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讀程式:鄧瑞翔，62歲
整理:圓圓 蘋果 的情話
文章來源：作者身邊的生活
元宵節下午1時許，我和妻子正準備出門去嶽父嶽母娘家。我突然間腦際閃躍出一個強烈的念頭:回老家陪伴老媽和哥哥過元宵節，給他們一個驚喜！
我對妻子:「老婆子，我想回我老家，陪老媽和哥哥過元宵節。我開車先送你到你爸爸媽媽那兒，我和他們打個招呼，之後我就回我老家。」
妻子頓時楞怔了，好一會兒，她說:「老頭子，我們不是說好了的，一起去和我爸爸媽媽過元宵節呀，怎麽突然變卦了呢？我都跟我爸爸媽媽說我們去他們那兒過元宵節。」
我說:「老婆子，我突然特別想著要回去和我老媽過元宵節的，春節我沒陪我老媽，元宵節該陪呀。」
妻子說:「老頭子，你老家那兒你哥哥不是在陪著 老媽嗎，這本來就輪到你哥哥照顧老媽的呀。元宵節你陪嶽父嶽母娘過很正常呀。」
我說:「老婆子，你說的都對，我前面也是這樣安排。可是，我突然就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擔憂，怕哥哥扔下老媽在家，他獨自跑了。老媽都快90歲了，若是元宵節一個人在家，那可真不好，我們5個兄弟姐妹都被罵的。」
妻子說:「老頭子，你是杞人憂天，老媽也是你哥哥的媽媽呀，他怎麽可能是這樣呢？」
我說:「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這個哥哥，就是有點變態，倘若他真的不在老家，讓老媽一個人過元宵節，我會很難過的，村莊的人會罵我們的。老媽不怕丟臉，我們子女的不陪老媽，讓她一個人孤獨在家，就是我們的過錯。我回去看一看，最好能讓他們有意外驚喜。」
妻子說:「那你不可以打個電話給哥哥或者老媽嗎 ？電話一問，就清楚了。」
我說:「老婆子，不用問了，其實我也真的想陪老媽過元宵節。」
妻子不再吱聲，她從冰箱裏拿了一碗羊扣肉，裝進盒子，再套進一只紅薄膜袋。
妻子說:「你老家雞鴨肉豬扣肉之類應該有，你拿一碗羊扣肉回去就行了。」
我們立刻出門進電梯，很快到地下室，我駕駛著自家的小轎車，帶著妻子，向居住在鄉下的嶽父嶽母娘家駛去。
嶽父嶽母娘家與我老家是同個方向的。從市裏向西南方向一條二級公路40km，便到他們的家，再往前30km，便到我的老家。
我駕駛著車子，行駛了30來分鐘，就來到了嶽父嶽母娘的家門前。
我和嶽父嶽母娘打個招呼，嶽父嶽母娘顯得很大度，並沒有過多挽留我。只是囑咐我路上小心，到家了好好陪著老人，過個快樂的元宵節。
我於是駕駛著車子，沿著二級公路，往我家的方向疾速而去……
我叫鄧瑞翔，今年62歲，我妻子58歲，我們倆都是從鄉村教師崗位上退休之後，到市裏來生活的。我們有一個女兒，她33歲了，在深圳生活。她他已結婚成家，給我們生了一個 外孫，已經有5歲了。
我的老家在鄉下的一個小山村，我的父母生養了5個孩子:兩男三女。我排行第二，父母親叫我老二，我有一個哥哥，比我大兩歲，他是老大，還有三個妹妹，分別是老三老四老五，她們之間都會相隔兩歲。
在上世紀60年代，在鄉下的農村，生活艱苦的。我父母親拼著老命，在生產隊集體裏掙工分養家。那個年代的，上學的代價不大，可是當時的學校，老師和學生都顯得輕松。
老大初中畢業就輟學了，他在家裏本來可以好好幫父母做一點活路，可是他卻不是這樣，好吃懶做的，匹常常和父母頂嘴。有時候我在場看不過去，就說他兩句。
沒想到他就教訓我說:「老二，我不讀書，已經是在減輕家裏負擔，讓你們幾個更好的讀書，你還對我有意見嗎？」
這時候，母親說:「老大，不是我和你爸不讓你讀書，而是你自己不讀，以後你怪不得大人了。你不讀書，不是為了養弟弟妹妹，我們家五個孩子 ，和別人家比，我們還不算多，人家有的是7~8個小孩，甚至10個小孩，我和你爸爸掙工分，可以養活你們。你自己不讀書，那在家裏該做的你要做，不要總和我們頂嘴。」
母親這麽說，哥哥才停止了和我爭吵。
老大成年後，長得膀大腰圓的，他和村裏幾個人，距離我們山村80km遠的還到礦山去做苦工，甚至還去偷礦。可是，哥哥竟然沒有掙上什麽錢 。
