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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帝国风云42大清财政危机

2024-01-14历史

天京事变之前,咸丰正陷入凄风苦雨之中而不能自拔。所谓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刚刚依靠僧格林沁消除太平军北伐的威胁,江南江北大营就被人家攻破了,加上湖北、江西也毫无进展,眼看着整个南方战场千疮百孔,进入了新一轮的混战。

大清财政危机

旷日持久的战争极大地消耗了帝国的元气。从太平天国定都南京开始,大清国就已面临空前的财政危机,国库用到了空,当年户部的存银不足三十万两,不要说向前线输送粮饷,就连京旗的俸饷都发不出来了。

咸丰遇到了和他曾念叨的那位崇祯皇帝一样的难题。据说李自成即将兵入北京时,明朝户部存银也只剩四十万两,仅比咸丰这里多十万两,根本难以应付战争需要。

崇祯被逼得没法,只好动员皇亲国戚和大臣们捐款,但明末的那些货色正如【金瓶梅】中描写的西门庆,很多皆为不知理想正义为何物,只知疯狂捞钱玩女人的庸碌贪腐之辈,国破如此,犹目光短浅到不肯拔出一毛以救天下。

见下面不动弹,崇祯便派司礼监太监去通知国丈周奎,希望他老人家能起点带头作用。周奎拥有大量田产房宅,还有私家的歌伎班子,钱是肯定有的。不料奉旨太监苦劝半天,周奎竟然是一个子儿都不肯掏出来,而且还一个劲儿地哭诉,说什么我哪有钱捐啊,家里已经穷到只好买发霉的米了。

再劝,周奎仍是不为所动,没有就是没有。危难时刻,太监比国丈都具又远见,此君愤怒地说:「老皇亲如此吝啬,朝廷该何去何从呢?看来大事必不可为。可是替您老想想,即便坐拥万贯家产,一旦大厦崩塌,还能保得住这一切吗?」

周奎的女儿周皇后倒是深明大义,但她长居皇宫,一者对父亲的实际经济状况已然生疏,二者即便知道,也并不能拿老头子怎样。左右为难之中,她只好瞒着崇祯,把自己的五千两积蓄交给周奎,让他拿去捐款。

周奎下作到连女儿的私房钱都要坑,给他五千两,只认捐了三千两,其余两千两都给他一个人吞没了。崇祯一轮劝下来,只募到二十万两,都不够打一场仗的。

北京城陷后,李自成可不像崇祯这么客气,他采取刑讯逼供的办法,从百官手里一下子搜罗到了多达几千万两的银子,着实捡了一个大漏子。

周奎可以跟女婿耍无赖,却没法跟李自成捉迷藏。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给他上夹棍,周奎哪受得了这个,被逼交出白银七十万两,后起义军又从他家里抄出五十多万两,合计共百万两,此后他便被李自成的另一位大将李岩赶出府第,变得无家可归。老铁公鸡这下算是爽了,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历史一直在不断重复。当北伐军接近北京时,咸丰同样拿不出这笔军费。王公大臣们赶快开会集议,按照家产分配捐额,以为皇帝分忧。

轮到户部尚书孙瑞珍时,大家分摊他捐银三万两,孙尚书脸色都变了,说我跟你们说老实话,我的全部家产合起来,不过七万两。三万两,差不多是家产的一半了,如果都捐出去,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清末的人比明末的人要脸。孙瑞珍说得也大抵不差,他长期在京城为官,官是做得很大,但对照曾国藩在京城当侍郎时的境况,他所能捞到的油水实在没别人想象得那么足,与崇祯的丈人更是不能相比。可孙瑞珍越是哭穷,众人越是不依,对立双方从口角甚至发展到举拳相向。孙瑞珍被迫脱口而出:「我真不骗你们,若是有半句虚言,便是乌龟王八蛋!」

孙尚书也是堂堂进士出身,儒学之臣,乌龟王八蛋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是真被逼到无路可走了。

幸好还有个僧格林沁,没有让大臣们的募捐打了水漂。孙瑞珍老脸丧尽,见财政这项工作又如此棘手,于是很快就告老还乡,回家歇着去了。

让王公大臣们献爱心毕竟是被逼出来的主意,并非长久之计。明末的时候,崇祯除了动员官员集资外,就是不断地增加赋税,以补充军费所需。百姓不堪其苦,遂按照谐音,把崇祯叫作「重征」。崇祯的措施,咸丰什么都可以跟着学,唯独这一点他却学不得,因为不加赋税,乃是清代的祖制。

