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國破山河碎,憤怒的正義之士都想為祖國和人民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包括章博,她雖身為女子,卻有一顆愛國、強國之心,於是她義無反顧地加入了新四軍,成為了一名戰士。
戰爭很殘酷,戰爭對女人尤其殘酷,八十多年過去了,每一次章博回憶起八十年前的那場大掃蕩都覺得心有余悸。
那是章博第一次面臨那麽危急的情況,那一次的遭遇也讓章博銘記一生。
藏匿小村莊
1942年,章博才15歲,她作為一個宣傳兵和大部隊駐紮在蘇中抗日根據地,那年夏天,日軍突然對章博所在的根據地發起了「大掃蕩」,這一次掃蕩的目的就是對了清除藏匿的老百姓身邊的新四軍。
據章博回憶,當時來了三四萬日軍,他們地毯式搜尋,抓走了很多新四軍,並且對其嚴刑拷打,想要逼問出更多的藏匿地點。
原本以為日軍那一次會和往常一樣,龍卷風似的掃蕩一番便結束了,但他們預估錯了,日軍動了真格,他們開始進行反復嚴密的排查,越來越多的正義之士被抓走,一旦落入日軍手裏,免不了就是一頓皮肉之苦,直至喪命。
這些被抓走的人,但凡有一個意誌不堅定,整個部隊都會面臨著巨大的災難,為了避開這一次掃蕩,根據地領導決定緊急撤離,留下小部份人吸引敵軍註意力,大部隊往北轉移。
當時宣傳部隊總共有5個女兵,章博、張素秋、張四珍、李玉蓮、孟凡靜,幾個人年齡都很小,最大的張素秋才16歲,剛剛入伍不久就遇到了這麽緊急的敵情,實在是令人膽戰心驚。
跟著部隊轉移的日子比在根據地辛苦太多了,尤其是她們當中還有人纏了小腳,長時間的行走就等於是要了她們的命。
為了不影響大部隊的行軍速度,也為了保護章博等人,後來部隊將她們隱藏在了一個小村莊裏。
藏匿的那段時間極為艱苦,當地一位農戶為她們提供了一個小房間,那個小房間陰暗潮濕,並且還有一股很濃重的黴臭味,屋內沒有床,農戶就為她們臨時搭建了一個大木板,五個人就擠在這個木板上休息。
為了不被人發現她們的身份,章博等人還向農戶借來了幾件破衣服,在臉上抹上了黃泥或者煙灰,惡補了一下當地人說話的口音。
白天她們都窩在小房間裏休息,除了上廁所,一步都不敢踏出那個房間,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們才敢依次出來透氣。
每日她們只能吃一頓飯,並且全是野菜湯或者米湯,章博等人對此已經很滿足了,因為這已經是農戶能提供的最優越的條件了。
老百姓的日子比她們想象得更難,他們自己都吃不飽飯了,還願意冒險收留她們,並且還從自己有限的吃食裏分出一部份來給她們吃。
看著老百姓過得這麽艱難,也更加堅定了幾人革命的決心。
那些不見天日的躲藏日子是艱苦的,但章博等人尚且能夠克服,幹革命嘛!必須得有這樣吃苦耐勞的心理準備,可意誌力尚在,身體卻有些吃不消。
連日來吃不飽飯,加上每天處於那樣陰暗潮濕的房間裏,兩個姐妹開始發起了高燒,農戶家裏沒有任何醫療條件,幾個人看著重病的姐妹束手無策。
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張素秋決定去當地的一個地主家裏弄點藥。
為了那點賞錢
那戶地主其實是張素秋的一個遠房親戚,剛進村的時候張素秋就向上級請示過,看能不能躲到地主家去,可當時被上級領導拒絕了。
一來是因為當時地主的形象實在是不討喜,二來他們對這戶地主家的情況並不熟悉,擔心他們會出賣新四軍,所以才將幾人安置在了一戶知根知底的農戶家裏。
如今姐妹的情況實在是太危險,再這麽燒下去,還沒等被日軍抓去,先燒糊塗了,於是張素秋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要去找那個遠房親戚求助。
張素秋找到地主親戚時,那個地主聽說她加入了新四軍,於是熱情地接待了她,並為她提供了舒適的房間暫居,為了保險起見,張素秋沒有將另外四個姐妹的事情透露出來。
在地主家裏,張素秋穿上了幹凈的衣服,也睡上了溫暖的床,肚子也填飽了,可她心裏依然記掛著農戶家裏的小姐妹,於是她每隔一天都會找借口給她們送一些吃食和藥物。
在地主的接濟下,章博等人的日子稍微好過了一些,原本章博對地主沒有半點好感的,但這個好心的地主也讓她有所改觀。
大約過了七八日,張素秋在原本約定的日子裏沒有再出現,最初章博等人以為張素秋可能臨時被什麽事情絆住了,於是並未在意,可接連好幾天,張素秋都沒有任何音信,讓她們感到了不安。
張素秋是她們幾個當中年齡最大,也是做事情最沈穩了那一個,如果不是出了事,她斷不會棄幾個姐妹於不顧的。
幾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又等了幾天,終於等來了張素秋的訊息,可卻是一個噩耗!
