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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外國文學名著叢書叫「網格本」,60余年出版145本……

2023-12-22文化

淡雅的封面,外框雙線環飾,內框圍起斜向交叉網格,網格交點綴以似圓實方的結點。沒錯,這便是很多人記憶深刻的外國文學名著叢書,在愛好者中還有一個昵稱:「網格本」。

「網格本」從上世紀50年代末開始出版,直到本世紀初,仍然還有新書推出,整套叢書的規模達到145本之多。

擁有約半個世紀出版歷史的「網格本」系列,當初是怎樣制定出版計劃的?轉譯和編輯過程中,又有哪些令人難忘的故事?日前,本報記者采訪了人民文學出版社外國文學編輯室編審張福生,傾聽這位參與過「網格本」工作的老編輯,講述往事。

群星璀璨的編委會

張福生回憶說,1958年,時任中宣部部長陸定一提出,為了學習借鑒世界文學的優秀遺產,提高中國青年作家的藝術修養和創作水平,滿足人民的文化需求,提高人民的文化素質,繁榮社會主義的文學藝術,需要編選一套外國古典文學名著叢書。

當時中宣部責成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主持這項工作(1964年外國文學研究所成立後即從文學研究所接過了這項工作),並將出版任務交給了人民文學出版社。考慮到在世界文學的發展過程中,創作與理論是相輔相成的關系,世界文學遺產應包括文學理論,於是在外國文學名著叢書(即「網格本」)之外,又增加了外國文藝理論叢書和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叢書,合稱「三套叢書」。因出版工作加重,因此商請上海譯文出版社共同承擔。

外國古今文學作品與理論著作浩如煙海,哪些可以入選?

據張福生回憶,選題制定主要是由編委會完成的。至今,張福生手上還保留著一份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年9月制定的五年出版規劃草案以及其他一些相關資料。資料顯示,這套叢書的編委會成員可謂群星璀璨:

最初的編委會成員包括卞之琳、戈寶權、葉水夫、馮至、包文棣、田德望、朱光潛、孫家晉、孫繩武、陳占元、楊季康、楊周翰、楊憲益、李健吾、金克木、羅大岡、季羨林、鄭效洵、聞家駟、錢鐘書、錢學熙、樓適夷、蒯斯曛、蔡儀等。中宣部領導周揚、林默涵都曾先後出席最初的幾次編委會會議指導。「文革」後,叢書工作重新啟動,又增加了巴金、葉麟鎏、盧永福、朱虹、陳冰夷、陳燊、張羽、趙家璧、駱兆添、姚見、秦順新、綠原、蔣路、董衡巽等人。

張福生說,當年,先是由研究各個國家和地區的文學專家,在他們淵博的學識基礎上,篩選出最優秀最有代表性的作品或論著。1961年,編委會制定了「三套叢書」的編選計劃,初步確定外國文學名著叢書為120種,外國文藝理論叢書為39種,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叢書為12種。

「最終確定的外國文學名著叢書幾乎囊括東西方各民族自古代、中世紀至近現代的、思想藝術均臻完美的史詩、詩歌、戲劇、小說等體裁的傑作,基本上集外國文學精華之大成,反映出世界文學發展演變、日趨豐富多彩、多樣化的歷史過程。」張福生說。

每一本都精挑細選

「我記得初到人民文學出版社時,看到綠原先生責編的【拉奧孔】一書原樣,發現上面的譯文被修改過的地方很多,邊角還貼上出許多改正的譯文,多的註釋長達半頁。」給張福生留下深刻印象的這本【拉奧孔】,是美學大家朱光潛先生轉譯的,「令我驚訝的是,像朱光潛先生這樣的頂級大教授,譯稿怎麽也被改得這樣多。」

後來,張福生又從故紙堆裏找到一份綠原所寫的關於該書譯文的意見,其中綠原提了135個問題,有114條朱光潛先生批了「照改」或是「改」字,還有的則提出了其他意見,最多的一條,朱光潛先生寫了200多字的回復。除此之外,張福生還初步統計了一下,僅【拉奧孔】這部書稿,經手人就多達10余位,而且都是文學界的重量級人物,比如馮至、戈寶權、錢鐘書等。

後來,參與叢書的編輯時間長了,張福生才知道,這樣的工作態度和工作方法,在當時是很常見的,這也是時至今日,叢書仍然被人們所看重,其中很多本書被反復再版的原因。

「這套叢書不僅有一個陣容強大的編輯委員會,委員都是外國文學研究界和出版界的權威和知名的專家學者,而且這些大家不僅親自參與制定選題計劃,確定各書譯者及序文作者人選,分別審閱各書譯文和序言,甚至還具體負責各書的編輯出版工作。」張福生回憶說。

為了追求譯文完善,這些譯者往往視轉譯為崇高的事業,力求譯文盡善盡美,既忠實於原文,又保持原作風格,孜孜矻矻,逐句琢磨,完成一書,常達數年以至十數年。「這些譯本,堪稱精品,經受住時間的考驗。」比如張福生經手編輯的汝龍譯的【契訶夫小說選】,便是精心打磨,校訂了很久才出手的精品。

深受讀者喜愛

「網格本」在讀書愛好者中享有很高聲譽,許多書友追尋近30年而不疲,每有所獲,便欣喜莫名;聽說出了新的品種,就互相轉告。還有一些人試圖搜集全套,「但是能收齊的太少見了」。

張福生記得,上世紀80年代初,由於圖書資源缺乏,「文革」剛剛結束後出版的「網格本」,在新華書店每每供不應求,經常是10萬本一次地印刷,而且總是一到書店就被一搶而空。「當時由納訓譯的【一千零一夜】(6卷)系列,我們收到出版部門的同事轉來的印數單,上面寫著50萬套,我們吃了一驚,還以為多寫了一個零,又打電話去核實,才知道需求量確實就這麽大。」

就連標誌性的網格狀封面,也受到讀者追捧,「我記得後來曾討論過要不要更換現代感更強的封面,結果在讀者調查中受到強烈反對,因此也就保留了下來。」張福生說。

最終,外國文學名著叢書共出書145種,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叢書出書11種,外國文藝理論叢書也出版了19種,原定的選題計劃中,除外國文藝理論叢書因組稿、出版條件等所限只能部份完成外,其余兩種基本上已經出齊,再加上一些增補的書目,直到2000年前後,這項工作才基本結束。

中國社科院外文所老所長葉水夫曾贊揚這套叢書時說:「叢書規模之大,選題之精,譯文之優,可以與世界上最好的同類叢書媲美,這是中國外國文學出版事業中一項奠基性工程。」

(人民日報海外版 葉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