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图 | 柴云振
2021年6月29日,一级战斗英雄柴云振被中共中央授予「七一勋章」。由于柴云振已经逝世,他的勋章是由自己的儿子柴荣兵代领的。
虽然柴云振无法到达现场,但他那 戎马倥偬的峥嵘岁月、默默无闻的平凡时光,被溶进了那颗伟大的「七一勋章」,溶进了国家和人民的心里······
钢铁战士,被黄继光视为偶像
抗美援朝战役打响后,中国人民志愿军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恶战,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其中涌现出很多具有代表性的英雄,而柴云振就是其中特别的一个。
1951年,朴达峰阻击战打响了。朴达峰在朝鲜金化西南30多公里,一旦这里被攻破,北移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后方医院等,将会受到威胁,情势非常危急。
图 | 秦基伟
军长秦基伟特意交代: 为了掩护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部和伤员的后撤,他们必须在朴达峰一线阻击北上敌军,要不惜一切代价阻击达到10天。
那时美军在猛烈的炮火和坦克的掩护下,向朴达峰发起强烈的进攻。而敌人的飞机也如同密密麻麻的黄蜂,投放冰雹一样密集的炸弹,对长不到一公里的阵地狂轰滥炸。
迎接他们的自然就是中国人民志愿军15军的顽强阻击。阻击战的前两天,美国人的炮火攻击并没有什么效果。
阻击战的第三天,敌人从凌晨3点开始,在飞机的配合下连续进行了9个小时的攻击。接下来的几天里,敌人的攻击也越来越疯狂了。
敌人向没有路的山梁疯狂进攻,导致那个地方镇守阵地的战士们全部牺牲。 战线眼看全线崩溃,而部队的指挥所也危在旦夕。
就在这危急时刻,柴云振所率领的班级临危受命: 以一个班的兵力夺取一个山头。
而柴云振的这个班也早就打得没多少人了,敌人却是漫山遍野。
柴云振二话没说,就带着班里剩下的几名战士上了战场,冲向了被敌人占领的阵地,一口气夺回了三个关键的阵地。
图 | 柴云振
他作为班长,冲在了最前面,尽自己的力量去消灭敌人。
连续激战过后,柴云振发现全班除他以外,全部都牺牲了。柴云振想:「 上级虽然没下命令,我一个人也要死守阵地,钉在这里。 」
天亮之后,敌人发动了更为强烈的进攻。柴云振利用地形优势,将手榴弹和爆破筒扔向敌人,再用机枪和冲锋枪轮番向着山下扫射。
当发现敌人的指挥所后,柴云振毫不犹豫,孤身一人冲了进去。
他杀了指挥所的一些敌人,然后又趁着混乱,把手榴弹扔了进去,最后又追着一大群敌人漫山遍野的跑。
等到消耗完所有弹药,柴云振手中也只剩下一支枪,就在这时,4个敌人已经走到了柴云振的跟前。
他大喊:「缴枪不杀,志愿军优待俘虏!」4个敌人一愣,趁此机会,柴云振打死了3个敌人。
最后一个敌人离柴云振只有10米。柴云振一个箭步上去,对着他的脑袋扣动扳机,但是枪没响,才发现没有子弹了。
图 | 志愿军入朝作战
面对又高又壮的敌人, 柴云振没有畏惧,一把把他按倒在坑道里,两人扭打到了一起。
敌人抓着石头,砸破了柴云振的头,鲜血都把衣服染红了。柴云振想去扣他眼睛,不料右手一滑,被敌人咬在了嘴里。
敌人一直疯狂地砸着柴云振的头。 在昏昏沉沉中,柴云振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也不能放跑一个敌人,靠自己的钢铁意志支撑着。
他摇摇晃晃地捡起敌人的枪射击,敌人跑了10多米后,还是被他打死了,而柴云振也昏死过去了。
直到增援部队来了,昏迷中的柴云振才被人背到医院治疗······
在这次战役中,柴云振所带领的班级一共消灭了200多人, 仅柴云振一人就消灭了100多人,捣毁敌人的指挥所一个。
据柴云振自己回忆:
他全身有20多处负伤,他的手指扣动扳机太多次,已经是完全麻木,不能伸直,右手的食指被敌人活活地咬掉了,他一直在咬牙坚持战斗,当时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图 | 在朝鲜作战情景
这场阻击战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入朝后打的第一个硬仗,光荣地完成了阻敌10天的任务,保卫了志愿军前线指挥所的安全,为志愿军兵团的顺利北移赢得了时间。
为了表彰这位英雄的伟大功绩,柴云振被志愿军政治部 记特等功一次,并授予了「一级战斗英雄」的称号。
柴云振的突出事迹,又感染激励着所有的志愿军战士,而这支勇敢的队伍后来也涌现出了黄继光等英雄。
1952年9月,在上甘岭战役打响前夕,志愿军15军的第135团正在进行全军动员,他们一边构筑工事,一边进行动员。
在战壕中,坑道里,这支部队的领导和战士们讲述了柴云振的故事。领导每次讲这个故事之时,大家都会非常感动,想要为他报仇。
