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歷史

北宋余暉(六章)蘭州本不在割地範圍內,為何蘇轍主張割讓土地?

2024-02-27歷史

元祐初年宋朝向西夏割讓土地的風波鬧得沸沸揚揚,在歷史上留下了極壞了名聲。司馬光執政時主張全面放棄熙河路的土地,雖然最後經過多方面的爭執,卻也口頭上答應了放棄葭蘆、米脂、浮圖、安疆四地。好在司馬光突然去世,中止了宋朝和西夏的割地談判,這才將關於割地的糾紛往後拖延了幾年。經過多方面的交涉,三年後宋朝才與西夏達成割地協定,主要是讓西夏以永樂城被俘虜的軍民來交換此四地的條約。這個條約喪權辱國,得到了宋朝朝野的抨擊,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又波瀾橫生,引發了諸多不確定的矛盾。

在後來關於割地協定的執行中,最大的問題出現在有關蘭州及其附屬領土的處置上面。按照最初的割地協定,蘭州並不在割地的範圍內。蘭州是熙河路的核心,也是宋朝攻打西夏的戰略發起點。這個地方非常重要,因此新黨官員們據理力爭,舊黨的溫和派官員也不占成,所以蘭州並不在割地協定的範圍內。但對於西夏來說,蘭州對他們的威脅太大了,所以用各種方法侵吞蘭州附屬的土地,以達到爭取這個西北最重要戰略中心的目的。然而面對西夏的狼子野心,以禦史中丞蘇轍為首的舊黨又扛不住了,打算向西夏妥協退讓。

當時是西夏已經得到了葭蘆、米脂、浮圖、安疆四地,對蘭州和塞門寨虎視眈眈。由於宋朝始終沒有答應割讓這兩個地方,西夏方面非常不滿,便聯合青唐吐蕃首領阿裏骨進犯熙河路,殺害宋朝的定西城監押吳猛。此後聯軍在宋夏邊境大肆劫掠,頻繁出擊蘭州和塞門寨。這兩地是宋軍防禦的重中之重,而且兵精糧足,西夏聯軍打了好幾次都沒攻下來,只能鎩羽而歸。為了得到這兩個戰略要地,西夏又提出將已得到的四地退回,更換成蘭州和塞門寨。宋朝依然沒有同意,西夏文的武的都沒有辦法,只能先偃旗息鼓。

拿到了四地後,西夏和宋朝正式劃界。本來按照協定,宋朝城寨外延二十裏為界,二十裏外屬西夏,其中各留五裏為「兩不耕地」。這個協定在鄜延、涇原兩路執行並沒有問題,但是在熙河路和蘭州附近卻引發了糾紛。蘭州附近有質孤、勝如兩個堡壘,本來是西夏的「禦莊」,宋朝收復蘭州時一並占領。這兩個堡壘被宋軍作為屯兵之用,與蘭州駐軍形成犄角之勢,有著互相支援的戰術性作用。但西夏並不承認堡壘歸屬於宋朝,認為它們在戰爭中已經被摧毀,所以要求吧堡壘周邊的土地一同劃分給西夏。

面對這種情況,宋朝駐紮在西北的熙河路經略使範育及蘭州知州種誼強烈反對,並要求在兩個堡壘之外二十裏再進行劃界。西夏對此很不滿,派使者鬧到了東京汴梁城,給宋朝扣上了劃界耍賴的帽子。面對西夏人貪婪無理的得寸進尺,舊黨的投降派們再次軟了骨頭,以禦史中丞蘇轍為首的舊黨官員紛紛提出放棄蘭州以外的兩個堡壘,並附帶其土地。有意思的是,蘇轍的言論並不代表所有的舊黨官員。很多之前主張放棄四地的舊黨官員,在蘭州土地的問題上卻很強硬,反對蘇轍提出放棄兩個堡壘及附屬土地的做法。

那麽問題來了,本來在割讓土地上已經達成共識的舊黨,為什麽會因為蘭州外兩個小堡壘的歸屬發生內訌呢?要解釋這個問題,還得從當時宋朝的歷史背景和政治格局說起。因為宋神宗英年早逝,宋哲宗趙煦即位時只有九歲,所以讓太皇太後高滔滔臨朝聽政。高滔滔是舊黨的鐵桿盟友,一上台就大肆起復舊黨官員,將司馬光、呂公著等在宋神宗年間被貶謫的舊黨官員召回了朝廷。司馬光等人掌權後,大肆打壓驅逐以蔡確、章惇為首的新黨官員,廢除新法,形成了舊黨獨霸朝廷的態勢,歷史上稱之為元祐更化。

元祐更化執行到一半,司馬光去世了,事情交給呂公著和文彥博接著做。不久之後呂公著因為年老致仕,文彥博也因為年紀太大不管事,於是宰相變成了呂大防和範純仁。這兩位新的宰相都是舊黨中的溫和派,資歷遠遠比不上之前的三位,因此在舊黨內部壓不住人心。

於是舊黨因為內部的利益糾紛出現了內訌和分類,成為三個政治派別。其中以程頤為首的是洛黨,繼承的是司馬光的衣缽,算是極端保守派。以蘇軾為首的是蜀黨,其實就是宋初蜀黨發展而來的,他們的政治態度比較溫和。以劉摯、梁燾、王巖叟、劉安世為首的組成朔黨,與洛黨、蜀黨爭鋒。

