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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蘇區留守紅軍最後突圍的細節

2024-07-21歷史

長征的是英雄,留守的也是英雄。

長征精神的一個組成部份應是由留守中央蘇區的全體紅軍戰士們塑造的傳承。

昨天我們講留守中央蘇區的3萬紅軍的結局,今天我們以紅24師政治部代主任、最後突圍力量的第四大隊大隊長袁血卒的視角來看一看中央蘇區紅軍突圍逃生過程。

袁血卒的第四大隊最後僅僅4人逃生而出,可見其過程之殘酷。

袁血卒是1935年3月9日開始的突圍,最後在3月31日到的上海。

袁血卒再從上海去了陜北延安,被安排進了中央黨校學習。紅軍改編為八路軍後,袁血卒任120師政治訓練隊隊長,後面就一直跟著劉鄧大軍從中原到淮海到渡江到席卷大西南。老爺子活了97歲,2004年逝世。

1、中央軍區政治部

昨天我們講留守中央蘇區的紅軍力量大都是傷病員傷愈歸隊補充進來的,因此雖然人員蠻充實,但戰鬥力與長征的紅軍主力軍團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中央在長征前挑了紅24師留在中央蘇區堅持鬥爭,同誌們就毅然服從了命令。

師長:周建屏

政委:楊英

代政治部主任:袁血卒

政治部條線方面,袁血卒還兼著中央軍區政治部的職務。中央軍區政治部的組成是:

政治部主任:賀昌

組織部:史猶生

宣傳部:李翔吾

破壞部:袁血卒

秘書處:林中伯

最後突圍時,袁血卒就是和李翔吾一起在第四大隊的。

中央軍區政治部主任賀昌

賀昌是大革命時期共青團湖北省委書記,中共五大當選中央委員,到長江局工作。

到中央蘇區後,賀昌曾任興國縣委書記,把興國創造成模範縣。

賀昌給人的印象只會板著臉孔,根本不會笑,但其實待人很誠懇。由於操勞過度,營養不足,賀昌臉色焦黃,顯得更嚴肅。

袁血卒第一次到中央軍區政治部開會,賀昌就躺在椅子上,合著眼,像是睡熟了。大家匯報完,賀昌扼要地指出問題的關鍵,卻是深刻而明確。

賀昌和陳毅關系很好。

陳毅的腿在興國老營盤戰鬥中負傷,這時還沒有完全好。賀昌的腿也負了傷,就老和陳毅在一起。

賀昌那時候年輕,就老是給陳毅、賀昌弄些吃的補補。

那時候搞一點牛肉就是最好的了。

2、項英和陳毅的分歧

紅24師留守後,1934年11月底,在東路和蔣鼎文的李玉堂師打了一仗。此戰過後,敵人知道了中央蘇區還有紅軍主力,就變成了堡壘封鎖戰術,對中央蘇區進行一點點的分割包圍。

於是,中央蘇區內部不可避免地就出現了兩種主張。

項英認為,紅軍主力已經突圍出去了,他們到湖南後必定會打幾個打勝仗。那時,圍剿中央蘇區的敵人自然就會撤退去湖南那邊參戰,中央蘇區就可恢復了。

因而,項英主張在中央蘇區堅持著,保衛蘇區,等待主力回師反攻。

陳毅認為,敵人對中央蘇區重重包圍,我們要面對現實,不能把希望放在已經長征了的主力身上。要盡快轉變戰略思想,分散打遊擊,保存有生力量,保存骨幹,待機而動。

賀昌自然是支持陳毅的。

按昨日前文,後來1934年12月,中央分局又召開了會議,這次項英同意了陳毅的意見。

這次會議是陳潭秋主持,陳毅發言。

會議結束時,陳毅還征求了瞿秋白的意見,瞿秋白表示沒有意見了。

會後,中央軍區政治部就開始起草系列檔,由政治部主任賀昌、宣傳部長李翔吾親自起草,動員宣傳遊擊戰爭。他們那幾天一直幹通宵。

事實上宣傳遊擊戰爭師極其必要的,因為紅軍長征是保密的,整個中央蘇區軍民都認為主力只是例行出征擴張地盤,過幾個月還是會回來的。

甚至工農劇社的演員們天天都在排練新的節目,準備主力歸來後到勝利演出呢。

疏散傷病員

還有7000名傷病員也要政治部去動員疏散。當時已經有一半傷病員出院補充進了紅二十四師和各獨立團,還有近4000名傷病員需要安排。

傷病員的戰士們不願意被疏散,紛紛給政治部寫紙條要求立即上前線,保衛蘇維埃政權。

連躺在床上的重傷員也都表示,死也不離開部隊。

傷病員中的幹部,由政治部逐個確定,建立疏散名單。政治部就先去動員幹部,袁血卒去的一家醫院,按照名單找到住院的周副團長,反復動員,對,是反復動員,先做通了周團長的思想,再讓周團長去說服其他紅軍傷病員戰士,就這樣完成了一家醫院500張床位的疏散。