22岁的黄继光刚刚来到朝鲜,在柴云振所在的团里任通讯员,他被柴云振的事迹深深打动着,更是把他当做自己的楷模与偶像。
图 | 黄继光
1952年10月,在上甘岭战役中,黄继光拖着自己受伤的身躯,不顾一切爬到了敌人的枪口旁,完成了那惊天的一扑,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敌人的枪口,为战士们的冲锋赢得了时间,而自己壮烈牺牲了。
战役结束后,柴云振却消失了,志愿军政治部给他的「特等功臣」和「一级战斗英雄」的勋章也无人来取。
他的名字被记进了牺牲的烈士名单里。 朝鲜画家还根据柴云振战友的描述,画了一张他的「遗像」,悬挂在朝鲜军事博物馆显眼的位置,供人们瞻仰······
消失多年,从未放弃寻找
其实,柴云振还活着······
原来,昏迷中的柴云振被战友抬下来后,被送到了战地医院进行治疗。由于他伤势严重,昏迷不醒,当时志愿军的很多领导都先后去医院探望, 并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拯救这位英雄的生命。
为此,部队专门派专机,从前线战地医院将柴云振送到国内治疗。
经过医生一年多的治疗,柴云振慢慢恢复了健康,却和部队失去了联系,在深思熟虑之下,柴云振决定复员。
多年后,柴云振接受采访时说: 「我当时虽然可以出院了,但身体毕竟是残疾了,为了不给国家添麻烦,我决定默默地复员回家。」
图 | 复员证
1952年,柴云振领了残疾军人证,直接在医院办了复员手续。他清楚地记得那时上级有给他发补助费和大米的票据。
复员后,柴云振回到了老家四川省广安市岳池县,先后担任过大队长、乡长、公社党委副书记等职位。
就这样,几十年过去了,乡亲们都不知道他曾是在朝鲜战场上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
虽然朝鲜方面也找不到柴云振的下落,但柴云振的故事却被朝鲜人民记在了心里,甚至都被写进了课本,并翻译成多种文字在全世界范围传播, 他成了著名的「活英雄」。
1980年,朝鲜领导人金日成来到中国参加抗美援朝30周年纪念活动。
在成都参观时,金日成在与邓小平的会谈中,谈到了四川籍的志愿军英雄人物,他对柴云振等人的印象非常深刻,他说:「 柴云振至今都下落不明,他在哪里啊,我还惦记着他呀! 」
听到金日成的话,邓小平立即表态: 「只要柴云振还活着,还在中国的领土,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
秦基伟汇报:「这些年里,部队从没有放弃找他,曾派人到山西、河北、山东、安徽等地都找过,但苦于没有线索,一直没有找到。」
对此,邓小平指示:「 只要柴云振还活着,就算走遍全国,也一定要找到他。」
为了寻找柴云振,有关方面找到了柴云振所在的部队,并找到了柴云振当年的老战友。
据老战友回忆,柴云振是西南地方的口音,有着南方人的生活习惯。
当情况的反应上去后,邓小平提出:要开动所有的宣传渠道,在四川、贵州等各大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示,一定要尽快找到柴云振的下落。
图 | 寻人启示
随后【四川日报】、【云南日报】等报纸连续多天刊登了【寻找特等功臣柴云振】的寻人启示:
柴云振原系我部八连战士,在一九五一年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朴达峰阻击战中英勇杀敌,荣立特等功,并授予荣誉称号。因负重伤,回国住院,与部队失掉联系。本人见启事后或知其下落者,请速与湖北省孝感市XXXXXXX部队政治部联系。」
而在四川老年的柴云振一直平静生活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英雄,而自己的下落也牵动着中国和朝鲜两国领导人的心。
闲暇时,他也会想到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们,怀念当年的戎马生涯。
多年后,柴云振回忆:
我根本不知道部队上下都在找我,更想不到小平同志和朝鲜的金日成主席也会找我。死在战场上的战士们太多了,许多战友们连尸骨都找不到,我是为了保卫国家而战,自己也就是最平凡的普通一兵。
图| 柴云振儿子柴兵荣
1984年10月,四川岳池县的拖拉机手柴兵荣,在县城的加油站看到了刊登在【四川日报】上的寻人启事。
作为柴云振的儿子,柴兵荣的心是激动的。他知道父亲去朝鲜打过仗,而且右手的食指也是残疾的,
柴兵荣回到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亲,而柴云振却无动于衷。
他认为自己已经离开部队多年,世界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他只想安安稳稳地在家务农。为此,他说:
全班、全连的战友们都打光了,自己能活下来已经很知足了。当个兵嘛,有什么了不起!当兵就是为了打仗啊,打完仗没死就回家了。
