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君箋雅侃紅樓
✪ 插圖:孫溫【繪全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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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蟠一貫有龍陽之好,之前就在賈府的學堂,對那些附庸而來的親戚家男孩子下手。金榮、香憐、玉愛這些小孩子,貪圖他的錢財,一一被他得手。
他在賈府學堂胡來,導致學習氛圍蕩然無存,才在賈寶玉和秦鐘來後,引出後面頑童鬧學堂的醜事。
薛蟠事後拍拍屁股走人,也沒人管他追責。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的龍陽之好,終究讓他被人引入彀中,進而吃足了苦頭。
我是君箋雅侃紅樓,為您講述【紅樓夢】裏的那些事兒
薛蟠做事向來莽撞,也與他有錢無往不利有關。
賈府學堂的小學生個個上鉤,他便以為人人都會拜倒在他的「金錢風采」之下。殊不知一朝看差眼。差點連命都沒了。
原來薛蟠這次看上的人是賈寶玉的好友柳湘蓮。這是個世家破落戶子弟。
柳家祖上也闊過,到柳湘蓮時是末世,但豪門的那些玩樂規矩,卻比誰都擅長。
尤其柳湘蓮模樣生的好,更是擅長串戲旦角。他常在豪門遊走為人「幫閑」,自然就少不得引人不軌覬覦。只是忌憚柳湘蓮武力值高超,才不敢輕易招惹。
薛蟠並不查知細節,肯定也是聽了有些人的教唆,便以為柳湘蓮是「龍陽同道之人」,難得賴尚榮任職的慶典上遇見,又喝多了酒便舉止不堪的騷擾起來。
薛蟠騷擾柳湘蓮,就仿佛賈瑞騷擾王熙鳳,都是主觀以為能夠占便宜。這種事後面還發生過兩次,一次是賈璉對尤二姐,一次是賈珍對尤三姐。
結果只有尤二姐水性楊花,讓賈璉得償所願,其他三人都是「瞎了眼」,貿然撞上去導致灰頭土臉。賈瑞更是因此丟了命。
所以,【紅樓夢】也教訓讀書人,認人要準,多作打聽。不要識錯人,更不要招惹惹不起的人。
柳湘蓮對薛蟠的騷擾忍無可忍,便決定要教訓薛蟠一番。
這裏有個問題需要註意,他之所以要收拾薛蟠,實際也是對自身處境的反抗。
柳湘蓮深知對他有覬覦之心的人不少,有些更是他惹不起的人。
薛蟠只是傻乎乎被人攛掇當了出頭鳥。他要不做什麽,未來只能任人宰割。
薛蟠雖然是四大家族中人,又有賈家和王家親戚,表姐是賢德妃賈元春,到底不是京城權貴,比較那些地頭蛇,薛蟠就更好拿捏。
只要將薛蟠收拾一頓,再想辦法化解,起碼表達了他「不可侮」的決心,也讓那些對他覬覦的人不敢再動手。
所以,柳湘蓮幹脆便故意設局引薛蟠入㝅,將其騙到城外暴打一頓後揚長而去。
(第四十七回)薛蟠忽見他走出來,如得了珍寶,忙趔趄著上來一把拉住,笑道: "我的兄弟,你往那裏去了? "湘蓮道: "走走就來。"薛蟠笑道: "好兄弟,你一去都沒興了,好歹坐一坐,你就疼我了。憑你有什麽要緊的事,交給哥,你只別忙,有你這個哥,你要做官發財都容易。"湘蓮見他如此不堪,心中又恨又愧,早生一計,便拉他到避人之處,笑道:"你真心和我好,假心和我好呢?"薛蟠聽這話,喜的心癢難撓,乜斜著眼忙笑道:"好兄弟,你怎麽問起我這話來?我要是假心,立刻死在眼前!"湘蓮道:"既如此,這裏不便。等坐一坐,我先走,你隨後出來,跟到我下處,咱們替另喝一夜酒。我那裏還有兩個絕好的孩子,從沒出門。你可連一個跟的人也不用帶,到了那裏,伏侍的人都是現成的。"薛蟠聽如此說,喜得酒醒了一半,說:"果然如此?"
薛蟠是懂得花錢的,知道柳湘蓮破落戶,遊走在權貴門下「幫閑」實際就想要得個好的出身。
他誘之以利,說「有你這個哥,你要做官發財都容易」,可不就是柳湘蓮的缺失?