老大25歲那年結婚，我記得那一年父母養了3頭大肥豬全都賣了，給哥哥當做怍彩禮錢送給女方。
老大結婚後，父母親給哥哥在老房旁邊不遠的自留地裏，建了兩間瓦房，讓他們另起爐竈，獨立過自己的日子。
老大結婚後第二年，生了一個兒子，父母親非常高興。母親喜笑顏開，照看著自己的孫子。
我高中畢業的時候，長成了171cm身高的個子，雖然沒有老大那麽壯實，我卻有一種玉樹臨風氣質。
那時候正好是恢復高考不久，我躍躍欲試，參加了高考，可是卻落榜了。不久，公社招收民辦教師。我憑著一手較漂亮的毛筆字，順利地當上了大隊小學的民辦老師。
學校距離我老家不遠，我從家裏去學校還是方便的。學校有5個民辦老師，我是其中之一。我教一個班的語文，當班主任。我虛心向老師們學習教學方法，竟然很快也進入了狀態。期未統考，我所教班級的語文，成績還頂不錯。
4年後，我和一個同樣是民辦教師的女孩結婚了。我們結婚兩年後，妻子生了一個女孩，母親幫照顧著。
這時候，我的3個妹妹先後出嫁了，她們都遠嫁，她們三個的夫家，條件還不錯。她們每個月都能給父母親寄上一點錢。
當我女兒滿3歲的時候，已當了9年民辦教師的我和妻子，終於都轉為正式教師了。從那時以後，我們每個月雖然薪金提高了一些。
我記得，我們女兒五歲的時候，老大和嫂嫂竟然離婚了。離婚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後來聽說是嫂嫂對老大的好吃懶做很生氣，於是就離婚了 。
父母親曾勸著嫂嫂別離婚，孩子12歲了，再苦再累也把兒子帶大。父母親表示願協助他們把孩子養育長大。
其實，這些年來，都是父母親在幫老大和嫂嫂帶孩子。我每個月都會給父母親一點錢，三個妹也給一些。父母親自己也從養豬養牛和養雞也掙一點錢，他們都把錢用在孫子的身上。
我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他們認為因為老大生了一個兒子 ，也就是給我們家延續的香火。而我妻子只生一個女孩，在父母的眼裏，女孩終究是還要嫁人。
盡管我父母親說破了嘴皮子，嫂嫂卻不為所動，她毅然決然離婚，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大離婚後，也外出打工。然而，卻掙不了少錢。侄子的讀書費用，很多時候，還是我父母親扛起來的。
15年前，山村裏的家家戶戶村民，都拆掉老房，建起兩層半 樓房。父母親讓老大建起自己的房子 。
老大說:「爸，媽，我沒錢建房子，我兒子在上大學，我應付孩子的學費都沒辦法，哪有錢建房子呢？我們就住我們的瓦房算了。」
父母親便叫我在老宅基地上建樓房。我們測算建房子，哪怕建毛坯房，也得要15~20萬塊錢。我手頭上只有15萬塊錢。最終，只建了每層80余平方共兩層半的毛坯房房子。
因為沒有錢裝修房子，我們只有住進毛坯房。父母親也想得通，因為村裏的房子，幾乎都是毛坯房，裝修的也不多。
這時候，老大的兒子，也就是我的侄子，大學畢業後到距離我們老家80km的一座礦山工作。侄兒大學學的是采礦專業，到礦山工作，就可以發揮所學的特長了。
三年後的一個夏天，突然一場暴雨襲擊山村，老大的泥瓦房出現大裂痕，成了危房。村幹部讓老大撤出房子。
在這種情況下，父母親找我，讓老大住進來我建的樓房。我不吱聲，妻子卻有意見。
妻子說:「這樓房雖然怒毛坯房，卻花了我20多萬塊錢，哥哥住進來，這個房子怎麽說？」
父親說:「二媳婦，我們一家人，別去計較那麽多。 你們是老師，有收入。老二的土地沒有了，這是老基地，老大也有份。 我和你婆婆，對這房子也還有話語權，就讓老大住進來。」
我妻子不敢爭辯了，畢竟老是我的親哥，他現在無家可歸，我們不能不給他住進來。
於是，老大也住進了我們建的房子。
有一天，父親對我和妻子說:「老二，二媳婦，你們的薪金也在不斷的提高了，你們再積累一些錢 ，把這房子裝修起來，總這麽擱著不裝修，真醜死了。」
我「嗯」了一聲，點點頭。我妻子不做什麽。背地裏，妻對我說:「這房子要雙休，由老大來雙休 ，我們出錢起房子了，如果他沒錢雙休，就留著這樣子。反正兩家人住一棟樓，我是不住了。」
