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徽宗阜帝時,清河縣有個漢子武松,因打死惡霸,逃避在外,結識了宋江。一年後,聽說那惡霸被救活了。武松因思念哥哥,打算回家探望,就告別了宋江,頭戴氈笠帽,肩背黃包裹,手提哨棒,急急趕路。
武松在路上走了二十余日,來到山東陽谷縣地界。其時正是十月中旬,太陽已經偏西。他走得肚中肌渴,見前面有一酒店,門前一面招旗上寫著五個大字:「三碗不過崗。
武松進店坐下,問店主人何以喚做三碗不過崗?店主人說:「離此十裏有個山崗叫景陽崗。凡客人喝了我店三碗酒,便醉了,過不了前面山崗,因此叫做‘三碗不過,崗’。」武松笑道:「有此等事?
武松叫來一碗酒,先喝了,連呼「好酒」!叫店主人切來兩斤熟牛肉,再喝了兩碗酒。又叫店主人切了兩斤肉來,繼續要酒。店主人不給了,他還強要,前後喝了十五碗酒才放手。
武松算了錢,背上包裹,提著哨棒,打算直奔景陽崗。店主人攔住他,叫道:「最近景陽崗上有只吊晴白額大虎,已經傷害了二三十條好漢性命,你去不得!」武松聽了笑道:「就算真的有虎,我也不怕!
武松乘著酒興,向景陽崗趕去。走上崗子不遠,見一個敗落的山神廟,門上貼著張布告,上面寫道:「陽谷縣示:近因景陽崗上有猛虎傷人,行人只準在已、午、未三個時辰結伴過崗。」武松這才相信崗上真的有虎
太陽漸漸落山了。武松走了一陣,感到酒力發作,渾身燥熱,便祖開胸膛,跟跟跑跑奔進亂樹林。只見路旁一株老松下有塊大青石,便放下包裹,把哨棒一擱,放倒身體便睡。
忽然刮起一陣狂風。風過處,只聽得亂樹背後撲地一聲響,一只吊晴白額猛虎跳了出來。武松「啊呀」一聲,隨即翻身躍起,拿起哨棒,閃向一邊。
那只老虎又饑又渴,見到人,就把兩只前爪在地上一按,縱身往上一撲,從半空裏,了下來。武松驚出一身冷汗,酒醒了,他迅速一閃,蜜到老虎背後。
猛虎撲了個空,前爪搭地,便把腰騰一掀,撲將過來。武松一縱身,又躲在一邊老虎見掀他不著,大吼一聲,好像半空打了個霹靂。接著,它豎起鋼鞭似的尾巴一下橫掃過來,又被武松敏捷地躲過。
那老虎見掃不著,惱怒地又大吼一聲,轉身撲了回來。武松雙手搶起哨棒,用盡平生力氣,從半空裏劈了下來。只聽「味哢」一聲,哨棒砸在樹權上,樹權被打斷,哨棒也折成兩截。
老虎咆哮一聲,又騰空撲了過來。武松一閃,等它撲空在地,雙手就勢一把抓住老虎頭皮,朝下一,把老虎在地下,老虎頭不能動,嘴不能張,四個虎爪把泥土石子扒起一大堆。
武松隨即抽出右腳,照準老虎的面門和眼晴,用力猛踢,踢得老虎疼痛難忍,口鼻噴射。
武松又抽出右手來,搶起鐵錘般的拳頭,盡力打了幾十拳,把老虎打得眼晴、嘴鼻子、耳朵都進出鮮血。然後他拿起半截哨棒,把老虎打得斷氣才罷手。
武松打死猛虎,背起包裹,繼續趕路。他翻過景陽崗,轉出亂樹林,走了一段路忽見前面草叢中又鉆出兩只老虎來,這下可使武松吃驚不小。
武松正準備動手,卻見那兩只老虎在月光下立了起來。武松定晴細看,原來是兩個身披老虎皮、手拿鋼叉的獵人。兩人見了武松,吃驚道:「好漢你竟敢獨自一人走景陽崗!
