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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邊塞將門之女,為愛困居國公府五年。
曾經許我一世一雙人的翩翩兒郎,
婚後卻將一房又一房妾室迎入府中。
看著跪在地上的又一嬌弱女子,我突然倦了。
「謝瑜安,我們和離吧。」
他只當我在吃醋胡鬧,直到我所求的聖旨送至他手中。
顧家長思,不屑久居後宅困於兒女情長。
身為顧家女,我是要成為女將的。
1
國公府後院,一片寧靜之中隱隱傳來幾聲啼哭。
房中,一名嬌弱女子跪倒在地,雙手輕撫著小腹,面上滿是淚痕。
「夫人,我和三郎是真心相愛的,求您準我入府吧。」
「我肚子裏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啊。」
我只是看著,悠悠地坐在軟榻上,不置一詞。
這番場景,我已不是第一次見了。
如今早已沒了初見之時的痛徹心扉,只剩下一抹淡淡的酸澀。
再有就是深深的疲倦。
「思思,你又在鬧什麽?」
謝瑜安聞訊趕來,輕柔地將地上的女子扶起。
他望向我的眼眸平靜無波,出口的語氣也仍像往日裏那般平胡。
平胡到我覺得渾身冰冷,平胡到我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錦娘如今有了身孕,我定是要將她迎入府中好生照看的。」
「我同你說過許多次,妾室只是妾室而已,你不必為難她們,你……」
他話未說完,已被我開口打斷:
「謝瑜安,我累了,我們和離吧。」
一番話出口,我心中倒是莫名有些輕松起來。
他只當我是吃醋胡鬧,神情之中滿是不以為意。
「思思,莫要再鬧了,平白叫其他房看了笑話。往後別再把和離掛在嘴邊了,今日這話我只當你沒有說過。」
說罷,他扶著女子出門而去。
我說和離,他自是不信的。
畢竟,我愛他之深,他比誰都知曉。
2
我出身西北邊塞將門世家,家中父兄個個驍勇。
我自幼隨父兄習武,武刀弄劍,無一不精。
上山下水,也從未叫苦。
父親常說,顧家長思雖是女子,未來卻是要做女將軍的。
直至十七歲那年,我隨父親進京述職。
宮宴之上,謝瑜安一首長詩艷驚四座。
一襲白衣,劍眉星目,更是直直撞入我心中。
幾日後,我隨父親至國公府拜訪,與他在花園初遇。
那時,他正神色擔憂的盯著樹上不敢下來的小奶貓。
我身形靈活地上樹,想把小貓帶下來,卻不想它受了驚嚇,將我抓傷。
謝瑜安如玉般的面龐貼近我的手,呼出的熱氣在傷口處消散。
我看著他,傷口處癢癢的,心中也癢癢的。
他命人取來傷藥,輕柔的為我包紮,好聽的聲音在我耳邊念叨。
「你這姑娘竟這般大膽,若是從樹上摔下可如何是好?」
「虧得這貓兒幼小,抓痕不重,往後你可要仔細著些才是。」
我面色潮紅,一顆心更是就此淪陷。
後來,我留在了京城,如願嫁給了謝三郎。
嫁為人婦,我遠離了邊塞,遠離了父母。
嫁為人婦,我久居後院,放下刀劍,自此滿心滿眼只剩一人。
他喜詩文,我便拿起那些晦澀的書卷研讀。
他喜美食,我便日日下廚房嘗試。
府中皆言,三爺與夫人實乃神仙眷侶,恩愛非常。
我卻不知,這恩愛實則是有期限的。
3
成婚第三年,謝瑜安帶回一個女子。
他言這是故去恩師之女,他要將她收作妾室,照顧她余生。
我不敢相信,那個曾經許我一世一雙人的少年郎如今竟提出要納妾。
一種被背叛的感覺遍布整個胸腔。
我同他鬧,砸了許多東西,發了很大的脾氣,最終仍舊無濟於事。
他只用一種極為平胡的眼神望著我,好聽的嗓音一字一句說著:
「思思,你不該這樣鬧的。她入府也不會改變什麽,是你的始終是你的。」
後來,府中老夫人又將我叫至房中,話語之間格外冰冷。
「老三媳婦,男子三妻四妾最是尋常,善妒是女子大忌。你婚後三年無出,便是三郎不提,你也該張羅為他納妾之事才對。」