我聽著妻子的話，莫名奇妙。妻子說:「我告訴你 ，我們是住不下這棟樓了，我們得另找一個歸宿，我們的存些錢，去城裏買一套房。我們一輩子住在鄉下，等退休了我們到城裏去吧。這個安排，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就這樣，幾年過去了，我們依然沒裝修老家的樓房。父親又找我幾次，每次我都以撰錢還不夠裝修為由搪塞過去。父親總是嘆息著。
這期間，父母親卻也顯得開心。我女兒高考，考上了一所一本大學，我和妻子非常開心。我的父母親也很開心。
當然，父母親開心的主要原因，是他們的孫子的緣故。這孫子工作出色，科研成果突出，工作的第三年便當上了一個出礦工區的 副局長，年收入15萬，還獲得科研獎20萬。
這孫子也戀愛結婚了。孫媳婦是礦山的女工，她只有父親，母親幾年前因絕癥去世了。
8年前，父親因心梗突然去世了，享年79歲。父親去世後，母親白天自個兒在家裏，我和妻子晚上陪伴她。母親身體還是硬朗的，她還堅持到地裏。盡管我一再反對，可是她根本都不聽。
老大在父親去世時回了一趟老家，之後依然如以前一樣神龍見首不見尾。不久，他在侄子居住的縣城裏生活了下來。聽說他在一個小區當個門衛 的時候，竟然秀和一位退休女工生活在一起了。
母親告訴我說:「老大跟上這個女人，能有飯吃有衣穿，雖然沒有薪金，但是也算好了。有一個女人 陪伴著他，他不用出什麽錢，也是一個不錯的。我們老家這兒，男人這個年紀，想要找一個女人過來過日子，你還得出彩禮，還得出錢養活女人。而這女人有退休金，他養了你哥哥，也挺不錯。」
我聽了真有些難過。我說:「媽，老大這是當免費保姆呀 ，人家如果請保姆的話，還得花三四千塊錢，老在那還是免費保姆，一分錢沒拿，回家可能是車費都困難。」
母親說:「是呀，老二你說的對，老大以前是抽煙的，可是跟上是女人以後連煙錢都沒有了，把煙戒了。戒煙是好事，可是因為沒錢買煙來戒煙，是可憐的。可是，無論怎麽說，總是比在我們農村這兒好的多。如果他要在農村這兒找個老女人，他還真的養不起。現在來養他，我們也知足了。」
母親的話，讓我無語。或許，母親的話是對的，她對於自己無能的兒子，還能有什麽苛求呢？
侄子結婚一年後，侄媳婦生了一個女孩。侄子本來想叫老大幫照顧女兒。老大說:「我一個爺爺，怎麽能去照顧 才一個多月的孫女呢？我照顧不了 ，我跟著這個女人，她養著我。她更不能夠去幫忙 。」
侄子無可奈何，只能每月花幾千塊錢，請人來當保姆，幫照顧小孩。
6年前，我女兒大學畢業，到深圳打工。打工兩年 在生生結婚了，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安慰 。
女兒不見學習優秀，人長得漂亮，給她帶來了順境和幸福。女兒結婚1年後，給我們生了一個外孫，她婆婆來幫忙，我和妻子不用操心。
3年前我妻子退休了，我們在市裏買了電梯樓1套兩室一廳的小房，房價30萬塊錢，再加上裝修費，花了將近40萬。我們手上僅僅有35萬塊錢，3女兒幫了5萬塊。
我們城裏的房子就搞定了，我們曾帶著母親到我們的房子去住。可是，母親只住一個晚上，就鬧著回農村了。
母親說:「這房子太小了，我住著不舒服。還是回我們老家來，房子占天占地，空氣清新。」母親這麽的想法，我們只好隨她了。
兩年前，我退休了。而母親身體就越來越虛弱了 。她顯得很瘦弱，到醫院檢查又查不出什麽病。
醫師要求我們要給母親加強營養，可是母親總是吃不下。母親再也不下地幹活了。可是，她可不願意到市裏和我們生活。
這時候，母親叫老大回來照顧她。老大真的回老冢了。
母親當著我的面對老大說:「老大，你一輩子沒做 冰什麽事，沒照顧過我。你回來照顧我，給子孫做個榜樣，也是給你積福積德。」
老大點點頭，他真的留在家照顧母親了。可是，不久，母親卻讓我和老大輪流照顧她。
母親說:「老二，你和老大輪流照顧我吧， 沒人照顧一個月，輪著下去。老大一個人照顧我，他跟的那女會丟他的。我80多歲也活夠了，老大才64歲，他還有大把的日子要過……」
我不吱聲，母親明顯在偏袒老太。從那時開始，我們輪流照顧著母親。
