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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雜的人,往往值得深交

2024-04-06美食

廣西烤豬眼,一口熱辣爆漿;雲南炙生皮,是略帶焦香的煙韌。包括許多人略有嫌棄的豬下水,也有人愛極。提到豬下水,很多人都望而卻步。但有人卻以為,一個愛吃豬下水的人是有趣的、值得交往的生活家。

在老頑童蔡瀾的筆下,豬下水成了一種「藥」,「南韓有一種叫解腸汁的,把豬內臟熬足七八個小時,加進白飯拌著吃,宿醉即刻被它醫好。」

有次,他去台灣參加美食會,看到一位不敢吃豬下水的編輯。他又寫下一句,「這不敢吃,那不敢吃,我懷疑她對生活的熱誠。」

畏首畏尾的人生少了大半的樂趣,束手束腳的胃口缺了大半的美味。端上明廳的菜自然是好,但在不起眼的下水菜裏,也藏著人間滋味。只要你大膽嘗試,就會發現豬肝、豬腦、豬腸、豬血都是豬的寶藏,並不比豬肉豬蹄差。

愛吃豬肝的人,大多樂觀

和豬腦、豬腸等豬下水相比,人們對豬肝的接受程度高很多。豬肝,是絕大部份人嘗試豬下水的第一步。

「一盤炒豬肝,二兩黃酒,黃酒給我溫一溫」,【許三觀賣血記】裏許三觀多次賣血,而賣血之後總要吃一盤炒豬肝,血能補回來的,困難總會過去的。這是愛豬肝人的樂觀,面對生活的低谷,總能從困局了看見希望。

土匪炒肝,湘西人炮製出的充滿暴力美學的菜肴,在一碟混沌的辛辣赭紅中,也能窺湘西人對生活的樂觀。舊時的湘西,匪類橫行,百姓深受其害。但湘西人並沒有因此背井離鄉,反而用芹菜、辣椒爆炒豬肝,他們夾起一片炒肝,笑得快活,「怕什麽土匪,都炒進鍋裏了。」

在客家,一碗三及第湯裏也承載著人們對成才的願景。客家多山,道路閉塞,經濟遠不如沿海地區發達,大多居民都以農耕為生,科考及第在當時是一件光耀門楣的事情。在考生赴考之前,家裏人未必能拿出雞鴨魚肉等大菜送行,但總要用豬肝、肥腸、豬肉給考生煮一碗三及第湯,願他此去鵬程萬裏,獨占鰲頭。在物質上,客家人未必富甲一方,但在精神上,愛喝及第湯的客家人,總能看見遠方的錦繡前程。

愛吃豬腦的人,大多聰明

中國人講究以型補型,很多人都相信,在孩子小的時候給他們餵豬腦,會讓他們更加聰明。而在重慶,喜歡吃豬腦的人覺得自己確實聰明——找到了那麽好的食材。

豬腦在他們的嘴裏不叫豬腦,叫「腦花兒」,一個讀起來輕快而口舌生香的名字。有重慶的朋友說,「一頓重慶火鍋裏,要是沒有腦花兒,那這頓火鍋便沒什麽意思了。」

嫩如豆腐的腦花兒在赤紅的湯底萊恩然沈默,老食客靜候時機,一下把腦花兒整個撈出,時間掐得分毫不差。技術稍差些的,只能看著碎在紅湯裏的「白豆腐」低聲嘆氣。顫顫巍巍的辣腦花兒,一口吸溜進嘴裏,滿口都是膽固醇的香氣。吃得迷糊的朋友,嚼著豬腦,不覺感嘆,「豬八戒憑這一個腦花兒就應該封神。」

