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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鎮,並不只是威脅

2024-04-13歷史

文 / 子

藩鎮最初的設計就是拱衛王室,只是當外重內輕的局面出現之後才會發生威脅王室的狀況,本質還是朝廷出了問題。存在即合理,藩鎮在歷史上的作用並不只是威脅。

西周之所以采用分封制一是因為其沒有郡縣制的模式作為參考,治理經驗匱乏,最主要的原因還是, 以當時的交通系統,西周王室根本不具備直接統治天下的能力 ,所以就只能將地方上的管理權下放給諸侯,完了王室以宗法、禮制、天命這套理論來遙控諸侯。

諸侯當時的義務非常明確,就是尊奉王室的正朔地位、以武力拱衛王室。在初期執行的過程中,諸侯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定期朝貢天子,天子有難時立即發兵勤王

但當諸侯透過開邊、兼並的方式將蛋糕越做越大,而王室的蛋糕在持續的分封下越來越小時,平衡就已經被打破,諸侯開始不尊重王室,也不在王室遇難時發兵勤王,能不落井下石帶兵去打王室就已經不錯了。

可見, 藩鎮真正威脅到王室首先是朝廷的問題 ,外重內輕導致了雙方關系的失衡。而朝廷要想始終駕馭諸侯就必須得在土地、財政、軍事幾個領域都比諸侯要強,如此這套體系才能運轉。

為什麽劉邦的漢朝能夠始終駕馭地方諸侯,就是因為,朝廷在軍事實力、財政、領土等層面強於諸侯。

西漢剛建立時,劉邦是憑借關中和齊地的資源、軍事優勢剪滅了異姓諸侯王,完了又做了朝廷的直轄地和藩王的封地犬牙交錯的設計將劉氏諸侯壓得是死死的,即使後來發生了七國之亂這樣的事,朝廷還是憑借軍事和資源優勢順利平定了叛亂。

而西漢的藩王也成功履行了自己的使命,將以功臣派為主體的列侯群體壓制得是死死的,並承擔了守邊的重任。

也就是說, 西漢既利用好了藩王這張牌為帝國服務,同時又有效地預防了藩鎮的坐大,威脅朝廷 。什麽時候搞分封,什麽時候削藩,劉邦和他的子孫們玩得是明明白白。

相反,秦朝就是因為在統一之初沒有在邊地做分封的設計結果導致在陳勝起義天下大亂的情況下無人勤王。

當然,劉邦也是吸取了始皇的教訓。

總之, 西周的全面分封和秦朝的全面郡縣都是歷史教訓,供後世的王朝參考

本質來說, 東漢的滅亡也是因為地方藩王沒有實力 。為了制衡世家,東漢天子只是頻繁打外戚和宦官的牌,但當外戚和宦官火拼同時結束歷史舞台之後,世家就形成了一家獨大的格局。當時,不管是地方還是朝廷,處於主導地位的都是世家的力量,東漢朝廷在沒有劉氏藩王拱衛的情況下只能坐看世家以戰爭的形式進行利益分配,完了關門大吉。

曹魏也一樣,在世家力量依然強大的情況下卻根本沒有做分封的設計,而是以遠支宗室來制衡世家。當曹氏遠支逐漸雕零而曹爽的力量又不是以司馬懿為代表的世家的對手的情況下,曹魏也只能復制漢獻帝的命運,先做傀儡,然後被司馬氏取代。

任何事情過猶不及,曹丕在防範宗室的同時卻也失去了能夠自救的最重要的一張牌。

▲曹丕沒打藩王這張牌

可接棒的西晉後來也玩崩了。司馬炎為了制衡強大的世家,上手就是大封藩王的節奏,還給了不同層級的藩王數量不等的軍事力量配備,讓他們來拱衛朝廷。

這沒毛病,在世家依然強大的情況下,西晉需要藩王這張牌,更需要他們承擔守邊的重任。而司馬炎的失誤之處就在於,他同時解除了地方州郡的武裝。

也就是說, 此時朝廷直轄州郡的軍事配置根本不如地方藩王 。司馬炎開局就讓西晉王朝跑步邁入了外重內輕的危險局面。

這種局面,只有司馬炎這樣擁有軍功的雄主才能勉強駕馭,可當司馬炎駕崩之後,藩王們的欲望就會迅速膨脹,而賈南風是根本無法駕馭這種復雜局面的。於是就有了八王之亂的悲劇,並連帶出了五胡亂華、永嘉南渡的悲劇。

從這點來看,不管是曹魏還是西晉都沒有西漢在平衡層面玩得好。

南北朝期間,朝廷始終無法打好藩王這張牌,為了制衡世家是不得不分封,分封了之後又常常遭到藩鎮對皇權的沖擊。

即使隋朝混一了南北統一了天下,但依然沒打好藩王這張牌。隋文帝時,楊堅為了制衡關隴集團還做了分封諸子為藩王的設計,可當楊廣即位之後,隨著漢王楊諒的叛亂被平定,藩王的建制也從隋帝國的組織架構中被抹掉。結果就導致,關隴集團集體向楊廣發難時,楊廣在沒有宗室支撐的情況下只能逃往了江都,身死國滅。

唐朝雖然也在壓制宗室的權力,但其後來卻在邊疆逐漸培養起了一個新的群體——節度使,在發展的過程中,節度使們一度擁有了地方的軍、財、政、監等權力,妥妥的一方諸侯,其本質就是藩鎮。