政府秘書長謝然之叛變

中央政府辦事處的秘書長謝然之在這個時候叛變了。謝然之也是因為當時有病,在瑞金農村休養而沒有隨隊長征。

他在休養的農村直接叛變,還發表了反黨的宣言。

政治部主任賀昌布置政治部宣傳部長李翔吾在【紅色中華】報上寫社論批判。

3、突圍前夕

時間來到1935年2月,遵義會議後中央給中央蘇區發來了萬萬火急的電令,立即開展遊擊戰爭。

中央分局接到電報後,立即在駐地井塘村召開緊急會議,領導們都來了:

項英、陳毅、賀昌、陳潭秋、何叔衡、譚震林、毛澤覃、鄧子恢、汪金祥、李才蓮。

緊急會議後,在分局機關駐地,由工農劇社的「火星」、「戰號」、「紅旗」三個劇團,舉行了一次規模盛大的文藝會演。

告別演出。

會演在晚上進行,戲台搭在一個山窩裏,用松柴點火照明。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辦事處的領導們都觀看了演出。

隨後,整個中央蘇區迅速地行動了起來。

袁血卒去贛南軍區找政治部主任劉伯堅,跟他對接分散安排。

贛南軍區駐地在黎板橋。黎板橋是一個比較大的鎮,是中央蘇區剩下的最後一個大鎮。

袁血卒騎著騾子去黎板橋,一路所見都是一派緊張的氣氛。

背槍的、拿梭鏢的、挑擔的大人、小孩們,在大路小路上穿梭,來去匆匆,人們的表情平靜而嚴肅。

袁血卒跟劉伯堅要了一匹好騾子,帶回去送給了領導、中央軍區政治部主任賀昌。

因為賀昌腿傷還沒痊愈,走路還是一顛一跛的,需要一匹坐騎突圍。

4、第四大隊的生死突圍

時間來到1935年3月,各路突圍部隊都已經走了。

中央蘇區戰鬥到最後的全部財產是項英、陳毅、賀昌。以及他們率領的紅二十四師70團和中央軍區直屬隊。


中央的指示是,率部穿過會昌封鎖線,往福建長汀地區突圍。實際上最後在陳毅的建議下,去了粵贛邊(參見昨日前文)。

突圍前,部隊進行了整編,共編為四個大隊。

項英、陳毅攜帶電台,編在一、二大隊。

賀昌、周建屏、楊英、郭如嶽等編在第三大隊。

袁血卒和李翔吾等編為第四大隊。


第四大隊的任務是掩護其他大隊突圍。

註定會犧牲的。

陳毅加強第四大隊,把會昌獨立營也給了袁血卒。

賀昌來給第四大隊做突圍動員,在一間老百姓放香菇的棚子裏。先給大家發了去白區活動的白洋和鈔票經費。

賀昌扶著他那殘廢的右腿,翹在長凳上,向大家說:

同誌們!主力紅軍已經勝利地進入貴州的第二個大城市,並在那裏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批評了中央在五次反圍剿中的錯誤,並給了我們今後鬥爭的指示。

現在,我們是在敵人重重包圍之中,彈缺糧缺,特別在這深山之中,孤軍作戰,形勢是嚴重的。

這是考驗每個共產黨員,尤其是幹部對黨對人民忠心的時候,也是考驗每個同誌對共產主義事業忠心的時候!

突圍開始


1935年3月9日下午15點,突圍開始了。

賀昌、周建屏、楊英等所在的第三大隊,先行從上坪山區出發。

袁血卒和李翔吾帶領第四大隊隨後跟進。

第四大隊任務是搶渡安遠河,然後占領會昌天門嶂,掩護第三大隊和項英、陳毅等同誌突圍。

袁血卒的第四大隊出發時,項英正在向中央發電報。

當天晚上,第四大隊安全渡過了安遠河,到達天門嶂。過河後,敵人發覺了突圍行動,當晚從仁風開來了一個團,將安遠河封鎖了。

這時,天下大雨,河水猛漲。 項英、陳毅他們沒有追上第四大隊,被阻在河西。第四大隊在天門嶂停留了一陣,但一直沒有同項英、陳毅他們聯系上。


在天門嶂山上,第三、第四大隊受到了敵人的包圍合擊。部隊全被打散了。

賀昌在曉龍的歸莊被敵人包圍。他用手槍做了壯烈的自我犧牲。

此時,周建屏、楊英等領導也已不知去向,其他大部份同誌也都犧牲了。

最後七人

最後,只剩下袁血卒、李翔吾、周子禎、陳松林、廖得標、唐繼章、鐘偉生,共7個人。

敵人在搜尋,七人藏在水溝的深處。敵人說話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李翔吾說:每個人都上子彈,準備萬一。

袁血卒補充說:如果被敵人發覺,就一齊沖出去。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兩個賺一個!

