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的是英雄,留守的也是英雄。
长征精神的一个组成部分应是由留守中央苏区的全体红军战士们塑造的传承。
昨天我们讲留守中央苏区的3万红军的结局,今天我们以红24师政治部代主任、最后突围力量的第四大队大队长袁血卒的视角来看一看中央苏区红军突围逃生过程。
袁血卒的第四大队最后仅仅4人逃生而出,可见其过程之残酷。
袁血卒是1935年3月9日开始的突围,最后在3月31日到的上海。
袁血卒再从上海去了陕北延安,被安排进了中央党校学习。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袁血卒任120师政治训练队队长,后面就一直跟着刘邓大军从中原到淮海到渡江到席卷大西南。老爷子活了97岁,2004年逝世。
1、中央军区政治部
昨天我们讲留守中央苏区的红军力量大都是伤病员伤愈归队补充进来的,因此虽然人员蛮充实,但战斗力与长征的红军主力军团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中央在长征前挑了红24师留在中央苏区坚持斗争,同志们就毅然服从了命令。
师长:周建屏
政委:杨英
代政治部主任:袁血卒
政治部条线方面,袁血卒还兼着中央军区政治部的职务。中央军区政治部的组成是:
政治部主任:贺昌
组织部:史犹生
宣传部:李翔吾
破坏部:袁血卒
秘书处:林中伯
最后突围时,袁血卒就是和李翔吾一起在第四大队的。
中央军区政治部主任贺昌
贺昌是大革命时期共青团湖北省委书记,中共五大当选中央委员,到长江局工作。
到中央苏区后,贺昌曾任兴国县委书记,把兴国创造成模范县。
贺昌给人的印象只会板着脸孔,根本不会笑,但其实待人很诚恳。由于操劳过度,营养不足,贺昌脸色焦黄,显得更严肃。
袁血卒第一次到中央军区政治部开会,贺昌就躺在椅子上,合着眼,像是睡熟了。大家汇报完,贺昌扼要地指出问题的关键,却是深刻而明确。
贺昌和陈毅关系很好。
陈毅的腿在兴国老营盘战斗中负伤,这时还没有完全好。贺昌的腿也负了伤,就老和陈毅在一起。
贺昌那时候年轻,就老是给陈毅、贺昌弄些吃的补补。
那时候搞一点牛肉就是最好的了。
2、项英和陈毅的分歧
红24师留守后,1934年11月底,在东路和蒋鼎文的李玉堂师打了一仗。此战过后,敌人知道了中央苏区还有红军主力,就变成了堡垒封锁战术,对中央苏区进行一点点的分割包围。
于是,中央苏区内部不可避免地就出现了两种主张。
项英认为,红军主力已经突围出去了,他们到湖南后必定会打几个打胜仗。那时,围剿中央苏区的敌人自然就会撤退去湖南那边参战,中央苏区就可恢复了。
因而,项英主张在中央苏区坚持着,保卫苏区,等待主力回师反攻。
陈毅认为,敌人对中央苏区重重包围,我们要面对现实,不能把希望放在已经长征了的主力身上。要尽快转变战略思想,分散打游击,保存有生力量,保存骨干,待机而动。
贺昌自然是支持陈毅的。
按昨日前文,后来1934年12月,中央分局又召开了会议,这次项英同意了陈毅的意见。
这次会议是陈潭秋主持,陈毅发言。
会议结束时,陈毅还征求了瞿秋白的意见,瞿秋白表示没有意见了。
会后,中央军区政治部就开始起草系列文件,由政治部主任贺昌、宣传部长李翔吾亲自起草,动员宣传游击战争。他们那几天一直干通宵。
事实上宣传游击战争师极其必要的,因为红军长征是保密的,整个中央苏区军民都认为主力只是例行出征扩张地盘,过几个月还是会回来的。
甚至工农剧社的演员们天天都在排练新的节目,准备主力归来后到胜利演出呢。
疏散伤病员
还有7000名伤病员也要政治部去动员疏散。当时已经有一半伤病员出院补充进了红二十四师和各独立团,还有近4000名伤病员需要安排。
伤病员的战士们不愿意被疏散,纷纷给政治部写纸条要求立即上前线,保卫苏维埃政权。
连躺在床上的重伤员也都表示,死也不离开部队。
伤病员中的干部,由政治部逐个确定,建立疏散名单。政治部就先去动员干部,袁血卒去的一家医院,按照名单找到住院的周副团长,反复动员,对,是反复动员,先做通了周团长的思想,再让周团长去说服其他红军伤病员战士,就这样完成了一家医院500张床位的疏散。
政府秘书长谢然之叛变
中央政府办事处的秘书长谢然之在这个时候叛变了。谢然之也是因为当时有病,在瑞金农村休养而没有随队长征。
他在休养的农村直接叛变,还发表了反党的宣言。