在历代皇朝中,清代皇帝是个非常特殊的群体。就勤政而言,这一群体堪为第一。从开国到末代,只要还能让他处理政事的,无不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除了节假日或患病等特殊情况,几乎没有哪一天会辍朝,其敬业程度,可以把明代的「怠政皇帝」「糊涂皇帝」「白痴皇帝」「木匠皇帝」甩几条街。

就是体恤民生方面,清代也数一数二。清代开国以来,赋税本来就不高,遇到灾年必须减免,甚至每逢节庆大典,皇帝还要把拖欠的赋税一笔勾销,算是取悦于老天爷和老百姓。

到康熙和雍正时期,这一做法达到了顶峰。赋税是田赋和人丁税的合称,康熙过六十岁生日时,公布了一项前无古人的旨意,规定今后人丁税按康熙五十年,也就是1711年的总量算,当年有多少人就按多少人收税,对今后再出生的人,永不加征。比如,一户农民家有三口人,后来变成了五口人、七口人乃至更多,但也只按三口人征税。

雍正比他父亲更为激进。执政初期即推行「摊丁入亩」,也就是把人丁税总额全部摊入田赋中一并征收,实际上完全取消了人丁税。在田赋方面,同样宣布「永不加增」,现在税率多少,将来还是多少。

古代中国是一个重农抑商的农业国家,在厘金出现之前,几乎没有商业税,就是有也很少,国家的财政收入主要依赖赋税,人丁税消失后,就单靠一个田赋。

朝廷每年收到的田赋总是那么多,所以国库收入也是固定的,大约为四千万两。如果丰年或者太平无事,做皇帝的再节俭精明一点,钱是够用的,有时还能略有盈余,所谓的「康乾盛世」便是如此,但最高时,户部存银也不过七八千万两。

这是好的情况,倘若不巧碰到水灾、旱灾、战争这些不可抗力轮着来,就得抓狂了,以至于把老本倒贴进去都不够。道光和咸丰的运气不好,什么糟心事儿都让他们给赶上了,道光之所以要那么刻薄自己,也实在是情非得已。

咸丰更倒霉,按照清代惯例,新君即位后都要免掉当年未交的赋税,刚上台的咸丰自然也不能破例。这么一免,一大笔可观收入就没了,可是紧接着却是用钱高峰的到来。

退一万步说,即便可以增加田赋,在造反者已经不绝于途的情况下,亦无异于饮鸩止渴——老百姓本来就生活艰难,你再「重征」,若是短时期内没法把各路造反的人马镇压下去,火就可能越燃越旺。明末就是这样,崇祯也实际上是被他自己的「重征」给压死了。

钱没法增,便只能减。爆发财政危机的那一年,从文官武将到一般士卒的俸禄饷银都被先后减了两成,以后又陆陆续续地扣减,但清代的俸禄饷银本来就不高,再怎么扣也得有个限度,你总不能让大家都赤条条地给朝廷打工吧?

一个钱字,困住了所有人。当曾国藩和胡林翼等人为此抓耳挠腮的时候,他们的皇帝也正四处寻觅着孔方兄的踪影。

不是没钱吗?那就造钱。咸丰年间的大钱,除了一枚可以当十枚用外,有的还能当百当千。大钱说到底还是金属,多少得消耗点成本,最划算的是户部印制的银票,上面只要印着面值多少就可以了,印一万两就值一万两,印一百万两就值一百万两,印一千万两就值一千万两。咸丰开了窍,干脆发饷银也用银票,京兵们收到的兵饷往往都是一半实银,一半银票。

这样的银票谁要?谁都不肯要!

咸丰开的不是山西票号,没有与银票相匹配的真金白银,大量印制银票的行为无异于是在抢钱,民间理所当然地视之如同废纸一般。官员们领到银票,不过自认晦气,也就相当于俸禄又被扣减了,而前线不行,都眼巴巴地等米下锅呢,你送来一堆废纸,除了拿来烧火,还能派什么别的用处?

咸丰能想的都想了,实在没辙了,便只好令各省协饷或者自筹。

还好,所谓穷极思变,群众的智慧总是无穷的。早在曾国藩于江西开办厘局前,江北大营就已抽厘助饷,接着江南大营设厘局,湖南湖北也概

莫能外,到了后来,几乎没有一家不靠着抽商业税赖以活命了。

这一摊刚刚可以甩手,咸丰又碰到了另一摊,这次的麻烦不是屋外,而是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