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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在緊張的推理小說中讓人哈哈大笑?他每一本都做到了!

2024-07-16文化

長久以來,推理小說一直以精巧的情節設計、曲折的推理過程和令人意想不到的結局,吸引著無數讀者的眼球。日本的推理文學更是擁有深厚的土壤和廣泛的受眾基礎,同時也孕育出一批又一批傑出的推理作家。

而推理小說的情節、兇手與偵探的鬥智、最後的逆轉真相以及催人淚下的無奈動機……這些推理小說中的常見元素,往往是挖掘人性弱點,進而呈現出一種悲劇感。喜劇——乍聽之下似乎與推理小說有點兒背道而馳。

可就是在這樣天然描寫「悲劇」與「慘案」的文學類別中,日本推理作家東川篤哉卻走出了一條新路。在保留推理小說核心劇情、紮實詭計之余,他的作品風格洋溢著輕松、快樂的氛圍。

「不管開心還是不開心,都可以來一本東川作品。」「很搞笑,看的時候腦子裏就有了畫面感……」「輕松,有趣,非常喜歡。」如果光看豆瓣網友的短評,很難想象這是在評價一本推理小說,倒像是在評價某本最新出版的輕小說。

事實上,東川篤哉已不年輕,年近60歲的他大學時學的專業也是偏嚴肅的法學,而且他的文學之路並非一帆風順,從玻璃器皿公司職員到全職作家,背後是長達八年的堅持與奮鬥。在這段艱難的歲月裏,東川篤哉一邊打零工維持生計,一邊在文字的世界裏孜孜不倦地耕耘,甚至一度面臨無家可歸的困境。

可就是這樣的作家寫出了讓所有讀者都「感到快樂」的推理小說,也許,快樂的能力是天賦,也需後天磨練。至少當我們如今看到傳統的推理小說中有這樣一股詼諧幽默的清新空氣時,我們和他一樣,都是快樂的。

千禧年後出道,還是不溫不火的 新本格「老作家」

1968年,東川篤哉在日本廣島縣出生。

那一年,同為廣島出生的老鄉、新本格的前輩島田莊司剛剛經歷了「夏天,十九歲的肖像」,20歲出頭的他正徜徉在藝術的海洋中,不斷地嘗試文學、繪畫以及音樂創作。

東川篤哉出生的時候,廣島已經開始重建,但這座城市的獨特氣質依然在無形中影響了他的文學創作。在這裏,東川篤哉度過了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廣島的自然風光、人文環境以及歷史教訓,都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銘印,最終滋養他成為背抵黑暗,向往歡快的人。

青少年時期的東川篤哉對文學和法律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最終選擇了前往岡山大學法學院深造,這裏不僅為他提供了紮實的法律知識,更培養了他嚴謹的邏輯思維能力。這些能力在他後來的推理小說創作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雖然他的作品氣質是歡快幽默的,但內核的邏輯相當紮實,即便去掉幽默元素,他的推理品質依然能讓他成為優秀的推理作家。

大學畢業後,東川篤哉進入了一家玻璃器皿公司工作。然而,這份看似穩定的工作並沒有讓他滿足,內心深處對文學的熱愛始終在召喚著他。在26歲那年,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辭去工作,全身心投入到文學創作中。

東川篤哉的創作之路並非一帆風順。辭掉工作後,在長達八年的時間裏,他一邊打零工維持生計,一邊堅持寫作。這段時間,他經歷了無數的挫折和困難,甚至一度面臨無家可歸的窘境。但正是這份對文學的執著和對生活的深刻感悟,更加強化了他作品中獨特的幽默感和對人性的細膩描繪。

【密室的鑰匙借給你】,作者: [日] 東川篤哉,譯者: 趙婧怡,出版社: 新星出版社,出版時間: 2014年8月。

2002年,35歲的東川篤哉出道作【密室的鑰匙借給你】進入了市場,這部作品以其精巧的密室推理和幽默的語言風格,贏得了讀者和評論家的一致好評。這部作品不僅標誌著他作為新銳作家的嶄露頭角,更為他在推理文學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直到現在,以該書主角團為固定角色的「烏賊川市系列」依然是他最好的代表作。其中2003年的【完全犯罪需要幾只貓】和2005年的【今夜不宜犯罪】可以說是東川篤哉最優秀的長篇作品,和阿嘉莎·克莉絲蒂永遠會把最好的詭計留給波洛一樣,出道作中的偵探始終在東川篤哉心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