因為在對於廢除新法的政治態度上不同,再加上各自的政治利益糾葛,三黨在朝廷的各種議題上產生了爭執。向西夏割地是宋朝的重要議題,也是當初司馬光口頭上答應西夏使者的,所以如何執行成了三黨維護自己政治利益的砝碼。當時西夏急於得到蘭州的土地,多次出兵蘭州和兩個堡壘,與宋軍對多場大戰,雙方互有死傷。當時在邊境將領中鄜延路經略使趙卨主張棄二堡,而熙河路經略使範育表示反對。朝廷中,剛升任尚書右丞的蘇轍和同知樞密院事韓忠彥主張放棄,左相呂大防、右相劉摯、簽書樞密院事王巖叟表示反對。

前方打得戰火連天,後方卻在極限拉扯,宋朝上下被這事折騰得焦頭爛額。面對這種情形高滔滔也不好拍板,只能丟給舊黨內部協商解決。其實問題的癥結比並不在是否該放棄蘭州外的堡壘,而是在於到底是蜀黨的利益重,還是朔黨的利益優先。這裏面有兩個關鍵人物,分別是鄜延路經略使趙卨和熙河路經略使範育。他們兩人在這場邊境沖突中的政治利益不同,正好分屬兩個舊黨的政治派別。於是個人利益和黨派利益糾葛,讓事情久拖不決。其中趙卨是蜀黨的官員,而範育則屬於朔黨,這就影響了上層的決策。

趙卨在王韶進行熙河開邊時就是反對者,當時就暗中給進行熙河開邊的王韶和李憲兩位主帥拖後腿。他一向畏敵如虎,反對主動與西夏作戰。這次發生邊境糾紛的是蘭州,蘭州歸屬於熙河路,與他駐紮的鄜延路無關。但西夏人打仗不講究,不但打熙河路,還會打鄜延路,所以他很不樂意跟著打仗。他提出放棄蘭州附屬堡壘土地的想法,實際上是一貫反戰態度的表現,也是臨陣退縮的結果。但範育跟他不同,範育是熙河路的經略使,丟了土地他是要負責任的。他不可能主動提出放棄土地,而必須有據理力爭的立場。

兩人的政治利益不同,這就直接影響到了後面的決策。蘇轍作為蜀黨首領,在這個問題上是聽趙卨的,就算明知是西夏人貪得無厭,卻也支持趙卨放棄土地的建議。因為只要趙卨的建議獲得透過,未來宋夏邊境劃界協定就會由蜀黨的官員來完成。如此一來,不僅僅涉及到國家的土地問題,更多的是黨派的政治利益,也有你蘇轍個人的權勢問題。而且蘇轍剛剛上任當副宰相,肯定需要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如果這個事情被駁回了,蘇轍在官場的威信必然受到打擊,以後說話都不好使了,也無法給蜀黨其他官員交代。

與蘇轍不同,呂大防等人的態度也是基於朔黨的利益。呂大防是從頭到尾都反對割地的舊黨官員,而且他還是正牌宰相,自然不願意把話語權讓給蘇轍。在宰相任上進行割讓土地,本身就是奇恥大辱了,還被人在協定上占便宜。呂大防肯定是不幹的。從朔黨的利益出發,劉摯作為領袖人物也不可能將舊黨中的話語權讓給蘇轍。當時三個黨都自稱是司馬光的繼任者,誰先妥協退讓,誰就結束了朝廷大權的競爭。如果讓對手占據政治鬥爭的主動權,另外兩個黨派的官員會不會步新黨的後塵,這是他們最為擔憂的。

在這種極限拉扯的鬥爭形勢下,西夏得寸盡尺,突然擴大了戰爭規模。原本他只是襲擾熙河路和鄜延路的邊界地帶,現在發現宋朝沒啥反應,於是把戰爭擴大到了麟州及神木寨。熟悉歷史的朋友們都該知道,這兩個地方並不是西夏所屬,也從未被西夏占領過。麟州就是宋朝初年大名鼎鼎的楊家將的地盤,而神木則是麟州的核心地帶。當初楊家將在這裏與契丹作戰多年,打出了楊無敵的名號。這樣的土地怎麽可能讓西夏占據,因此蘇轍終於不敢再說放棄土地的話了。於是宋朝全面出兵反擊西夏,表示出寸土不讓的態度。

結果是宋軍出兵將在宋夏邊境不斷襲擾的西夏軍隊擊敗,西夏無力繼續東侵,只好再次提出求和。執政的舊黨等人本就不太想打仗,於是見好就收,重新劃定了宋夏邊境。這次邊界的劃定,說明了在蜀黨和朔黨的競爭中敗北,結束了舊黨內部的黨爭。但也從側面可以看出,平日裏一副君子模樣的蘇轍也不是好東西,而是典型性的偽君子。他為了政治利益居然提出割讓更多的土地給西夏,置國家利益於不顧,其道德敗壞程度令人發指。現在很多網友推崇蘇轍,認為他做官比蘇軾強,但從此事看出他做官不過是厚顏無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