「這裏不是你邊塞顧家,你既嫁到了國公府,自是要守國公府的規矩。」
我心中倍感疼痛,但縱有百般無奈,卻也只得咬牙接受。
往後數日,謝瑜安依舊待我如常。
平日下值,他會為我帶回街上賣的最好的糕點。
奉命外出,他會為我搜羅當地新奇的小物件。
休沐時,他仍舊陪我放風箏,同我論詩文,與我一起逗弄小貓。
我做吃食,他也依舊滿口贊嘆。
我卻知道,終是有一些無形的阻礙橫亙在我們之間,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之後兩年,陸續有女子入府。
看著她們一個個跪在我身前求我接納,我的心慢慢由痛苦變成麻木。
我年少時愛上的翩翩兒郎,早已不是完整的屬於我。
身邊之人,包括他自己都在逼迫我將他分成幾份,然後一份一份出讓出去。
我曾歇斯底裏地鬧過,最終卻還是在謝瑜安平胡的眼神中變得木然。
我逐漸意識到,或許,一世一雙人的佳話真的只是畫本子裏描繪出來給人看的。
又或許,這種佳話確實存在,只是沒有發生在我身上。
4
自上次提過和離之後,我突然病了。
過去許多年,我的身體一直很好。
這次的病來的突然,似是要將我從前未感受過的病痛一起補回來。
我無力起身,即便窩在被子裏,身體也止不住的發寒。
跟前的小丫頭見著我蒼白的面色,整日裏唉聲嘆氣。
過來診斷的大夫號了我的脈,也是連連搖頭。
我心中知曉,這是心病,無藥可醫。
這天我醒來,謝瑜安坐在我床前,面上是極為明顯的擔憂之色。
「你一向身體極好,怎得突然病成這樣?」
「思思,你應該早些差人去叫我的。我便是再忙,也會抽出空來陪伴你。」
聽著他的話,我似乎有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過去五年,我放棄了許多,改變了許多,謝瑜安卻是從未變過。
他始終語氣平胡,溫潤如玉,鮮少發火。
我卻為何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呢?
我回憶著嫁給謝瑜安之前的時光,回憶著那些在山水之中的日子。
五年來,我努力地成為謝瑜安口中的賢妻,成為人們眼中合格的高門婦。
最終卻是徹徹底底地丟掉自己了。
一種疲憊感蔓延到我全身,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想家了。
只是,若是再見故人,他們定會對我感到失望吧。
5
又是一年中秋佳節將至,我與謝瑜安就要相識滿五年了。
經過幾日修養,我終於有力氣起身了。
我懶懶地坐在門外的躺椅上,曬著太陽,吹著微風。
當初我救下的小奶貓變化極大,此時正在我腳邊露著肚皮撒嬌。
五年過去,它早已脫去了當時瘦弱的模樣,被院中的小丫頭養成了圓滾滾的一團。
是啊,五年時光,貓兒會大變樣,人自然也會。
我暗暗想著,心中酸澀。
我已經有幾日未見謝瑜安了。
想來是新入府的姨娘有孕,他在跟前照料,脫不開身吧。
我正想著,忽地被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打斷。
小丫頭無雙跌跌撞撞跑過來,面上帶著極為明顯的欣喜之色。
「夫人,顧將軍來看您了,如今正在前廳坐著呢。」
我心下震驚,急忙起身整理了衣裳朝前廳趕去。
五年未見父親,他面上生了明顯的皺紋,發間也生了些許白發。
只是聲音卻還如從前那般渾厚有力。
一股熱流在我心頭翻滾,不覺間我已淚流滿面。
我想飛奔過去投入他的懷抱,卻也知曉我已不是從前的小丫頭了。
他見我無聲流淚,頓時慌了心神。
「我兒可是受了委屈?快說與為父聽聽,為父定要為你討回公道。」
我破涕為笑,父親還是與從前一般無二,生怕我受了委屈。
同時,我又在心底暗罵自己,怎得如此沒有出息。
讓父母愛護著長大的女兒過的如此憋屈。
我擦幹了眼淚,聽父親講著這些年家中的趣事。
歸家的心思更加明朗了起來。