隨著人聲,草從中又擁出一大群人,個個手拿鋼叉、木棍、撓鉤、窩弓。原來他們都是奉知縣之命,前來捕捉老虎的獵戶。
武松告訴他們,老虎已被他打死了。眾人聽了,忙去觀看,見猛虎果然已被打死無不歡天喜地,就一面派人報告知縣,一面找來一乘兜轎,前呼後擁,將武松拾到縣裏來。街上的人都爭著看打虎英雄,真是鬧鬧,壓肩叠背
武松下轎進廳。知縣史文奎看武松英武模樣,又見了擡來的死虎,歡喜非常,當即賞武松一千貫。武松辭謝道:「眾獵戶捕捉老虎,辛苦多時,求老爺把錢賞給他們。知縣稱贊武松。武松就把錢分給了眾獵戶。
史文奎覺得武松這人可取可愛,當天就叫他做了縣裏的步兵都頭。從此,武松全縣聞名。
一天,武松走出縣衙閑逛,忽然碰上了賣炊餅為生的親兄武植。兄弟相會,說不出的興奮。武植告訴兄弟,他在清河縣娶了個年輕老婆,一批二流子常來欺負,在那賴恩不得身,就搬到這縣裏來了,住在紫石街。
武松自小是哥哥武植養大的,兩兄弟感情很好。武植是老大,人叫「武大」。武大個子雖矮,但心地善良。他見到親兄弟,當即把他帶回家去。
他領著兄弟進了屋,忙叫妻子潘金蓮過來相見,還興奮地說·「景陽崗的打虎英雄原來就是我這兄弟!」潘金蓮眼見武松是這樣的英雄好漢,也喜出望外,忙請武松到樓上去坐。
潘金蓮打發丈夫去安排酒食,自己卻堆下笑臉,向武松問這問那,心裏尋思:我如能嫁得這樣一個人物,才不枉為人一世。
武大買了酒菜回家,叫妻子下樓來安排,潘金蓮不肯。武大無奈,就去叫隔壁茶坊裏的王婆來幫忙。安排好了,就端上樓來。
武大是個老實人,不善於款待。在飲酒中,潘金蓮對武松殷勤相勸,用眼直瞧武松。武松是個直性漢子,只把潘金蓮當作親嫂嫂相待,不怎麽理會她的別意
當晚,武松照著兄嫂意思,連夜從縣衙裏搬到哥哥的家裏來住。潘金蓮見了,像拾到金寶一般歡喜,在樓上給他整理出一間房。自此,武松不論遲早回家,潘金蓮總給他整頓羹飯,百般殷勤地服侍。
這樣過了月余,已是十一月天氣。一天,大雪紛飛,潘金蓮把武大趕出去做買賣自已卻辦了酒食送到武松房裏,又生起火盆,等武松踏雪回家後,就關上房門,來挑引武松。
她一再把酒杯朝武松嘴裏送,武松怒火難忍,壁手奪過,把酒潑在地上,怒喝道「嫂嫂,不要不知羞恥!我武一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不於敗壞風俗的禽獸事。嫂嫂如再這樣,武二的拳頭可認不得你。
潘金蓮滿臉通紅,收拾杯盆走了。武大回來,走到廚房,見老婆雙眼哭得紅紅的問啥原因,潘金蓮倒打一耙,說武松調戲了她。武大哪裏肯信
夫妻倆正在說話,只見武松顧自走出門去。武大叫他,也不答理。
不久,武松帶來一個十兵,徑來房裏收拾行李。武大問他什麽原因,武松說:「哥哥不要問,你由我自己搬去便是。
武松搬回縣衙後,不覺過了十多日。一天,因為知縣有一個親戚在東京府做大官,想給他送一擔禮物去,怕途中被人搶劫,就差遣武松護送。
武松備了些酒菜,帶到哥哥家去向哥哥辭行。潘金蓮余情不斷,見武松拿酒食來以為是武松強她不過,來認輸了,便喜笑相迎。
武松讓哥嫂在首位坐下,自已次座。酒至三五杯,武松舉杯說:「我有事進京,要到明年回來。哥哥為人儒弱,我不在家,恐被外人欺負。從今開始,哥哥每日只做一半炊餅出去賣。遲出早歸。哥哥若依我,滿飲此杯。
武大接酒答應了。武松再第二杯酒,對潘金蓮說:「我哥哥為人質樸,全靠嫂嫂看靚他。常言道:‘表壯不如裏壯。嫂嫂把持好家,我哥哥就少煩惱,古人說:‘籬牢犬不人。
武松幾句話說得潘金蓮漲紅了臉,當下指著武大罵道:「你有什麽話對外人說,欺負老娘。我是叮當響的婆娘,自從嫁了你,蟻也不敢人屋裏來,有什麽籬不牢,犬兒鉆得人?