廣東人,則聰明地為豬腦選擇了一個好的搭檔。家裏有人頭痛,廣東的主婦就知道,要去市場挑個新鮮的豬腦,到藥店稱幾錢天麻。「豬腦補腦,天麻治頭痛。兩個燉一起,好喝。」天麻的藥香壓住了豬腦的腥氣,使得讓人懼怕的豬腦,在燉盅裏頓時也變得溫順而可愛。藥物和食物,在廣東人的手裏就成了密不可分的同居客,在瓷白的燉盅裏相親相愛。

在萬物皆可酸湯的貴州,豬腦的腥氣也被料理得服服帖帖。第一口,舌尖應了酸湯的感召,牙花子先微微地顫抖起來。立馬再來一口軟糯飽滿的腦花,酸味散去之後,一種輕微的甜泛起,別有一番滋味。

愛吃豬腸的人,大多堅韌

處理豬腸,實在是一種很繁瑣的工作。要先用清水把豬腸沖洗幹凈,這個步驟聽來簡單,但真正做起來少說得兩三小時。豬腸很長,不同的部位也有不同的風味。其中,兩頭的腸頭硬、中間的大腸韌。

廣東廚師深信沒有鐵板征服不了的食材。他們習慣拿酸菜配腸頭,用燒紅的鐵板和烈酒一起伺候,啫啫、啫啫的聲響就是腸頭歡快唱出的一首歌,等歌聲漸歇,腸頭也有了爽脆的好滋味,廣受食客歡迎。

而烹飪大腸,山東人是認真的。清光緒年間,酒樓老板收到貨商贈送的一副豬下水。他讓廚師務必把尋常的豬大腸做成可以待客的驚艷美味。大腸難嚼,腥氣又重。廚師們們便先把大腸放入鹵汁中煮至熟爛,放涼切段,再炸至金黃,最後用鹽、糖、酒等調料同炒,直至大腸裏裏外外都掛上紅如琥珀的醬汁。「劣名在外」的大腸,經由山東人的多番嘗試、精工細作,終於成了【中國名菜錄】中色澤鮮亮、五味俱全的「九轉大腸」。

豬腸,本來只是極其普通的下水料,但食客沒有放棄它,廚師沒有放棄它,他們願意和一根大腸死磕到底,腸頭發硬,便用鐵板熱燒;大腸難嚼,便先煮後炸。能馴服一根豬腸的人,也不會輕易向生活低頭。

愛吃豬血的人,大多生猛

直面豬血,是需要一定勇氣的。喜歡的人愛它鮮嫩軟滑,比豆腐還美,厭惡的人說它顏色可怖,葷腥纏身。

在吃豬血這件事上,雲南人一定有話要說。在雲南,有一種特色美食叫「血拌肉」。顧名思義,生血拌肉。才凝成塊的公豬護心血和熟肉齊拌,再加上香茅、辣椒、橄欖、薄荷等香料提香。初看時,只覺膽戰心驚,只要你勇於嘗試第一口,就會被鮮嫩的口感徹底征服。血拌肉是拉祜族的傳統美食。拉祜族以狩獵為生,勇猛的獵手習慣於奔跑在山裏,和猛獸搏殺。他們相信生血和生肉都是極好的能量來源。在給獵物開膛破肚後,手捧護心血來一頓狂飲,這是他們慶祝收獲的儀式。這樣的儀式也被他們帶到宴席上,一盤紅彤彤的「血拌肉」成為了他們招待貴賓的硬菜,因此,能爽快吞下一大口血拌肉的人,也會獲得勇士的認證。

張岱說:「人無癖不可與交。」愛吃豬下水也算一種癖好。在不愛它的人眼裏,豬下水是雜碎;而在愛它的人眼裏,豬下水不僅是豬的奉獻,也是生活的縮影,豬肝是吃完這頓,前路一定好的樂觀;

豬腦是能挖掘出未知驚喜的聰明;豬腸是生活處處刁難我,我還和它死磕的堅韌;豬血是只要勇於嘗試,就必定有所收獲的生猛……

一個愛吃豬下水的人,是值得深交的。他看透了一只豬,也看透了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