按照安排，2024年1月份，我在老家照顧著母親；2月份，老陪著母親。2月份是過春節，還有一個元宵節。
1月份我照顧母親時間到點結束後，女兒女婿接我和妻子到深圳去過春節。母親打電話對我說:「老二，你們放心去深圳過春節吧，今年我們老家這兒，由老大陪著，老五也過來和我過春節，你們不用擔心我。」
正月初八，我和妻子從深圳回來，我們到老家給母親和哥哥拜年。我們吃了一頓飯，還挺開心的。
而今，元宵節就快到了。依然是對著哥哥要陪著母親過節日，我總感覺到有點不踏實。我要趁這這機會回一趟老家，給他們來一個驚喜……
我駕著車子很快回到老家。這時候，正是下午3時。當我進到家門裏的時候，母親在烤火。
我說:「媽元宵節快樂！您在烤火呀，準備了什麽好吃的過元宵？我突然過來，你是不是很高興呀 ？」
母親說:「老二，我很高興呀，你過來和我一起過元宵，很高興呀。」
我說:「媽，老大呢？怎麽沒看見他？」
母親說:「老大昨天就回城裏去，說去和那女人過元宵。」
我說:「媽，元宵節這麽大的節日，怎麽您一個老人自己在家呢？這可不行呀。是老大照顧您這個節日的，怎麽能把您一個人丟在家裏呢？」
母親說:「老二呀，沒事的，幾個人也是過，我一個人也是過，哪有什麽講究呢？老大不去跟那個女人過，那個女人就不理他了。怎麽辦？」
我說:「媽，怎麽能這樣呢？老大本來就不應該去 當這個免費保姆，這麽做就是賤骨頭呀。很可憐。」
母親說:「老二，你有老婆，老大沒有老婆，你體會不到老大的苦。老大能夠有一個女人陪伴，就很不錯啦！」
我說:「老大這麽做，毫無責任，把您這麽丟著，萬一您身體有突然不舒服怎麽辦？」
母親說:「老二，沒事的，我沒那麽弱，我老了有什麽呢？關鍵你們過的好就行了。」
我說:「媽，您老是告訴我，春節時候，老大是不是也沒在家陪您？」
母親說:「老二，你既然這麽問，我就老實說吧，老大除夕上午，就到城裏去陪那女人了。春節，老五過陪我，老五初三上午就回去了，初三下午了，老大也回來了。」
我聽著，傷心，氣憤，竟然就罵了起來:「老大真不是人，太混賬了！這麽不負責任，真想揍他了！」
母親說:「老二，你也別說太多了，春節你也沒回來呀，你也在你女兒那兒。老大回城裏，他兒子也在那兒，他兒也同時去他兒子那兒，也很正常了。」
我說:「媽，您總偏袒老大，您這麽說，我沒話可講了。你這麽縱容他，的確是不像樣了。」
母親說:「老二，既然來了就不要爭吵，我們兩個人過了元宵吧，冰箱裏有雞，有扣肉，有肉丸，你拿來熱一下就行了。」
我也不再說什麽了，就直接熱了菜，也熱了我帶來的那碗羊扣……
正當我們要開飯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汽車聲音。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奶奶，叔叔，元宵快樂！」一陣爽朗的聲音撞入我的耳膜。
我擡頭睜眼看，是侄子，他提著兩袋禮物。他旁邊是侄媳婦和小孫女，還有老大跟著。
老大看到我，瞬間臉上露出驚驚訝的神情，跟著臉就紅到耳根。
我沒有吱聲。侄子說:「爸，您看看假如叔叔沒過來，奶奶一個人過這個元宵節，這可是您負責的照顧奶奶的時間呀。爸爸，您是這樣給我和您孫女做榜樣嗎？我看那個阿姨不可靠，您64歲了，沒有養老，您可要註意照顧好奶奶。要不然，我們可是有樣學樣呀！」
母親說:「我的乖孫子呀，你們來了就好，春節以來，今天，我們家真正的大團圓。趕快入桌來吧。」
侄子說:「奶奶，好的，我帶來兩個硬菜，還熱著吧。我馬上擺上桌。」
侄子把兩個菜端上桌，原來是一條奇怪的魚和一小盆海鮮。
侄子先給奶奶裝上一杯飲料，然後拿出一瓶53度的台子酒，給我和老大各裝了一杯，他自己也裝了一杯。
侄子舉起杯子，開心地說:「奶奶，叔叔，爸爸，元宵節快樂！喝酒之前，我先宣布一個事，今年上半年，我把我們家這棟樓大致裝修起來，我們開開心心的！」
母親說:「乖孫子，好樣的！」
我說:「好侄子，好樣的，你把這樓房裝修起來，你爺爺在天之靈一定會很開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