武松笑道:「若得嫂嫂這般做主最好,只要心口相應,卻不要心頭不似口頭。既然這樣,武松都記得嫂嫂的話了,請飲過此杯。」那婦人推開酒杯,顧自跑下樓去了。
武松拜辭了哥哥。武大送出武松,流下淚來。武松見了,便道:「哥哥不要做買賣也罷。多在家,少出外,明白嗎?」講完,在自己兜裏掏出兩錠銀子,交予武大
武松離去後,武大被潘金蓮整整罵了三日三夜。武大忍氣吞聲不理,只依著兄弟的話,每日只做了一半炊餅出去賣,遲出早歸。
光陰匆匆,轉眼過了殘冬。一天,武大出去賣餅,潘金蓮一人在樓上繡花。因窗簾遮光,她便拿根叉桿去挑簾子。誰知一失手,叉桿墜落窗下,正好打在一個行人的頭市上。
那人正要發火,仰頭一望,見是個妖燒女人,頓時滿臉堆笑,町住潘金蓮。潘金蓮見打著一個穿得十分華麗的年輕官人,情知不對,便向他道了個不是。這情景,被隔壁茶坊裏的寡婦王婆看見了。
原來這人叫西門慶,開著兩藥鋪,有錢有勢,又學得一身拳棒,是個淫棍,終日在外惹事生非,縣裏沒一個不怕他。
自從見了潘金蓮,西門慶像失了魂魄一般,成天打潘金蓮的主意。後來他找到專替男女做穿針引線生意的王婆,答應送她衣料、壽材和十兩銀子,要她幫忙把潘金蓮引誘到手。
從此,潘金蓮每日從後門過王婆家來,和西門慶混在一起。不到兩月,街坊鄰舍都知道了,大家背後議論紛紛。
再說縣裏有個少年叫哥,十五六歲,生得乖巧,家中只一個瞎眼父親,靠哥賣些時新果品度日,常尋些豪富人家去賣。一日,哥提著一籃雪梨,繞街找尋西門慶。個多嘴的人對他說:「西門慶在紫石街王婆茶坊裏。
鄆哥提了籃兒,直望紫石街王婆家來。坐在門口的王婆見了,便問來做什麽,哥道:「要尋西門大官人賣梨,賺幾個錢養活老參。」一邊說著,一邊就朝屋裏走去
王婆急了,趕上前,一把抓住哥,說她屋裏沒有什麽西門大官人。哥說她騙人。王婆打了鄆哥兩巴掌。哥被打痛了,亂罵起來。王婆大怒,把鄆哥直打出街來,籃雪梨撒得滿地亂滾
哥打不過王婆,只得一邊罵、一邊哭、一邊走、一邊在街上拾梨頭。拾好梨,他遠遠地指著王婆罵道:「老咬蟲,你等著,我非把此事告訴武大不可!」他邊說邊去尋找武大。
鄆哥在十字街碰著武大,把潘金蓮與西門慶通好的事告訴了他。武大聽了,忍耐不住,便要去捉好。鄆哥勸阻道:「你一個人去沒有用,明天我來幫你,只需如此這般…」武大答應了。
晚,武大挑著擔兒回家,不露聲色。第一天,他挑著擔兒來到紫石街口,碰著鄆哥便問:「怎麽樣?」鄆哥道:「早著呢!你去就近等候。等他們進了屋,我先把老婆子引出來,你便乘機進去。
哥眼見西門慶與潘金蓮都進了王婆家,便來到茶坊門前大罵。王婆大怒,從屋裏趕了出來。哥搶先抓住王婆腰騰,對準她的小肚一頭撞去,把她撞在墻壁上死命抵住。武大乘機搶進茶坊。
王婆叫道:「武大來也!」房裏的潘金蓮聽了,驚得趕快頂住房門。武大推不開房門,在門外大罵。潘金蓮頂著門,暗示西門慶使出拳腳,奪路逃走。
西門慶開啟房門,對準武大心窩飛起一腳,把武大踢翻在地,奪門而去
武大疼得在地上打滾,嘴裏噴出鮮血,眼珠一翻,昏了過去。王婆見情勢不妙,趕緊扶起武大,叫出潘金蓮,兩人從後門把武大扶回家去,安排在床上睡下。
武大一病不起,要湯不見,要水不能,叫潘金蓮不應,每日只見那婦人濃妝出去歸來時滿面排紅。武大氣得昏了過去,但卻沒人理。他只好悲痛地呼叫:「兄弟呀你快回來啊!哥哥被人欺負死啦!
潘金蓮回家,武大對她說:「我親手捉著你通好,你挑撥好夫把我踢成這樣,你若服侍我好了,萬事俱休:若不看靚我時,我弟早晚歸來,不會和你們廿休。
潘金蓮聽了這話,嚇得不知所措,立即過茶坊來,對西門慶和王婆一一說了。西門慶叫聲:「糟了!我不曾理會打虎的武松,清河縣的第一個好漢,怎地是好?」王婆冷笑道:「我都不慌,你倒慌了手腳!