政治部主任贺昌布置政治部宣传部长李翔吾在【红色中华】报上写社论批判。
3、突围前夕
时间来到1935年2月,遵义会议后中央给中央苏区发来了万万火急的电令,立即开展游击战争。
中央分局接到电报后,立即在驻地井塘村召开紧急会议,领导们都来了:
项英、陈毅、贺昌、陈潭秋、何叔衡、谭震林、毛泽覃、邓子恢、汪金祥、李才莲。
紧急会议后,在分局机关驻地,由工农剧社的「火星」、「战号」、「红旗」三个剧团,举行了一次规模盛大的文艺会演。
告别演出。
会演在晚上进行,戏台搭在一个山窝里,用松柴点火照明。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办事处的领导们都观看了演出。
随后,整个中央苏区迅速地行动了起来。
袁血卒去赣南军区找政治部主任刘伯坚,跟他对接分散安排。
赣南军区驻地在黎板桥。黎板桥是一个比较大的镇,是中央苏区剩下的最后一个大镇。
袁血卒骑着骡子去黎板桥,一路所见都是一派紧张的气氛。
背枪的、拿梭镖的、挑担的大人、小孩们,在大路小路上穿梭,来去匆匆,人们的表情平静而严肃。
袁血卒跟刘伯坚要了一匹好骡子,带回去送给了领导、中央军区政治部主任贺昌。
因为贺昌腿伤还没痊愈,走路还是一颠一跛的,需要一匹坐骑突围。
4、第四大队的生死突围
时间来到1935年3月,各路突围部队都已经走了。
中央苏区战斗到最后的全部财产是项英、陈毅、贺昌。以及他们率领的红二十四师70团和中央军区直属队。
中央的指示是,率部穿过会昌封锁线,往福建长汀地区突围。实际上最后在陈毅的建议下,去了粤赣边(参见昨日前文)。
突围前,部队进行了整编,共编为四个大队。
项英、陈毅携带电台,编在一、二大队。
贺昌、周建屏、杨英、郭如岳等编在第三大队。
袁血卒和李翔吾等编为第四大队。
第四大队的任务是掩护其他大队突围。
注定会牺牲的。
陈毅加强第四大队,把会昌独立营也给了袁血卒。
贺昌来给第四大队做突围动员,在一间老百姓放香菇的棚子里。先给大家发了去白区活动的白洋和钞票经费。
贺昌扶着他那残废的右腿,翘在长凳上,向大家说:
同志们!主力红军已经胜利地进入贵州的第二个大城市,并在那里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批评了中央在五次反围剿中的错误,并给了我们今后斗争的指示。
现在,我们是在敌人重重包围之中,弹缺粮缺,特别在这深山之中,孤军作战,形势是严重的。
这是考验每个共产党员,尤其是干部对党对人民忠心的时候,也是考验每个同志对共产主义事业忠心的时候!
突围开始
1935年3月9日下午15点,突围开始了。
贺昌、周建屏、杨英等所在的第三大队,先行从上坪山区出发。
袁血卒和李翔吾带领第四大队随后跟进。
第四大队任务是抢渡安远河,然后占领会昌天门嶂,掩护第三大队和项英、陈毅等同志突围。
袁血卒的第四大队出发时,项英正在向中央发电报。
当天晚上,第四大队安全渡过了安远河,到达天门嶂。过河后,敌人发觉了突围行动,当晚从仁风开来了一个团,将安远河封锁了。
这时,天下大雨,河水猛涨。 项英、陈毅他们没有追上第四大队,被阻在河西。第四大队在天门嶂停留了一阵,但一直没有同项英、陈毅他们联系上。
在天门嶂山上,第三、第四大队受到了敌人的包围合击。部队全被打散了。
贺昌在晓龙的归庄被敌人包围。他用手枪做了壮烈的自我牺牲。
此时,周建屏、杨英等领导也已不知去向,其他大部分同志也都牺牲了。
最后七人
最后,只剩下袁血卒、李翔吾、周子祯、陈松林、廖得标、唐继章、钟伟生,共7个人。
敌人在搜索,七人藏在水沟的深处。敌人说话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李翔吾说:每个人都上子弹,准备万一。
袁血卒补充说:如果被敌人发觉,就一齐冲出去。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
就这样,七人在水沟中从天亮坚持到天黑。七人商量了三条办法:一是与闽西红军取得联系;二是返过安远河,找中央分局的领导机关;三是万不得已时,到上海找党的关系。
当晚,七人踏着月光,顺山沟摸着前进。敌人在大路小路上布满了岗哨,七人专找没有路的地方走。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很。两个小同志都饿得走不动了。