誰說薛蟠人傻?他這話一點也不傻。只是他不熟悉柳湘蓮驕傲的個性,越是如此講話,就越是遭人恨。
柳湘蓮對付他的方法也沒什麽技巧,就是投人所好。不但表達出意動的意思,更告訴薛蟠,讓他跟著自己回家,「哥倆」再喝一杯不說,家裏還有兩個從來沒帶出來的孌童,可以讓薛蟠享用。
龍陽之好,就是指同性戀。薛蟠很顯然是個雙性戀。與賈璉那種偶爾找小廝「出火」還不一樣。
柳湘蓮將計就計誘惑他上鉤,不但自己親自誘惑,更告訴他家中藏著兩個孌童。
他如此說,就是暗示薛蟠兩人是同道中人,讓薛蟠放下戒心而上鉤。
孌童早已有之,是古代男寵的專用詞。
孌童本意是指美少年,是個好詞。但經過龍陽之好、斷袖之癖的典故傳播後,到了南北朝時,孌童便成了供人狎玩的美男子,或稱之為男妓。
明代以前,孌童還是不登大雅之堂,只是被某些有龍陽之好者作為孌寵而藏之於私宅。或者就類似盧俊義和燕青那樣,成為契兄弟。
古代在福建一帶便盛行「契兄弟」,年輕男子找年長男子結契如「夫妻」,等到長大後,兄長再為其成家立業,有些關系就不在了,而有些會一直持續親密的關系,甚至親如兄弟家人。
明朝以後,隨著程朱理學的盛行,對士大夫的行為約束越來越多。
官辦的妓院「教坊司」越來越約束士大夫階層涉足,最終幹脆取消了教坊司。
而沒了官辦的妓院,青樓盡管得到長足發展,卻不被官府認可。達官顯貴更是不允許去青樓煙花之地消費娛樂。
這也是【紅樓夢】中,賈府子弟任憑多麽浪蕩,卻從沒寫他們去青樓瓦舍的原因。
皆因律法不允許他們去。一旦被人知道,極有可能受到禦史彈劾。不但遺羞家族,更會遺失繼承權。
唯一一次出現的妓女和妓院,則是馮紫英在家設宴,請了錦香院的妓女雲兒赴宴作陪,並不涉及情色。
那個錦香院是一處妓院,薛蟠是那裏常客,但馮紫英和賈寶玉是絕不去的。
原文還提到柳湘蓮眠花宿柳,皆因他與薛蟠一個破落戶,一個商賈,並不受律法約束。
賈家這種王公貴族,官宦士紳們不允許去青樓瓦舍娛樂消費,便只能在家中尋歡作樂。
女人盡量不被公共場合接納,小廝和孌童便成了宴會上的主流。
那些十一二歲的孩子,個頂個粉妝玉琢,打扮的花枝招展,雌雄難辨,便是柳湘蓮誘惑薛蟠提到的「孩子」。
馮紫英請客賈寶玉時,有這些人伺候。賈珍在家設賭局,供王孫公子們玩樂時,也有這些人。
他們便充當了丫頭、妓女們的工作,不但負責宴會伺候,更是吹拉彈唱無所不會。
這便是明清時期特殊的孌童文化的興起。
一方面是禮教森嚴,導致教坊司等娛樂場所缺失,豪門娛樂受到限制,孌童應運而生作為替代。
另一方面更是孌童被大量投放,導致社會風氣自上而下的「開放」。
這種「開放」是畸形的,對女性越來越嚴酷的壓迫,對男人卻越來越變態的縱容。
以至於王熙鳳那麽厲害,對賈璉的「孌寵」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孌童的來源一般有兩種,一種是家中的私養的小廝和書童。
比如賈璉的小廝,賈珍的小廝們,就多是他們的孌童。
而古代書生身邊陪著讀書伺候的書童,很多也是孌童。避免他們誤受女色誘惑而沈迷,耽誤學習。
這種矛盾的安排,也是特定時期的「悖論」,只註重女人的負面,卻並不管男人也會有負面影響。比如那個馮淵,酷愛男風,最厭女色。他是典型的同性戀,卻能如魚得水,皆因那時候社會縱容孌童盛行。
豪門遮掩著養小廝,普通人家也就像柳湘蓮那樣養著「孩子」。更有甚者,契兄弟的情況開始普及起來。
既然有需求必然帶動產業。孌童的第二種來源「男館」便應運而生。
那些打扮花枝招展的男孩子,有著師父親自教誨的,便是男館出身。
男館就是以孌童為主的妓院,又被稱象姑館,相公館。其中的營生全是以孌童為主。
據說其中也分三六九等。十一歲到十五歲的最佳,十五到十八歲尚可,超過二十歲的便很少有人問津,基本就淪為私娼。
能存下錢的還能夠娶妻生子上岸,很多孌童長大後大多青年夭亡,下場淒慘。
能給賈府服務的男館,肯定是比較高級的「會所」。這些人固然沒有禮義廉恥,唯有聲色犬馬,是明清社會最真實的展現。
豪門內的那些烏七八糟的醜事,也因此被呈現。而上行下效,賈府這等豪門如此,社會上自然就更加的汙濁不堪。
那時候的孌童之風尤其以南方為重,甚至發展為以「不好男色」為恥的地步。
好處是類似象姑館的孌童,或者達官貴人家所養孌童到達一定年紀,可以脫離如常人結婚生子,並不受歧視。
壞處則是整個社會的風氣被徹底攪亂,真正是禮崩樂壞。往往只是皮肉之歡並不涉及感情,才更令人側目。與如今的同性戀,是兩碼事。
【紅樓夢】中對孌童描繪極多,反映出當時社會男風之重。
而明清小說對此更是盛行,比如【弁而釵】【龍陽逸史】【宜春香質】【男孟母教合三遷】等,全比【紅樓夢】更直觀的描寫了當時社會的男風盛行之況,真實歷史之風氣開放程度,令人驚嘆。
✍ 以上觀點根據【紅樓夢】80回前故事線索整理、推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