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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鉤沈|清代的族學

2024-04-01文化

【禮記】雲:「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隋唐以前所謂「家有塾」,主要是士族或大族的家塾,與庶民關系不大。北宋以降,隨著宗族社會和義田、義莊的發展,族學不再為士族專有,而漸及一般宗族。 族學衍生於宋、元時期,明、清兩代迅速發展,清中葉進入了黃金時期。 族學是一族或幾族設立的義務學堂,多稱為族塾、義學、書院等,由宗祠或義莊管理、經營,為本族及姻親子弟的讀書場所。而數量更多的家館,常稱為家塾、散館、書房、書屋等,多為獨家開辦,規模較小,有的也面向族內或姻親子弟,均屬民間教育場所。

清代族學散布各地,屬於私學範疇,卻是清代漢學繁衍的根基。族學以讀書識字、敦親睦族、人倫教化為基本目的。所謂「自古家塾之建,原為培植子弟,教育人材,以儲齊治均平之具……其所以為學者,皆明人倫之道也」。 許多族學為書香門第或富家大族所立,寄予了提升家族地位的期望。 乾嘉年間,王昶的家祠有田八百余畝,並設有家塾。其友王鳴盛記雲:王氏家塾有書二萬卷,金石文字一千卷,「立國以養人才為本,教家何獨不然。今合族子弟而教之,他日有發名成業起為卿大夫者,俾族得所庇茠,則無義莊而有義莊也。即未能為卿大夫,而服習乎詩書仁義之訓,必皆知自愛,族人亦得相與維系而不散,其利不已溥乎?」這揭示了族學肩負的教化和興族使命。

族學規模不等,設施參差。 一些殷實之家不僅有蒙學,還有學術意味較濃的書院。家族書院在宋、元時期已不罕見,有的「書院本為家塾,後來擴大規模,變為書院」,成為宗族及鄉裏子弟的就學場所。家族書院至清代不衰,在地方教育中占有重要位置。乾嘉「盛世」,家族書院紛紛出現。湖南衡山向氏在清初已有鄉、縣二祠,乾隆間再修家乘,增廣祭田,設義學以誨子弟,建家塾,立書院,房屋十間,可容生徒50余人,與衡陽石鼓書院規模相當,名為「竹林書院」。某年夏,官員範某路過,對其族長說:「不若易‘愛蓮’二字較穩。」向氏族人遂更名為「愛蓮書院」。「書院」經營完善,以至士人贊譽:「吾衡諸望族不無義學,而家塾之宏敞未有逾於此者。」不獨向氏子弟就學其中,「而他姓之負笈者亦聞風而至」。向氏書院更名之事,既可見周敦頤【愛蓮說】的影響,又反映其超越家族界限的傾向。

道光以降,家族書院並未隨國勢而衰落。 浙江湖州菱湖鎮王姓中下層官紳捐獻房屋、地產,創辦龍湖書院,後人稱為「菱湖王氏書院」。在經濟發達的無錫,除有官方助建的東林書院、二泉書院和城南書院外,也不乏紳商興建義學、社學之舉。嘉道以降,無錫著名的家族書院有建於嘉慶初年的秦氏書塾、華氏書塾,建於道光年間的孫氏書塾、侯氏書塾,建於同治年間的楊氏書塾、華氏書塾、季氏書塾、過氏書塾(兩所)等。這並非無錫家族書院的全豹,卻在江南地區具有代表性。

清代「族之有家廟者十之六七,而其所謂家塾者,十無二三」。族學非每族皆備,有些族學也兼收姻親子弟,如著名的常州莊氏。其姻親子弟趙翼、劉逢祿等人早年均在莊氏家塾習讀經史。在外家學習的劉逢祿、宋翔鳳均傳承、發展了莊氏今文經學,對清學格局的轉變產生了深遠影響。

太平天國戰火之後,同治至光緒年間,族學呈恢復、發展之勢。 20世紀初年廢科舉、興學堂之後,興辦族學不再如火如荼,但其重要性並未消失。一些族學成為新式學堂的基礎,如吳縣沈氏書院在鹹同之際毀於戰火,光緒初年得以重建。清末廢除科舉後,族人便嘗試「改革書院,建設學校」。嘉道顯宦陶澍的族學變化在近代具有典型意義。

民初,安化陶氏的家族學校遍布資江一帶,達九所之多,還不算外縣的陶氏族學。民初安化的國民學校多在族學基礎上改建而成,顯示了族學與近代教育的密切聯系。與此同時,近代新辦學堂也多帶有家族性。一些著名的族學,如武進盛宣懷家族的人範書院、無錫榮德生家族的豁然洞讀書處都從族學轉變為新式學堂,體現了新舊融合的特征。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