訊息是地主家的長工老六帶來的,細問下才得知,原來張素秋在數日前被地主出賣了,她被日軍抓了去,地主也靠出賣張素秋得到了一筆賞錢。
前一日,老六跟著地主到縣城裏走了一趟,從日軍口中得知,有一個軍官見張素秋長得漂亮,所以起了歹心,並沒有對其嚴刑拷打,而是要求張素秋嫁給她。
當時張素秋答應了,可就在那晚,趁日軍送飯防備松懈之時,張素秋沖出房間,跑到關押大院裏,跳井自殺了,當時撈起來的時候,張素秋就不行了。
張素秋死後,日軍大怒,所以通知地主前去收屍,並勒令其雙倍退還所有賞錢。
吃了虧的地主心有不甘,所以正找人四處打探章博等人的藏身地點,老六是個心細的人,盡管之前張素秋並沒有告知他姐妹們的藏身地點,但是他每日看著張素秋出門走的方向,就大概判斷出了章博等人藏身的村莊。
在老六的幫助下,章博等人被轉移到了一個安全的地窖裏,在地窖裏又住了幾日,老六見地主放棄了搜尋,於是才讓幾人又回到了農戶家裏。
短短幾日,張素秋就沒了,姐妹幾個人痛心不已,想到張素秋在最後時刻都沒有向敵人妥協,章博等人又更加堅定了要活下去的決心,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不枉費張素秋搭上性命對她們的拯救。
剛剛回到農戶家裏,還沒等幾人坐定,日軍就來了。
當時整個村莊都被日軍圍了起來,章博等人根本沒有機會逃跑,日軍將所有村民都趕到一個谷場上,並挨家挨戶翻箱倒櫃地搜查。
章博等人也被帶到了打谷場上,日軍將村裏的老人叫到一旁,然後讓這些老人挨個上前認領自己的家人,認領時還要大聲報出被認領人的名字。
如果剩下的沒有人認領的,就一律按照新四軍處置。
沒想到日軍會來這麽一招,章博等人當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畢竟她們來這個村子的時間並不長,甚至都沒有在白天出來過,村民們都不認識她們,更不可能知道她們的名字,如果讓農戶一人出來認領四個年紀一般大的女孩子,肯定會被懷疑的。
眼看著身邊的人都被一個一個地認領走了,章博等人就快要暴露在日軍眼前,村長走上前給她們使了個眼色,然後隨意報了兩個假名字,她們心領神會,跟著村長走了過來。
接著一個農戶又上前報了兩個假名字,將剩下的兩個姑娘也領走了。
就這樣,章博等人逃過了一劫,日軍沒有絲毫的懷疑,可雖然僥幸逃過一劫,她們也不敢繼續在這個村子裏待了。
張素秋的遭遇讓幾人變得謹慎起來,在打谷場上,她們幾個陌生人已經暴露在全村的村民面前,雖然當時沒有人將她們供出來,但保不準之後會不會有人因為高額賞錢出賣她們,畢竟人心隔肚皮,可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賭別人的善良。
當天晚上,章博等人就告別了農戶,動身準備去追趕大部隊。
與土匪的交鋒
在當時,幾個年輕姑娘在路上晃悠是很顯眼的,即使沒有碰到日軍,也保不準會被別的壞人盯上。
為了安全起見,幾人只趕在晚上匆忙趕路,白天就找個隱蔽的草垛或者樹林躲起來休息,餓的時候就喝山間的泉水,或者摘些野果子充饑。
只有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她們才會進入一些偏僻的村子去找吃的,或者借宿。
有一日,天降大雨,幾人無法趕路,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休息,於是就找了個村子,向當地村民借用牛棚休息一下。
她們裝作是逃難的四姐妹,所以牛棚的主人並不知道他們新四軍的身份,原本她們想等雨停了就上路,可還沒等到雨停,在外務農的牛棚的主人就匆忙趕回來,他讓章博等人趕緊出村,一刻也不要耽誤。