【完全犯罪需要幾只貓】,作者:[日] 東川篤哉,譯者: 張鈞堯,出版社: 新星出版社,出版時間: 2014年6月。

從風格上說,東川篤哉屬於新本格派,作品個人風格強烈,長短篇品質均衡,本格核心紮實。這樣的作家在千禧年之前十年,只要滿足以上任何一個條件,都是非常容易出道的,但在千禧年之後,隨著日本推理市場的穩定,「超級新人」已經越來越少了,現在還能叫得出名字的屈指可數,上期專欄介紹的三津田信三,當然也全部符合這三個條件。

但東川篤哉因為風格的原因,作品往往會被人「小看」。出道後十年,他保持著平均每年一本作品的頻率出版,但直到2010年新系列【推理要在晚餐後】出版,才算徹底躋身一線行列。

【推理要在晚餐後】,作者: [日] 東川篤哉,譯者: 黃健育,出品方: 99讀書人,出版社: 山東文藝出版社,出版時間: 2013年9月。

有一個數位可以證明:【推理要在晚餐後】首印僅7000冊,這對於一位出道近十年的作家來說,是非常低的。要知道,普通的新人新作也差不多是這個首印數。但僅僅一年後,【推理要在晚餐後】就狂銷180萬冊,位居2011年圖書銷量之首。這其中當然絕大多數的功勞要歸功於櫻井翔和北川景子飾演的同名日劇上映,但大範圍的曝光後能夠理直氣壯接下這個「潑天富貴」的底氣,一定是作品的品質。

笑過之後才發現自己看了這麽好的作品

幽默,是東川篤哉作品中最為鮮明的特色之一。他不拘泥於傳統推理小說中那種嚴肅、緊張的氛圍,而是透過對話和情節的巧妙設定,讓幽默感自然流淌於文字之間。

【推理要在晚餐後】電視劇海報。

【推理要在晚餐後】改編成日劇後,兩位主角精彩、誇張、動漫感十足的演繹,生動還原了原作中的幽默氣質。主角寶生麗子與她的毒舌管家影山,是非常優秀的「人物錯位矛盾」,表面上看,大小姐的地位要比管家高,但在面對懸案的時候,聰明管家卻會吐槽大小姐。傳統的偵探小說中,偵探永遠是助手的上位者。東川僅僅憑借優秀的人物錯位設定,就打破了傳統偵探小說中偵探助手的互動關系,讓整個推理過程也充滿了讓人捧腹的笑料,同時也巧妙地推動了故事的發展。在此基礎上,東川還設定了一個飾演「醜角」的風祭警部。

如此,聰明的下位者——被吐槽的上位者——插科打諢的第三者,一個穩固的喜劇三角關系就成立了。

然而,幽默並非東川篤哉作品的全部。當讀者笑過鬧過之後,仔細回味整個故事,會發現從布局到邏輯再到詭計解答,是完全不弱於其他硬核推理小說的。

如【密室的鑰匙借給你】中,東川篤哉展現了他對密室詭計的理解,每一個細節都經過精心設計,每一個線索都恰到好處地引導讀者走向真相。【今夜不宜犯罪】中,整個案件的布局和最後簡單有效的逆轉,完全可以震驚所有前一秒還在哈哈大笑的讀者。而【推理要在晚餐後】這個系列的短篇中,東川多次利用現場的違和感和「缺失的一環」作為切入點,上演精妙又大膽的邏輯推理秀。可以說,在本格元素層面,他也是一個多面手。

【今夜不宜犯罪】,作者: [日]東川篤哉,譯者: 潘璐,出版社: 新星出版社,出版時間: 2014年6月。

在幽默風格和紮實推理之余,東川篤哉的寫作天賦依然俯拾皆是。

他尤其擅長處理對話,在他的作品中,對話和獨白是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手段。他善於透過幽默的語言和機智的對答,展現人物性格,同時也為故事的推進埋下伏筆。而獨白則更多地用於展現角色的內心世界,透過角色的自我吐槽和反思,加深讀者對故事情境的理解和共鳴。

推理小說的核心在於謎題的設定與解答,但不是說謎題越龐大、解答越出人意料,就是好的作品,它們應該和整本小說的氣質——包括劇情、人物、對話——是融洽一體的。而如果要用一個詞概括東川篤哉在這些方面的特色,我覺得應該是「精巧」。

所以,他的詭計也是如此,他幾乎所有作品讀到最後都是精巧但不復雜的詭計。這些小點子往往在他日常生活中突然閃現,或是在閱讀其他作品時受到的啟發。東川篤哉曾表示,他在構思故事時,總是先有一個核心的詭計或謎題,然後圍繞這個核心發展出整個故事的框架和情節。

