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跟我一樣，優越了一輩子，如今卻羨慕起那些平平無奇的人。
上周末，是老娘去世十周年紀念日。我提前跟家裏兩個兒子打好了招呼。大兒子說他有會要開，到時候肯定沒空；二兒子也說自己忙得不可開交。
總之，回老家的事，他們讓我自己搞定。
無奈之下，我只好買了火車票，一路由火車轉汽車又轉鄉村公交車，折騰了5個小時，一直到晚上8點才到老家。
大哥看到我一個人，提著行李風塵仆仆的模樣，滿是心疼，「怎麽不讓大剛他哥倆開車送你過來，這樣太折騰了！」
大哥一邊絮叨，一邊吩咐著小輩們給我準備飯菜。
「再不濟，你給我打個電話，我讓他們去接你！」大哥指著廚房裏忙活的侄子侄女們。
我轉身，擦掉即將流下的眼淚，掩飾道：「嗨，孩子們都忙，我就沒好意思打擾他們。再說，我現在腿腳還算利索，回老家這點小事還能應付。」
說話間，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叔，聽我爸說你腸胃不好，我們提前給你熬了小米粥。剛又給你炒了兩個青菜，放心，挺爛乎的。」大侄女貼心地跟我說。
02
我端起碗，一口氣把小米粥喝了個見底。
來之前，我就準備好了保溫杯。誰知出家門時，竟給忘了拿。
外面的瓶裝水沒有熱的，我怕自己喝了冷水再胃不舒服，只好忍到現在。
大哥看到我這個樣子，沒說話，只是吩咐小侄女又給我盛了一碗。
我吃著大哥自己磨面蒸的饅頭，還有從院裏現挖的青菜，突然一股鄉愁湧入腦海。
曾經我最嫌棄的老家，如今卻讓我高攀不起。
吃過飯，侄子侄女們都沒有回自己的小家。
我有些納悶地問：「你們今晚也要留在這裏嗎？」
大侄子走上前：「叔，我們今晚陪著你們老哥倆。大半年沒見你了，還挺想你的。」
一句「挺想你的」，再次讓我破防，因為，我家兩個兒子從沒說過這樣的話。
我們雖在一個城市生活，見面的次數卻是寥寥無幾。他們每次見我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看看我的退休金到賬了沒？他們要及時取出來，生怕晚一步，被對方獨吞。
「叔，我看你這次來，明顯瘦了一些。實在不行，你就跟孩子們搬到一起住，這樣你也能吃個現成飯。」大侄女滿眼心疼道。
「哎，一個人住慣了，人多我嫌吵的慌！」我只好找借口回道。
03
其實，我不止一次跟兩個兒子提過，去他們家住的事。
大兒子說：「爸，你就不要去給我們添亂了。我家那兩個小的，已經把家裏弄得雞飛狗跳了。你去了，我家還不得爆炸呀！」
大兒子在一家私企做個小主管，職位不高，譜還挺大，每天裝出一副成功人士的樣子。
他家有兩個孩子撫養，大兒媳又不上班。所以，他每月死盯著我那7000元的退休金。
二兒子比大兒子強一點，他家只有一個女兒。但是他不知從哪聽來的理論，說什麽女孩子要富養，他每月只6000元薪金，花費到孫女身上的就有4500。
什麽民族舞，架子鼓、馬術還有古箏，總之，孫女的業余時間，都被他排滿了。
因為家裏有兩個兒子，我想一碗水端平，一家給3000元，剩下1000元，我留給自用。
誰知大兒子首先不同意，「爸，賬不是這麽算的。你的錢大都花在了下一輩身上，我們家有兩個，二弟家有一個，你應該按孩子的人頭分配。」
二兒子反駁他大哥：「到時給爸負責養老的是咱哥倆，你要是想多要也行。等爸老了，在你家住8個月，我家住4個月。」
兄弟倆因為養老金的分配問題，至今還是仇人的狀態。
當然，因為我的堅持，最終給了他們一家3000元。也讓他們很不滿，對我也是一肚子意見。
04
再看看大哥家，三兄妹互幫互助，日子越過越紅火。
吃過飯不久，兩個侄女給我和大哥端來了洗腳水，「爸、叔，你們泡泡腳，有助於睡眠。」
大侄子幫忙鋪床，「叔，這被子是前幾天，我讓我媳婦剛給你做的，新被子蓋著舒服，咱家裏不比城裏，夜裏還是有些冷。」
看到侄子侄女們這樣，我心裏在滴血，羨慕的一塌糊塗！
大哥與我聊天：「今年，孩子們看我腿腳不好，徹底不讓我幹任何活了。我現在被孩子們保護成了大熊貓。」
「我總說，年輕時我是沒用的廢物，連你叔的一半都不如，沒給你們好的生活條件。現在，我更是成了拖累。每月那100多元養老金，連吃藥都不夠，還要你們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和一日三餐。」
大侄子這時上來插嘴：「爸，你說的這是啥話？能把我們養大，您已經功德圓滿。現在您老了，我們也該回報了。」
大侄子說著，開始給大哥揉背捏腿。
05
這一幕，我是連做夢都沒敢夢過。
我家的兩個兒子，何時能這樣與我待上一時半刻。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夜裏，我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大哥在我旁邊卻熟睡的像個孩子。
這張布滿滄桑的臉，曾經我嫌棄的要死，如今我羨慕的眼珠子快掉下來了。
以前，我覺得父愛就是，給孩子優越的生活條件。
現在，我才知道父愛原來是潛移默化、耳濡目染。
想當年，我因為工作忙，且手裏有點權力和小錢，對於我爹娘，也是極其不耐煩。
我甚至都沒給父母做過一頓飯、洗過一件衣。
而大哥承擔了全部的盡孝責任，把我的那一份一並給了父母。
我真是後悔呀！
在老家住了三天，我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雖然大哥和侄子侄女們一再挽留我多住幾天，但我還是拒絕了。
有些路，就是爬，也得自己走完。
所謂付出有福報，大概在大哥身上就是最好的展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