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裏的研討會正在馬橋辦公室召開，會議由副局長馬橋主持， 主要議題是新任局長吳起風的辦公室的裝修。
「依據吳局長的要求，本次辦公室設定兩個，一大一小。大的辦公室相容會議室職能，小的由之前定的局長辦公室改造而成。」馬橋說。
「咱們的會議室不是剛剛裝修過嗎？工錢還沒結呢。」
說話的是市裏最大的裝修公司設計師高齊。他的出場費可不低，一個看似普通的設計都要幾萬塊，本來他不接辦公室設計，但是，吳起風提出具體人選，馬強只好盡力滿足。
這個問題同樣困擾著馬橋，兩次裝修挨得太近，上級檢查，根本無法解釋，再說了，按照自己對吳起風的了解，出了事，肯定讓自己頂包，思前想後，他準備花小錢辦大事。
「你說的確實是個問題，能不能調整布局，達到領導想要的效果。」馬橋說。
話音剛落，吳起風進了門。寒暄過後，吳起風提出了兩點要求，第一，大的威武，小的樸素。說完，轉身出了門。
馬橋不理解，跟了出去想要問個明白。
「你知道古代縣衙為何那樣設定嗎？」
馬橋搖頭。
「為的是不怒而威，一般老百姓進了縣衙，禁不住想要下跪。」
馬橋仍有些疑惑，吳起風皺了皺眉，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又舉了一個例子。
古代當鋪為何要設計那樣高的櫃台呢，主要就是為了顯示居高臨下的氣勢，進了門，你就失去了定價的權利。
「哦」
馬橋終於明白，吳局長要的是壓倒一切的氣勢。
之後幾天，局長的辦公室裝修完畢，馬橋私下裏給這兩個辦公室起了兩個別名，「縣衙風」和「憶苦風」。縣衙風主要接待下屬，要的是霸氣側漏，憶苦風主要接待上級，要的是讓領導看到自己艱苦樸素。
一天，局裏評先進，一向吃苦耐勞的牛大誠連續幾年都沒有一個榮譽，別人私下勸他，評先進看的不是白天，而是晚上，牛大誠不想晚上努力，他準備白天找找吳起風。
推開辦公室那一刻，牛大誠的信心就少了一半。
四五米長的辦公桌，辦公桌兩端擺放了兩把椅子，椅子也有明顯差異，吳起風的椅子非常大，像是乾清宮皇帝坐的的龍椅，氣勢恢宏。而辦公桌對面擺著一把沒有靠背的小凳子，按輩分來說，一個是爺爺，一個重孫子。
「請坐，請坐，大誠。」吳起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熱情地說。
牛大誠環視四周，這裏只有一個凳子，別無選擇。他坐了下去，一米八多的個頭，坐在凳子上，只能把頭露在外邊。牛大誠心裏難受極了，嗓子裏像是卡進去幾只蒼蠅，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什麽事？」吳起風問。
「我——，」牛大誠明顯底氣不足，結結巴巴地說，「我想，聽說，嗯，聽說，單位——」
吳起風也不著急，靠在椅子上，笑瞇瞇地看著牛大誠。
牛大誠坐在凳子上，如坐針氈，他感覺，吳起風的笑容是在嘲笑自己，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他「噌」地起身，開啟門，走了。
和牛大誠有同感的人不止他一個，局裏的副局長也有同感，每次匯報工作都要坐在那個低矮的凳子上，明顯低人一等。其中一個副局長，個頭比較低，每次匯報工作還要帶個靠背墊在屁股下邊，要不然，只能露出來一雙眼睛，很明顯，這是吳起風要的效果，只要你站起來，他就往後一躺，不再聽你講話，沒辦法，幾個副局長只好速戰速決，講完後，起身便走，絕不多做停留。
幾個月過去，局裏每位職工都進過那個大會議室，只要從那裏出來，心情都是一樣的糟糕。在大家的潛意識裏，吳起風如坐雲端，高高在上。而他們，是地上的草芥，不值一提。可是，吳起風還是不滿足，他又讓裝修公司給會議室門上安上一個三四十厘米高的門檻，像皇宮那樣，會議室更加威嚴。
一天下午，市裏領導突然檢查工作，檢查團上了樓，吳起風還坐在大辦公室。聽到訊息後，吳起風撒腿就跑，出門的時候，忘記了新安裝的門檻，雙腳被絆了一下，人飛了出去，雙手沒反應過來，嘴巴撞在了地上。
半天功夫，吳起風也沒有爬起來。
哎呦——
整個樓道充斥著吳起風痛苦的喊叫，殺豬般似的。
等吳起風擡起頭時，檢查團已經站在他的眼前。「您好！」吳起風掉了幾顆牙齒，嘴裏都是血，說話時有些跑風，聲音甕聲甕氣。
檢查團看了看吳起風，又看了看身後的門檻，二者之間隨之建立起聯系。沒等吳起風開口，檢查團已經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晚上，吳起風被送到了作風培訓班。原來，檢查團接到局裏職工的反映，這才有了這次突然襲擊。
之後沒幾天，吳起風被安排進了旅遊局，又擔任起重要的職位，但是，前幾天，有人看到吳起風時，他在古城縣衙看大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