而他詭計的靈感來源就是日常生活中的細節。他善於觀察生活中的小習慣、小動作,並將這些細節融入到他的作品中,讓讀者在真實、親切、接地氣的感受中體會推理的快感。

比起宏大的建築詭計和異想天開的設定系推理,其實日常生活的細節被賦予新的意義才能真正體現作者的本格功底。無論是【殺人現場請脫鞋】中穿脫鞋的小習慣,還是【來杯殺人紅酒如何?】中關於喝紅酒的細節,這些看似平常的生活片段,都成為了推動故事發展的關鍵。這種對日常細節的捕捉和運用,不僅讓讀者感到親切,也體現了東川篤哉對生活觀察的敏銳和深刻。更重要的是,來自於現實生活觀察的細節,總是源源不斷、不會被日新月異的科技變革所影響、淘汰的。

東川篤哉的作品還呈現出明顯的二次元化和輕小說化的特征。這種風格的運用,使得他的小說更加貼近現代年輕人的審美和閱讀習慣,從而吸引了更廣泛的讀者群體。在推理小說的傳統框架內,東川篤哉巧妙地融入了現代流行文化的元素,使得他的作品在保持推理小說本色的同時,也具有了更加鮮明的時代特色。

【放學後再推理】電視劇海報。

所以,當我們去分析為什麽當東川篤哉被所有人看到時,就等於被所有人喜歡這個現象時,會發現他以幽默的語言、精巧的詭計、誕生於日常細節的邏輯切入點,以及對現代流行文化的巧妙融合,創造出了獨特的推理小說閱讀體驗。而這麽豐富的層次,你在哈哈大笑之余就輕松地讀完了。

「小作品」引起的「大旋風」

東川篤哉的黃金時期似乎也只有出道後的十年,在【推理要在晚餐後】系列完結後,他的寫作頻率也降低了,但因為此前作品的積累,不斷有新的改編作品上映。

他的「烏賊川市系列」「鯉窪學園系列」和「晚餐後系列」,從各種角度來看,都是「小作品」,風格輕松、體量不大,說是系列也就只有三五本,案件本身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案要案,甚至就連我們專欄的文章也罕見地不以系列、創作年代來逐一介紹,因為這麽多年,東川篤哉本質上寫的是同一本書——但這股幽默推理的旋風卻影響了很多人。

對於讀者來說,高品質的案件並不一定需要苦大仇深的展示,輕輕松松也能享受推理小說的魅力。相比起英式的舒適推理,東川篤哉的幽默推理更偏二次元和輕小說風格,他不是氣質上的輕松愜意,而是加入了更多娛樂元素。所以,如果推理是一座橋梁,那麽他的作品可以很輕松地打通影視、動漫、遊戲等多領域,同時受眾群體也是老少鹹宜、男女通吃。

【推理要在晚餐後】電影版劇照。

這種低姿態的暢銷作品是最不容小覷的,也許東川篤哉不如東野圭吾暢銷和長銷,但「推理要在晚餐後」系列的驚人銷量是毋庸置疑地把這種品類的潛力展現到了台面上,它不僅在日本國內引起了轟動,更在國際上產生了廣泛的影響。這部作品的成功,不僅吸引了推理小說的傳統讀者,更拓展了新的讀者群體,特別是年輕一代。

作為當之無愧的"幽默推理小說掌旗官",東川篤哉的作品不僅在市場上取得了成功,也得到了業界的高度認可,雖然沒有獲得過重要的推理文學獎項,但【推理要在晚餐後】在2011年獲得了本屋大賞。和專業獎項不同的是,本屋大賞的評委是全日本書店的店員,雖然是「素人評委」,但他們是奮戰在圖書市場一線的工作人員,對於讀者的喜好、書籍的銷量、閱讀的審美有相當充沛的經驗。能拿到這個獎項,含金量可一點也不低。

在東川篤哉的筆下,推理小說不再是單一的解謎遊戲,而是成為了一種充滿互動感、提供情緒價值、深入淺出展現精彩推理的獨特作品。無論是精妙的密室詭計,還是貼近生活的幽默對話,都充分體現了一位推理作家觀察生活和記錄生活的熱情。

長久以來,尤其是日本的推理小說,往往會展現人性之間的交織,但東川篤哉的角度不一樣,他似乎以一種更低的視角,蹲下來去看生活細微處的真相,這種不帶任何「進攻性」和「壓迫感」的作品,讓生活用品的特性透過邏輯展現,使不同性格的人產生連結,在有趣的交流互動中感受日常的松弛。

人與物,或者說人與日常的關系,才是他真正想表達的。當我們讀完他的作品之後,應該會覺得生活充滿美好,這不僅僅由幽默的劇情和對話帶來,也是整本書從頭到尾,包括最終的解答,一起帶來的感受。

今夜不宜犯罪,宜有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