雖然由於府兵制的崩潰,朝廷力量的衰弱,帝國發生了安史之亂的事,但朝廷最終還是憑借別部節度使在軍事和財政層面的優勢順利平定了叛亂。

但由於在平定叛亂的過程中朝廷又新設定了大量節度使,結果就導致帝國真正形成了外重內輕的局面,皇權徹底旁落,大唐天子只能像當年的漢獻帝一樣看著諸侯以戰爭的形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重新進行利益分配,完了再一腳將他踢開。

只能說, 設定節度使並不是唐朝政策的失誤,而是玄宗培養了安祿山這個強藩,將更多的資源集中在單個藩王身上

▲安祿山是玄宗培養起來的強藩

事實是,只要制衡這張牌打好,節度使完全可以承擔起保衛邊境,抗擊契丹、奚、吐蕃等異族的重任,必要的時候還可以來勤王。

只是,經過安史之亂後,節度使群體全面崛起,朝廷即使想制衡,也已經沒有了資本,只能大施合縱連橫之術來維護脆弱的皇權。

接下來的五代,雖然藩鎮屢屢沖擊朝廷快進式推進朝代的更叠,但此時藩鎮的存在並不只是對內,像劉知遠、郭威這些人都承擔了抗擊契丹的重任,建立了一定的軍功。為什麽遼太宗耶律德光在占領汴京不久就主動結束了中原,原因就是劉知遠等強藩的存在,既然無法降服劉知遠等人,耶律德光就只能結束中原。

當然,也有反面例子,石敬瑭引狼入室將幽雲十六州割給了契丹讓中原王朝失去了防禦遊牧民族的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五代之所以會頻繁上演藩鎮顛覆皇權的事,本質上是朝廷禁軍在整體實力上弱於地方藩鎮,嚴重的外重內輕,所以周世宗柴榮上位之後才會大力加強對禁軍力量的建設。

雖然後周的國祚依然不長,但顛覆後周的人並不是地方藩鎮,而是朝廷禁軍,屬於禁軍系統和皇權的角逐。下一步,朝廷只需對禁軍權力進行分解就可以徹底穩固皇權,趙匡胤建宋之後就是這麽做的,將侍衛親軍馬步軍司分解為馬軍司和步軍司。

但趙匡胤在削藩的過程中采用的卻是一刀切的做法,導致邊境上根本沒有防禦遊牧民族的強藩,而宋朝的邊境局勢又是異常嚴峻的,不僅有唐朝、五代遺留下的契丹問題,西北的西夏也已經坐大。

為什麽宋朝解決不了小小的西夏,為什麽遼軍能夠輕易突破黃河防線威脅汴京,為什麽金軍能夠輕易滅掉北宋,原因就在這裏。

宋朝不僅削弱了地方軍力,將地方精兵都納入了朝廷禁軍系統,更是將地方的財富全部集中於汴京,這就導致,當金軍攻克汴京之後,整個大宋事實上就已經癱瘓,因為, 大宋的精兵和財富都能集中於汴京

又是過猶不及的做法。其實趙匡胤建宋之後外重內輕的局面已經初步得到解決,此時朝廷最好的做法就是: 繼續加強禁軍力量建設,然後在邊境上布置數量在可控範圍內的藩鎮以對付遊牧民族 ,這樣就既能保證朝廷對藩鎮的控制,藩鎮又能承擔起守邊的重任。

可惜,一直到北宋滅亡,趙宋官家都沒有對這種資源過於集中的弊端作出相應的調整。

元朝的藩鎮則純粹屬於內憂了,因為,蒙古騎兵已經憑借武力優勢將邊境線推進到了遊牧和農耕文明的極限,藩鎮已經失去了守邊的作用。而蒙古因為草原部落制的傳統卻是持續性大封宗王,結果導致,宗王屢屢沖擊大都的皇權。整部元朝歷史都是朝廷與地方宗王的賽局,亂。

明朝建立後,考慮到嚴峻的邊境局勢,朱元璋就將兒子們封為藩王沿著長城給他們劃定了守邊的防區。

說實話,這個方案是極為合理的,因為, 朝廷的力量在總體實力上是強於藩王的 ,不存在藩王不受控的情況,朱允炆在削藩時能夠大刀闊斧順利推進就是證明。

只是由於朱允炆牌技實在太次,最終導致了燕王朱棣沖刺皇權成功。

▲朱棣的成功屬於機率事件

當時,朱棣的優勢是個人能力,以及軍功派身份的優勢,他能夠靖難成功就是憑借彪悍的個人能力和功臣身份對朝廷勛貴的統戰。

只要朱允炆耐心等一等,等朱棣去世之後,燕王的這些個人優勢自然就會消失,到時候,削不削藩其實都無所謂: 要麽將朱氏藩王換掉讓朝廷大臣出任守邊的重任;要麽讓燕王、寧王等繼續守邊

朱允炆還是太急了。

後來,朱棣對藩王一刀切的做法又導致了邊境防線的內縮,而天子又不得不承擔起守邊的重任,之後的土木堡事件和崇禎自殺都和朱棣有一定的關系。

清朝和元朝一樣,由於疆域開拓面積極大,同時覆蓋了遊牧區和農耕區,所以邊患壓力相對比價小,基本不需要藩王來守邊。

當然,清朝最終卻被海洋勢力所打敗,這是後話,也是超出清朝皇帝認知的事。

總之,藩鎮的作用不能一刀切,存在即合理,最重要的是, 朝廷要始終保持對藩鎮的軍事優勢 ,使其處於可控的狀況。

可惜,這張牌很少有人能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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