6
父親回京述職,不便在國公府久留。
我尚未來得及難過,便得知兒時的玩伴遞上了拜帖。
「顧長思,許久未見,快來同我打一場。」
熟悉的聲音傳來,記憶中的身影一點點走近。
顧遠征,男兒名,卻是女兒身。
她一襲紅衣,張揚至極,手握利劍,似是下一秒就要出鞘。
我盯著她,她回望我,二人面上卻是截然不同的神色。
「長思,多年未見,你變了許多。」
她悠悠開口,卻直擊我的內心。
她也變了許多。
曾經的她,是個跟只會跟在我身後的小丫頭。
我們每每比試,她總被我打倒在地。
她總是倔強地說,總有一日她會贏我。
我也會囂張地開口,讓她再練上幾年。
如今,五年過去,她成了我本應該成為的模樣,而我卻早已不是曾經的自己了。
「顧長思,幾年來,我設想了許多種我們再度相見時得模樣,但卻沒有一種是如今這般。我認識的顧長思不該是這樣的。」
我聽她說著,置於桌下的雙手緊緊握起,指甲陷入肉裏泛起陣陣疼痛。
我終是艱難開口:「所以,你贏我了。」
她一拳打在我肩上,手中的劍朝我扔過來。
下意識間,我已將劍接住。
利劍出鞘,在我手中挽出一串串劍花。
五年未碰刀劍,卻不想武刀弄劍這些技藝早已融入我的骨血裏。
沈寂了許多年的血液,似是突然一下子沸騰了。
顧遠征離開了,她走的瀟灑,臨出門之時丟下幾句話。
「顧長思,你要振作起來,讓我堂堂正正贏你一次。」
7
往後幾日,練劍成了我每日的常態。
年少時練過的劍招,已逐漸被我一一回憶起。
許多日不見,謝瑜安來了。
他從未見過我練劍,也很少見我如此瀟灑肆意的模樣。
「思思,你怎麽突然開始練劍了?我竟不知你劍法如此了得。」
我從他眼中看出了驚艷,過去我一直渴望從他眼中看到這種神情。
如今真的見了,卻也並不似想象中的欣喜。
「謝瑜安,你我夫妻一場,你了解過我嗎?你可知我喜歡什麽?」
我直直地望著他,問他,似乎也是在問自己。
他的沈默在我意料之中,也更讓我覺得自己可笑。
「你可知,其實我並不喜詩文,也不好下廚。只是這些你喜歡,我心悅你,自然也甘願去學。」
「可如今五年過去,我發現,我還是更愛刀劍,更愛那些山水之間的日子。」
我沒說的是,如今,我或許還愛你,往後,卻也不願再愛你了。
他聞言面上有些慌亂,只是我已經不在乎了。
「思思,你可是責怪我這些日子忽視了你?錦娘她有了身孕,我自是要多守在她身邊的,我……」
聽著他解釋,我只覺得心中煩亂。
他是個很好的人,卻不是個合格的夫君,起碼於我而言是這樣。
「不必多說了,謝瑜安,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我有更想去做的事情。」
我擺擺手離開,心中有一絲苦楚,卻也說不上責怪。
我心中無比知曉,年少時的慕愛,就快到了要結束的時日了。
8
又是幾日過去,父親終是得空帶上顧遠征來同我相見。
他們聽著我將過去幾年發生的事情一一講來。
面上均是怒不可遏的神態,身旁的桌子也被他們拍得吱吱作響。
「這個謝三郎竟敢如此欺辱我的孩兒,我倒是要找謝國公去論一下教子之道。」
「老子捧在手心的閨女,他謝國公府竟敢如此對待,真當我顧家沒人不成。」
父親一言未罷,顧遠征更是直接起身:
「顧長思,你竟將日子過的這般窩囊。你且等著,我這就去將那謝三套了麻袋揍上一頓替你出氣。」
問他二人所言,我禁不住又哭又笑,急忙將他們安撫下來。
「父親莫急,是女兒不孝,還令您如今替我煩憂。我顧家駐守邊塞要地,本就為聖上所忌憚。您若出面,此事怕是不能善終。」
「謝三郎是我未聽您勸阻執意要嫁的,自是該由我將此事做一個了結。你們放心,我不會再犯傻了。」
我乘著馬車緩緩向府中而去,思緒屢屢,有不舍,更多的卻是決絕。
謝瑜安,既你不願和離,那這和離之事,便由我來辦吧。
9
中秋節後,眾武將述職結束,即將返程。
聖上下旨,開放皇家狩獵場,與眾卿同樂。
狩獵當日,顧遠征依舊一襲紅衣,英姿颯爽。