原來她們進村的時候被村裏的潑皮看到了,四個年輕的姑娘十分顯眼,潑皮見她們不是本地人,又穿著破爛,一看就是無依無靠地流民,於是就打起了她們的主意。
潑皮和山上的土匪常有來往,也知道土匪窩裏缺女人,為了吃飽飯,他以一頭羊的價格將四個姑娘的行蹤出賣給了土匪。
聽聞村子裏有四個年輕姑娘,整個土匪窩都沸騰了,在土匪頭子的帶領下,他們拿上繩子等工具,一行十六人,傾巢出動,準備進村抓捕章博等人。
幸好潑皮和土匪談判這一幕被外出務農的牛棚主人撞見,牛棚主人見幾個姑娘可憐,所以抄小路趕回來報信。
聽聞這個訊息,幾人也顧不得大雨,連忙逃離了村子,她們剛剛出村不久,就聽見村子裏傳來雞鳴狗吠的聲音,估計是土匪們已經進了村。
一路逃亡以來,章博的腳早已經磨出了血泡,更別提那兩個裹了小腳的姐妹了,她們的腳已經腫到穿不下鞋子,甚至裂口出血,只能用布條包裹住腳行走。
也正因為這樣,她們的逃跑速度很慢,這讓章博一度感覺到了絕望。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下來,她們離村子已經有一段距離,章博以為土匪不會再跟上來了,於是建議休息片刻再趕路。
幾個人實在是太累了,躺在大樹下就睡著了,直到一陣嘈雜聲將她們吵醒,章博仔細一聽,正是土匪的聲音,他們竟然還沒有放棄搜尋。
見狀,幾人又趕緊爬起來逃跑,為了不被土匪發現,她們在地上爬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聽不到土匪的聲音才站起來跑。
當時章博得手掌膝蓋都破了,臉上也被樹枝劃破,她還給姐妹們開玩笑:「劃破了臉,估計土匪就看不上我了,我也就安全了!」
章博的玩笑並沒有讓姐妹幾個心情好一點,土匪一直在後面緊追不舍,她們的速度根本無法和身強力壯的土匪相比。
不一會兒,身後又響起了土匪的聲音,這一次土匪發現了她們,並快速向幾人圍了過來。
眼看土匪的身影越來越近,年齡最小的姑娘被嚇得哇哇大哭,當時章博也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她絕對不可能讓自己落到土匪手裏。
在幾人最絕望的時刻,幾聲槍響劃破了夜空,兩個土匪應聲倒地,剩下的土匪們都慌了,開始四處逃散。
黑夜中,章博也看不清楚怎麽回事,幾分鐘之後,她看到了幾個背著槍的人向他們走來。
原來是牛棚的主人擔心章博等人的安危,於是趁亂找到了當地的遊擊隊員,讓他們趕緊來解救幾個手無寸鐵的姑娘。
幾個遊擊隊員也沒有想到,他們解救的四個姑娘竟然也是新四軍,聽聞她的遭遇後,當地的遊擊隊又將他們帶回了村子,並將幾人交給了新四軍部隊留在村子裏的幾個戰士。
就這樣,章博等人成功地找到了組織,也脫離的危險。
時過境遷,八十年過去了,章博已經是年過九旬的老人,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忘了,可唯獨忘不了那一次驚心動魄的逃亡歷程。
章博稱,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根本無法體會在那個年代裏,革命先烈們的不易,尤其是女人,作為天生的弱勢群體,她們面臨的挑戰更大。
好在這個世界上好人總是多過壞人,清醒的人總是多過糊塗蛋,革命的最終勝利,離不開每一個「清醒人」的努力。
我們在享受當下優越的生活條件時,也一定不要忘記那些清醒的革命先烈們,是他們用生命為我們換來了如今的太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