就這樣,七人在水溝中從天亮堅持到天黑。七人商量了三條辦法:一是與閩西紅軍取得聯系;二是返過安遠河,找中央分局的領導機關;三是萬不得已時,到上海找黨的關系。

當晚,七人踏著月光,順山溝摸著前進。敵人在大路小路上布滿了崗哨,七人專找沒有路的地方走。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肚子餓得很。兩個小同誌都餓得走不動了。

七人只好冒險向一幢殘破的屋子裏摸去。幸運得很,找到了一些充饑的食物。

就這樣,七人白天在山上隱蔽,晚上摸著向前走。

摸呀摸呀,一次,摸進了敵人的哨所。敵兵鬼叫一聲,七人馬上縮回來繞道走了。

下一次就沒有這麽幸運了。又一次,陳松林走在前面,卻摸進敵人的駐地,被敵人抓住了。

最後六人

陳松林犧牲了。還剩6人了。

袁血卒、李翔吾、周子禎、廖得標、唐繼章、鐘偉生。

六人從三條辦法了選擇了最後一條,到上海去。


由於過分疲勞和緊張,六人都想休息一下再走,就順著山腳走了一段路,看見路邊有一間標準的江西式的房子,房子有兩層,上層是擱東西的樓房,低矮得進出都要低頭,下層好象長期沒人住過。

六人冒著春雨摸黑進了房子,關上門,燒火烤衣服。天快亮了,大家爬上樓去,準備歇到天黑再上路。

這一睡覺,就出事了。

一覺睡到上午九點,雨過天晴,太陽出來了。但是,六人已被敵人發現,被200多名敵人包圍了。敵人在房子外喊話,叫六人繳槍。

是時候了,猶豫就等於死亡!


袁血卒向廖得標命令:為了革命,沖吧!

廖得標第一個沖下樓去,放了一梭子子彈。他背心中了一彈,仆倒在地上。

接著,唐繼章向敵群投擲了顆手榴彈。

然後,袁血卒放了半梭子彈,也沖了下去。

隨後,李翔吾也沖了下去。

最後,另外兩人也都沖了下去。

大家一直向對山沖過去。

袁血卒、周子禎、唐繼章、鐘偉生,四人沖到了對山的棱線上。

李翔吾卻負了傷。他勉強跑到山腳下,向山上的袁血卒等大聲喊道:

為革命流最後一滴血,同誌們,前進吧!

喊完就舉起手槍,自我犧牲了。

多麽偉大的革命先烈,賀昌是這樣,李翔吾也是這樣。

第一個沖出去的廖得標也是這樣!

最後四人

還剩下了最後四人了,他們是袁血卒、周子禎、唐繼章、鐘偉生。

周子禎,又叫何俠。

圍捕他們的是粵軍,為了避開敵人,四人既不能走大路,也不能走小路,只能專門走深山老林。

沒有精靈,沒有指北針,只能在朦朧的月色 下,大體估計著方向,向南走去,因為南方敵人較少,到海邊乘船去上海較方便。

此時,大家堅持下去的動力就是信念二字。

還有15天的路程。

四人晝伏夜行,忍著寒冷,忍著饑餓,爬過敵人放火燒過的山嶺,鉆過敵人設定的鹿砦和鐵絲網,趟過冰涼的河水,衣裳被撕爛了,手腳被掛破了,臉上也有條條傷痕。

周子禎的腳被竹簽戮穿了,柱著半截樹枝一拐一拐的。

就這樣用15天時間終於走出了筠門嶺,來到廣東梅縣的衢潭圩。

袁血卒、周子禎、唐繼章、鐘偉生四人,每個人閃著一雙通紅的大眼晴,衣衫襤褸,骨瘦如柴。

結局

四人到了上海後,重新接上了組織關系。他們的未來,除了袁血卒開頭已述外,另外三人:

周子禎,開國少將。1972年去世。

唐繼章, 鐘偉生,二位當時是通訊員。

唐繼章,到上海後被捕入獄,沒有能去延安,失去了進一步提升的機會。國共二次合作後被釋放回到江西興國縣老家。解放後,組織上印證了他的革命功勞,任泰和縣縣大隊大隊長。1983年退休,1995年逝世。

以上雖然只是第四大隊的突圍經歷,但我們可以感受到,最後的中央蘇區紅軍的突圍過程應該都是這樣的殘酷和充滿犧牲的。

包括項英、陳毅兩位中央分局最高領導人,最後也是寥寥數人分散摸出包圍圈的。甚至連何叔衡這樣的中共一大代表,也是犧牲在長汀突圍中的。在偉大的革命事業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而且我們看到了29歲的賀昌、28歲的李翔吾在負傷後毅然選擇了自盡,我們沒有看到更多的自盡的紅軍戰士,但這必然是大量的。因為這是信念的力量,從革命的第一天起,大家就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了革命事業。

還有那幾千名被疏散的傷病員也是偉大的,他們知道自己留在中央蘇區必然將面臨殘酷的敵人,幾乎沒有生還的希望。他們同樣以自己的方式報效了革命事業,獻出了自己的一切。

為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

每一位革命先烈都萬古流芳。

每一位犧牲的紅軍戰士都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