她看向我,嘴角上揚,眸光之中滿是挑釁。
「顧長思,你多年未曾拿過弓箭,如今還能不能行啊?我可不想勝之不武,不然,我讓你半個時辰可好?」
我翻身上馬,有些懶得與她多言。
「行與不行,你且瞧著不就是了。即便我多年未碰弓箭,你也不一定能贏我。」
說罷腿上施力,馬兒迅速跑動起來。
我握緊了手上的弓箭,知曉自己今日有必勝的理由。
那便是聖上許給贏家的彩頭,也是我如今知曉的能與謝瑜安和離的最順利路徑。
只是狩獵不過半日,獵場便突然慌亂起來。
「有刺客,護駕,護駕!」
聖上身邊近侍驚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策馬迅速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
一群黑衣人正同那些侍衛纏鬥在一起。
我用弓箭解決掉幾個試圖刺殺聖上的兇徒,加快步子向聖上處靠近。
一只箭矢破空向著聖上而來,危急之下我只得飛撲過去,以身擋在前面。
箭頭穿過我的胸膛,劇痛也蔓延至全身。
閉眼之前,我看到父親和顧遠征焦急趕來的神色。
一同向我飛奔而來的,還有謝瑜安。
10
胸口的疼痛將我喚醒,睜開雙眼,顧遠征紅色的身影映入我眼簾。
「顧長思,真不是我說你,什麽危及情況你都敢往前沖。好在這箭上沒毒,又幸好這箭射偏了幾分,不然我和顧叔哭都來不及哭。」
「要不是看你身子虛弱,我真想給你兩拳。」
聽著她言不由衷的指責,再看她紅紅的雙眼,我心中卻全是暖意。
我聲音嘶啞地開口:「聖上沒事吧?爹爹呢?」
「你都舍命相救了,聖上自是沒事。顧叔,還有你家謝三郎隨著一起去查案了,此事事關重大,勢必要有個交代的。」
我點點頭,徹底放下心來。
「謝夫人,顧姑娘,聖上到了。」
小宮女過來傳信,我忽然意識到這是在宮裏。
見顧遠征正要起身行禮,我也掙紮著想要起身。
「行了,你重傷未愈,躺著便是。」
聖上明黃的身影緩緩走近,聲音中是說不出的威嚴。
「你這丫頭膽大,身手也不錯,頗有幾分你父親當年的風範。」
「你救了朕,實乃大功,想要什麽賞賜,你隨便提。」
我聞言心下一喜,卻也尤為認真道:
「陛下言重了,這是臣女應當做的。不過,臣女確有一事相求,懇請陛下恩準。」
「臣女嫁與謝三郎五年,卻仍是懷念在父兄身邊舞刀弄槍的日子。臣女雖為女子,但仍心存報國之誌。」
「求陛下應允臣女與謝三郎和離。」
良久之後,聖上終是點了頭離去。
我所願達成,胸口卻疼的厲害。
我再度昏睡去,余光卻好似見到了謝瑜安失落的身影。
罷了,不重要了,我即將自由。
11
在宮中修養了三日,我回到了國公府。
邊塞有訊息傳來,父親與顧遠征見了我一面便不得已匆匆離去。
我們都知曉,用不了許久,我們便可以再見,故而彼此並未傷懷。
聖旨未下,府中一切都好似和從前一樣。
跟前的幾個小丫頭見我如此虛弱,都紅著一雙兔子眼睛。
我心中覺得好笑,卻也沒有多余的力氣去寬慰。
一連幾日,我的胃口都說不上好。
同我最親近的小丫頭無雙日日早上將我喚醒,餵我吃一碗白粥。
那粥的味道實在一般,開始幾日的粥裏甚至隱隱帶著一些糊味。
我不由地心中吐槽,這是哪個粗笨的廚娘熬出的粥,竟如此難吃。
接連休養了半月,我的胸口終是沒有那麽痛了。
在無雙的攙扶下,甚至還可以走上一小段路。
謝瑜安又來了,身上竟是少有的帶了些許酒氣。
他身形不穩,說出口的話也並不十分順暢。
「思思,你好些了嗎?我很抱歉……」
他話未說完便被我打斷:
「謝謝你的粥,不過,後面不必了。」
他呆楞了一下,眼角湧出兩行淚,嘴邊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你都知道了。往日都是你為我下廚,如今我見你身子虛弱,便想為你做些什麽,只是不想我實在不精廚藝,很難吃吧?」
我默默聽著,心中卻是想笑。
未曾出嫁之前,我舞刀弄槍慣了,又怎會精於廚藝呢?