七人只好冒险向一幢残破的屋子里摸去。幸运得很,找到了一些充饥的食物。
就这样,七人白天在山上隐蔽,晚上摸着向前走。
摸呀摸呀,一次,摸进了敌人的哨所。敌兵鬼叫一声,七人马上缩回来绕道走了。
下一次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又一次,陈松林走在前面,却摸进敌人的驻地,被敌人抓住了。
最后六人
陈松林牺牲了。还剩6人了。
袁血卒、李翔吾、周子祯、廖得标、唐继章、钟伟生。
六人从三条办法了选择了最后一条,到上海去。
由于过分疲劳和紧张,六人都想休息一下再走,就顺着山脚走了一段路,看见路边有一间标准的江西式的房子,房子有两层,上层是搁东西的楼房,低矮得进出都要低头,下层好象长期没人住过。
六人冒着春雨摸黑进了房子,关上门,烧火烤衣服。天快亮了,大家爬上楼去,准备歇到天黑再上路。
这一睡觉,就出事了。
一觉睡到上午九点,雨过天晴,太阳出来了。但是,六人已被敌人发现,被200多名敌人包围了。敌人在房子外喊话,叫六人缴枪。
是时候了,犹豫就等于死亡!
袁血卒向廖得标命令:为了革命,冲吧!
廖得标第一个冲下楼去,放了一梭子子弹。他背心中了一弹,仆倒在地上。
接着,唐继章向敌群投掷了颗手榴弹。
然后,袁血卒放了半梭子弹,也冲了下去。
随后,李翔吾也冲了下去。
最后,另外两人也都冲了下去。
大家一直向对山冲过去。
袁血卒、周子祯、唐继章、钟伟生,四人冲到了对山的棱线上。
李翔吾却负了伤。他勉强跑到山脚下,向山上的袁血卒等大声喊道:
为革命流最后一滴血,同志们,前进吧!
喊完就举起手枪,自我牺牲了。
多么伟大的革命先烈,贺昌是这样,李翔吾也是这样。
第一个冲出去的廖得标也是这样!
最后四人
还剩下了最后四人了,他们是袁血卒、周子祯、唐继章、钟伟生。
周子祯,又叫何侠。
围捕他们的是粤军,为了避开敌人,四人既不能走大路,也不能走小路,只能专门走深山老林。
没有向导,没有指北针,只能在朦胧的月色 下,大体估计着方向,向南走去,因为南方敌人较少,到海边乘船去上海较方便。
此时,大家坚持下去的动力就是信念二字。
还有15天的路程。
四人昼伏夜行,忍着寒冷,忍着饥饿,爬过敌人放火烧过的山岭,钻过敌人设置的鹿砦和铁丝网,趟过冰凉的河水,衣裳被撕烂了,手脚被挂破了,脸上也有条条伤痕。
周子祯的脚被竹签戮穿了,柱着半截树枝一拐一拐的。
就这样用15天时间终于走出了筠门岭,来到广东梅县的衢潭圩。
袁血卒、周子祯、唐继章、钟伟生四人,每个人闪着一双通红的大眼晴,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结局
四人到了上海后,重新接上了组织关系。他们的未来,除了袁血卒开头已述外,另外三人:
周子祯,开国少将。1972年去世。
唐继章, 钟伟生,二位当时是通信员。
唐继章,到上海后被捕入狱,没有能去延安,失去了进一步提升的机会。国共二次合作后被释放回到江西兴国县老家。解放后,组织上印证了他的革命功劳,任泰和县县大队大队长。1983年退休,1995年逝世。
以上虽然只是第四大队的突围经历,但我们可以感受到,最后的中央苏区红军的突围过程应该都是这样的残酷和充满牺牲的。
包括项英、陈毅两位中央分局最高领导人,最后也是寥寥数人分散摸出包围圈的。甚至连何叔衡这样的中共一大代表,也是牺牲在长汀突围中的。在伟大的革命事业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而且我们看到了29岁的贺昌、28岁的李翔吾在负伤后毅然选择了自尽,我们没有看到更多的自尽的红军战士,但这必然是大量的。因为这是信念的力量,从革命的第一天起,大家就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革命事业。
还有那几千名被疏散的伤病员也是伟大的,他们知道自己留在中央苏区必然将面临残酷的敌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他们同样以自己的方式报效了革命事业,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每一位革命先烈都万古流芳。
每一位牺牲的红军战士都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