云南砚山接受完整训,训练越军的是陈赓麾下一员虎将,十三军军长周希汉。
除了严格的训练外,周希汉还为越军308师提供了一个整编师的最新式武器装备。使308师成为越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劲旅。
在308师奋勇的冲击下,法军节节败退,双方鏖战了一整天,法军丢失了几十个重要的战略据点,就将大功告成之际,越军突然停止了进攻。
理由荒唐可笑,越军连续数日行军打仗,已经疲惫至极。反正敌人已经是瓮中之鳖,不如让越军士兵们好好休息一夜,明天一鼓作气,把被包围的法军一举歼灭。
直到午夜时分,武元甲才把越军休息的情报汇报给陈赓。陈赓闻讯后怒不可遏,怒斥武元甲贻误战机!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双方比的是意志。越军贪图奢逸,敌人一定会趁此机会借着夜色突围。
武元甲却认为,法军已是强弩之末,士兵们同样也疲惫不堪,已经失去了借着一夜色突围的最佳时机。
陈赓和武元甲各持己见,谁也不能说服对方。在两个人的争吵声中,天亮了。
但是越军没有马上投入战斗,一直到上午10点多,越军侦察员摸上法军阵地,才发现昨天夜里,法军已经偷偷的溜走了。
陈赓顾不上追究武元甲的责任,马上命令越军308师,务必在勒巴热和沙东会师前追上逃走的敌军。
经过整整一天的急行军,308师于当天夜间追上了逃走的勒巴热兵团,10月5日,越军308师和法军勒巴热兵团激战一天一夜,战场上还没分出胜负,又一个坏消息传到陈赓耳中。
由于越军组织不力,从高平城中出动的法军突破越军防御线,距离勒巴热兵团只剩下两公里多的路程。
祸不单行,此刻围歼勒巴热兵团的越军308师又一次停止攻击。
理由是经过连日激战,越军士兵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气继续战斗下去。要求撤出战斗,进行休整。
陈赓再一次被激怒了,他通过在越军308师中的中国军事顾问得知,越军虽然疲劳,但伤亡并不大,主要是那些越军军官担心实力受损。才强行停止了对法军的军事进攻。
但身经百战的陈赓,马上意识到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原来是法国殖民军司令雷沃斯动用潜伏在308师中的奸细,对越军军官重金贿赂,并允诺事成之后,协助法军突围的越军军官,不但可以得到重金的酬谢,还可以在现在的基础上,在越军伪军中官升三级。
得知真相得陈赓,碍于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去找武元甲,而是立即给胡志明写了一封信,建议他亲自到战场上去,整肃军官队伍,鼓励士兵们继续战斗。
胡志明接到陈赓的来信,即刻赶往前线,整肃部队,向法军发起最后的进攻。
战斗重新开始后,陈赓也收到毛主席在北京发来的电报,指示陈赓 先集中主力,歼灭东溪西南被越军包围的法军勒巴热兵团,即使付出太多代价也要在所不惜。然后再相机行事,围歼高平南逃之敌。
胡志明亲临前线督战,战场形势顿时改观,勒巴热兵团被压缩进一个狭小的包围圈里,而从高平出发沙东兵团,也被越军牢牢顶住,两支法军之间的距离还不到1公里,就这短短1公里的距离,成为法军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仗打到这份儿上,法军败局已定。胡志明这才登门亲自向陈赓道歉,陈赓顺水推舟,给前线指挥越军作战的武元甲发去贺电,并要求他乘胜追击,力争取得更大战果。
10月7日凌晨,法军勒巴热兵团全军覆没,勒巴热带领几个亲信躲进山洞。
越军130营发现敌踪后,迅速封锁洞口,双方对峙16个小时后。勒巴热终于放弃抵抗,做了越军的俘虏。
武元甲亲自审问勒巴热,勒巴热不服气的道:「要是没有中国人帮助,仅凭越南人,是不可能打败我们的」。
勒巴热兵团被全歼以后,沙东兵团迅速改变攻击方向,试图重新撤回到高平城内。
取得重大胜利的越军主力战斗热情空前高涨,没等陈赓给他们下达作战任务,就自觉的组织起来,连夜转入追歼沙东兵团的战斗。
经过整整一天激战,沙东兵团也步勒巴热兵团后尘,全军覆没。沙东上校也做了越军俘虏。
此时高平城内兵力空虚,越军再接再厉,一举攻克高平。
随着勒巴热、沙东两兵团全军覆没,高平、东溪等战略要地的相继丢失,在越北的法国殖民军部署被完全打乱,各个据点被分割包围,陷入孤军苦战态势。
法国殖民军司令雷沃斯进退失据,他仔细分析战局后,选择了收缩兵力,法军开始自入侵印度之那以来最大的一次溃退。
他们相继放弃了太原、七溪,那则、同登、谅山、路登,安州、老街和沙巴等18座城市。法军在北越边境的防线全线崩溃。
边界战役成果之大,不仅出乎越南军队的意料,也让胡志明、武元甲等北越领导人喜出望外。
这是越军自组建以来,取得的最辉煌一次胜利。
中越之间长达1000多公里的边境线被完全打通,从此以后,越南的抗法战争,有了可靠的靠山和坚强的后盾。
边界战役是抗法援越战争中转折点,战争的主动权开始转向越南人民军。
在庆功会上,不止一个越军高层军官曾悄悄的询问中国顾问,像陈赓这样出色的将军,在中国还有几个。
来自中国的军事顾问们笑而不答。这次边界战役,只不过歼灭了法军1.6万人,取得过相等规模战绩的中国军人,至少有千人以上,陈赓只是其中之一。
几天后陈赓收到胡志明派人送来的几瓶法国香槟酒,这是刚刚缴获的战利品,随同这几瓶酒,还有胡志明亲笔书写的一首诗:
香槟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疆场君莫笑,
敌兵休放一人回。
边界战役的失败,让法国人丢尽了脸面,雷沃斯被撤销印度支那法军总司令职务,一代名将,黯然的离开了这块让他身败名裂的法属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