那一道道獲得他稱贊的吃食,不過都是我私下苦苦練習過數遍的。
起初學廚時,用慣了刀的我卻也被菜刀劃了不少口子。
只是想起他的笑容與稱贊,我卻也甘之如飴。
如今想想那時的自己,確實,有點傻。
我回過心神望著眼前之人,他還同以前一樣,卻也不一樣了。
「是不怎麽好吃,所以日後都不用了。」
「若是我沒有猜錯,聖旨應該已經送到你手中了吧。你放心,最多再有半月,我便會離開國公府。」
12
那日,謝瑜安在我房中留了許久。
我不知他是何時離開的,只隱隱聽到他低聲挽留。
我並未回答,既是一切回不到最初的模樣,那離開便是我最好的選擇。
我忘不了邊塞的山山水水,也忘不了那些舞刀弄槍的日子。
接下來半月,我都在安心靜養。
有了興致便喚來無雙將小貓滾滾抱進房中供我擼上一擼,日子倒也十分愜意。
我與謝瑜安和離的訊息慢慢傳遍國公府上下。
我心下知曉,離開的日子到了。
收拾好行李,我隱約有些恍惚。
當初入府時我只一人一背囊,如今到離府之時同樣是一人一背囊。
拜別了老國公與老夫人,我獨自一人踏上歸家之路。
至於有些人,不見便不見吧。
13
直至出了京城城門,歸家之事才真正有了實感。
回程路途遙遠,要走上一月有余。
我內心歡喜,倒也不覺十分漫長。
行至城中,我便宿在客棧。
偶遇落雨,我便棲於舊廟之中。
腹中饑餓,我便找尋人煙采買。
荒蕪人煙,我也能空腹前行。
一路上,我遇到過來來往往的商隊,也見過流離失所的難民。
我翻過了高山,穿越了密林,趟過了溪流,一路向西向北。
世間百態五年之後再次於我眼前展現,一切都如此鮮活。
過去種種,似乎已是前塵往事。
一月時光飛逝,我雖風塵仆仆,面上卻是從未失了笑容。
終於,熟悉的景象開始在我眼前顯現。
我心中更是愉悅,不出幾日,我就要到家了。
進了邊城,入眼的景致尚且與我離開時一般無二。
邊塞之地民生淳樸,因著有軍隊駐紮,百姓倒也安居樂業。
行至顧府門前,我突然生出一種近鄉情怯之感。
敲開大門,守門小廝見了我驚詫非常。
不一會兒時間,府中大大小小均趕到我面前。
過去五年時日,母親仍舊溫婉慈愛。
大哥家中添了小侄子,如今已有兩歲。
二哥娶了新婦,嫂嫂幹練又不失端莊。
我漂浮了許久的心仿佛一下落了地,尋到了屬於我的根系。
歸家真好啊。
14
歸家半年之後,我的身體已徹底無恙。
一年之時,我則徹底回到了姑娘時的生活。
我隨訓練的兵將上山下水,日日抽時間同顧遠征比試。
只是,如今換我次次被打倒,叫囂著要贏顧遠征了。
這日,我同顧遠征比試,再度被她出手打的鼻青臉腫。
我從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土,轉頭卻見到了一個極熟悉的身影。
是謝瑜安。
我已忘記有多久沒有想到過他了。
我與他走在林中,臉上的疼痛使我呲牙咧嘴。
謝瑜安從未見過我這副模樣,面上帶著些笑意。
「長思,你如今這般,很好。」
他突然開口,打破了寧靜。
我望向不遠處,群山翠綠,溪水潺潺,比之從前,自是好的。
我未答話,他繼續說著:
「滾滾如今已經快要七歲了,府中丫鬟將它照料得很好。父親母親身體康健,也很是不錯。」
我腦海中浮現貓兒胖胖的身影,面上不自覺露出幾分微笑。
我看向他,察覺到他說了旁人,卻並未說他自己。
「那你呢,過去一年,你還好嗎?」
他似是未想到我會如此發問,只苦澀一笑:
「坦然來講,我不太好。長思,或許我還欠你一聲抱歉,是我未信守諾言,我……」
「都過去了。此前幾年,雖有諸多遺憾,我卻也從未後悔過。如今過著這般日子,我更是知足。謝瑜安,人都要往前看的。」
我再次對他一笑,語氣中滿是釋然。
直至他離開,我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心中不住感慨。
謝瑜安,我幼時見過山水,後來我拋棄一切選擇了你。
幾年過去,我發現還是山水更令我心安。
往後余生,願我們都能各自安好吧。
15
回到顧府,顧遠征巴巴湊到我跟前,神色之間滿是好奇。