在家人的反复劝说下,柴云振才卖掉了家里的猪,带着钱和儿子一起去找部队。
1984年10月,失联33年的战斗英雄柴云振回归了部队。
很快,柴云振被找到的消息传播开来,部队首长专门为柴云振补办了庆功会,赞扬他的功绩,请他做报告,并安排他到部队进行参观,战士们特地为他安排了表演,从首长到战士都非常欢迎英雄的归来。
部队还为柴云振举办了迟到了30多年的表彰大会。那天,柴云振再次穿上了军装, 中央的领导特地从北京赶来,亲自把「特等功臣」和「一级战斗英雄」的勋章佩戴到柴云振的胸前。
有人问柴云振,为什么他们找了那么多年才现身,柴云振却说:「战友都牺牲了,活着的人还争什么功啊!」
在柴云振的心里,他最惦记的还是当年一起打仗的老战友们。
图 | 柴云振在朝鲜
柴云振也终于有机会见到了自己的老战友,一相见,两人就紧紧地抱在一起,老泪纵横。
1985年,应金日成的邀请,柴云振作为中国抗美援朝代表团的成员再次踏上了朝鲜的土地。
期间,金日成专门接见了他,并授予他「一级自由独立勋章」。在授勋仪式上,金日成说:「 柴云振不是烈士,而是活着的英雄。」
朝鲜方面有提出给柴云振补贴,柴云振坚持不接受,只答应收了一些朝鲜的苹果。就是这些苹果,柴云振也将其中的大部分都送人了。
柴云振的儿子柴荣兵说:「 我的父亲作为一个老共产党员,他什么都不图,他很正直······」
在朝鲜,柴云振参观了当时战斗过的每一个地方,向牺牲在朝鲜的战友献花,怀念死去的战友······
图 | 柴云振在朝鲜的画像
在朝鲜的军事博物馆里,柴云振看着自己的那幅「遗像」百感交集,并提出了想要取回这幅「遗像」请求。
经朝鲜方面同意后,柴云振亲手揭下了自己的「遗像」,保存在自己的家里。
就这样, 柴云振成了亲手取回了那副自己「遗像」的英雄······
回国不久,原15军军长秦基伟在北京宴请柴云振。闲聊间,秦基伟问柴云振: 「你对组织上有什么要求吗?」
柴云振摇摇头说:「我那个班的战友们都牺牲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活着, 我应该为我的战友们多做些事,我对组织没有要求。」
全场寂静, 大家都被柴云振的一片赤诚所感动。
真正的英雄,是那些牺牲的战友
后来,柴云振的事迹被拍成了电影、电视,上了报纸的头版头条。但他对这些名利看得很轻。不少人都夸柴云振是英雄。对此,柴云振只是淡淡回应: 「我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是那些牺牲的战友。」
图 | 柴云振
在找到柴云振后,中央落实了柴云振的英雄待遇。他先后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与省政协委员,直到光荣退休。
在此期间,柴云振先后提交了200多份提案,大多数得到了中央及相关单位的回复,数十件提案得到了相关的落实与解决,赢得了广泛的好评。
背负着战友们的遗愿,柴云振在30多年里到处去做报告。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教育人们要珍惜得来不易的幸福生活。听过他报告的人,累计达到30多万人次。
对于宣传抗美援朝的那段历史,柴云振从不拒绝, 他觉得抗美援朝的精神是伟大的,将这种精神传承下去,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图 | 柴云振
晚年的柴云振,虽是高龄,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做些对社会有利的事情。
他还是保持着英雄的本色,还是那么朴实无华,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眼前,不认识他的人都看不出他是伟大的战斗英雄。
在岳池县,有一个叫唐万贤的人,他也是从朝鲜战场的战士。
柴云振特地去他家里看,发现唐万贤身有残疾,他的妻子也有点呆傻,两人的儿子和女儿都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
柴云振特别心疼,就多方面奔走,帮忙落实唐万贤的相关待遇。在柴云振的努力下,唐万贤家的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
图 | 柴云振
家里人看着年迈的柴云振承担如此多的社会工作,都心疼不已,都劝他不要那么拼命。
柴云振却拒绝,他说他要一直做下去,直到做不了那天。在柴云振的眼里,那些牺牲的战友是他的精神力量,也是他不断工作的动力。
图 | 悼念柴云振
2018年12月26日,柴云振安详离世,享年93岁······
柴云振追悼会那天,天空低垂,寒风刺骨,寒流袭来,却挡不住来送别的人们。
在四川岳池县的殡仪馆内,来悼念柴云振的人排起了长龙,一列列身着戎装的军人,都敬了军礼,要送老英雄最后一程。
虽然老英雄走了,但国家和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