「原本聽說謝瑜安向聖上申請外放到邊塞我還有些不信,如今看來是真的了。」
「怎麽,你就讓他這麽走了?到了咱們自己的地盤,不揍他一頓?」
我聞言忍不住笑出聲,神情的變化扯動了臉上的傷,泛起陣陣疼痛。
我朝她撲過去,惡狠狠說道:
「顧遠征你個死丫頭,揍不揍他你不必管,你我今日是揍定了。」
兩個人再次廝打在一起,襯得原本安靜的院落熱鬧非常。
至於謝瑜安為何申請外放,又為何來到邊塞,早已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了。
如今我身邊有家人,有好友,上山下水,侍弄刀劍,日子說不出得充實。
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
16
又是三年過去,國界線之外,外族頻頻來犯,大戰一觸即發。
顧家駐守邊塞幾十年,大戰當前,自是要時刻做好準備。
我暗自笑笑,顧家長思,終是要走上原本該走的路。
我卻又十分慶幸,經過幾年磨礪,我有能力可以披甲出征。
不出三月,顧家兵將已與外族纏鬥了幾場。
外族來勢洶洶,似是已有萬全準備。
顧府之內,父兄面上俱是一片凝重之色。
「長思,為父本以為你嫁到京城便能安穩度過余生,卻不想你終究還是要走顧家兒女要走的路。」
「此戰兇險,無人能料定結果如何。你第一次參戰,為父實在放心不下。」
字字句句之中,父親對我的愛護全部展露。
「父親放心,長思身為顧家女,斷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我神色認真,語氣中是說不出的決絕堅定。
17
戰事終是爆發,我與顧遠征隨同父兄一起上了前線。
經過數月拼殺,即便顧家軍驍勇善戰,傷亡也不可謂不多。
許多熟悉的兵士戰死沙場,無人得見的角落,我流幹了眼淚。
縱使生出再多面對戰爭的無力,我也不得不在一場場戰事中越殺越勇。
畢竟,後方百姓還需要庇佑,家國也斷不能被外族侵入。
我看不到的角落,有一人正忙前忙後為受傷將士包紮。
「公子,您快兩日沒有合眼了,休息一下吧。您不去見一見小顧將軍嗎?」
這人聞言擡頭,面上卻是苦澀的笑。
竟是謝瑜安。
「不必了,她如今身兼重任,休息尚且得不到保障,見了我怕是要不喜。」
「過去數年,我學醫一場,只求在她需要時,我能幫上些忙。讓他們把新撤下的傷員擡進來吧,我還能堅持。」
帳中又歸於平靜。
18
主將營帳內,眾人正在商討對敵之策。
「將軍,末將有一計。」
幾位將領聞言皆向我看來,我借著輿圖娓娓道來。
「戎族不善水戰,因此許久以來沖突都在陸上發生。這條河最接近我軍要地,河寬且流急,想必眾將軍也已得知近期戎族正迫切尋求渡河之法。」
「莫不如我軍將計就計,從河水上遊設法將大部份水流阻塞住,降低渡河難度,使其放松警惕。」
「待到他們行至河流中段,我軍再將阻塞之處炸掉,水流奔湧而下,我軍輔以岸上投石射箭,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彼時,再派一堆人馬至後方包抄,敵軍可破。」
眾將又連夜商討,確定此法可以一試。
半月之後,敵軍果真中計,我則被委派帶隊至後方包抄。
不肖多時,敵軍便早已方寸大亂。
殊死搏鬥之間,敵軍將領射出一箭向我而來。
事發突然,我來不及躲避。
再回神,一道身影已擋在我身前,是謝瑜安。
他面上仍是一貫的柔和,似是用盡全力傾出了最後一言:
「思思,你沒事,真好。」
19
由於計策得當,此前一戰擊潰了敵軍絕大部份主力。
迫於戰事壓力,戎族願奉上十座城池向聖上求和。
戰事終歇。
只是,最終謝瑜安沒能醒來。
我將他葬在青山腳下,願曾經伴我長大的青山綠水也能永久的陪伴他。
我在這一戰中揚名,成了名副其實的顧小將軍。
往後余生,顧家又多了一名戍邊將領。
我時常眺望遠方,心下無比清晰。
世間種種雖不完美,但人總要向前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