西門慶忙問計。王婆道:「你若要短做夫妻,現在就拆散。若要長做夫妻,用點破霜,把這矮子結果了
一把火燒得於於凈凈。便是武松回來,又敢怎樣?到時候,你盡可把娘子娶了去。
西門慶覺得此計其妙,便夫弄來了毒藥,交給潘金蓮。潘金蓮道:「這樣做吊好只是我手軟,臨時安置不了屍體。」王婆笑道:「這個容易,你敲敲板壁,我自然過來幫你。
潘金蓮回家,上了樓。她拭著淚坐在武大身邊假哭,還說:「我年輕,一時不慎被西門慶騙了。現在買了心疼藥來醫你,怕你猜疑。
武大叫她拿藥來,說救得他活時,前事一筆勾銷。到半夜,潘金蓮把破霜倒在盞內,用滾水沖開,一手扶起武大,一手拿藥便灌。武大咽了一口,感到難聞,再咽第二口時,被這婆娘就勢一灌,一小盞藥都灌下去了。
武大吃藥後,覺得肚裏反倒疼痛起來。潘金蓮扯過兩床被來,沒頭沒腦地把他蓋住。武大要叫時,潘金蓮便跳上床去,騎在武大身上,把手緊緊按住被角。武大喘息了一會,腸胃進裂而死。
潘金蓮揭開被子,見武大咬牙切齒,七竊流血。她慌忙下床,去敲板壁
王婆聞聲,便過來幫這婦人,用熱水抹布把武大七竅淤血拭凈,用白絹蓋了臉,換了衣褲,穿起鞋襪,棟條幹凈被頭蓋在死屍身上。待收拾定當,王婆才離去。
著面孔說:「害心疼病,不幸昨夜三更死了。」說罷,又假哭起來。鄰舍知道武大死得不明不白,但都不敢多問。
西門慶一早就到王婆家打聽訊息,王婆告訴他:「武大已死。只是團頭何九叔是個精細人,怕他看出破綻,不肯人。」西門慶笑道:「這有何難。
西門慶找到何九叔,叫他進酒店飲酒,並摸出十兩銀子,說道:「九叔休嫌輕微人武大戶首,凡事遮蓋。」何九叔感到事情蹊,但向來懼怕西門慶,只好把銀子收了。
何九叔來到武大家,潘金蓮穿著素衣出來假哭。何九叔扯開白絹,定晴看那武大時,只見面皮紫黑,七內有血,嘴唇微露齒痕。九叔大叫一聲,往後便倒,口裏噴出血來。
眾人以為何九叔中了邪,把他救醒,用扇門板七手八腳地擡他回家。他老婆見丈夫這般模樣,便淚流滿面,哭個不停
鄰居一走,九叔用腳踢踢老婆,說自己沒有事情。今天去武大戶首時,西門慶送了他銀子。他看了武大的戶首,斷定是中毒而死。本要聲張,因怕得罪西門慶,所以自已咬破舌尖,假裝中邪
老婆說:「武松回來,此事決不會罷休。」她要何九叔在燒化武大屍體時,趁機撿回兩塊骨頭,和銀子一起藏著。沒事便罷,事發,這兩樣東西便是見證。
三日後,武大的屍體擡出城外火化。何九叔提著紙錢來到火化場,把紙錢燒了。等燒化棺材時,就乘人不註意,從火裏挾出兩塊骨頭,去水裏一浸,只見骨頭酥黑
何九叔藏了骨頭回家,拿出紙墨筆硯,寫了火化的年月日及送喪人等的名字,把十兩銀子和骨頭一起包了,裝進布袋,藏在房裏,以防萬一。
潘金蓮送喪回家,在樓下設了靈台,點盞琉璃燈,擺上靈牌,再放上一些金銀錠之類。自己每日卻和西門慶在樓上作樂。
光陰迅速,轉眼已是次年三月。武松差事已畢,回到縣裏,交納了回書。知縣大喜,賞武松一錠大銀,酒食款待
武松回到自己已房裏,換了衣服鞋襪,徑投紫石街來。到了哥哥家,推門進去,忽見靈台,看靈牌上寫道:「亡夫武大郎之位。」武松一下被驚呆了。
武松叫聲:「嫂嫂,我回來了!」西門慶正和潘金蓮在樓上取樂,聽得武松叫聲嚇得屁滾尿流,跳後窗經王婆家走了。潘金蓮趕快洗去臉上脂粉,摘去首飾,穿起孝服,從樓上假哭著下來。
武松問哥哥死去的詳細情況。潘金蓮說是突然得了心疼病而死。武松說他哥哥沒有這種病,不相信。隔壁王婆忙過來幫潘金蓮說:「都頭怎能這麽講!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日夕禍福,誰能保得住長久沒事?」
武松又問哥哥的後事情況,聽說戶體是火化了的,就不再說什麽,出門徑投自已房裏換了素凈衣服,身邊藏了一把解腕刀,帶上一個兵,去縣前買了些米、面、酒、肉、香、燭等物,再投紫石街來。
武松到哥哥靈台前點起燈燭,放好酒肴,倒身便拜。拜罷,放聲慟哭。鄰居聽了,無不悲傷。
晚上,武松拿來兩條席子,叫那兵睡在門旁邊,自己睡在靈台前
次日黎明,武松見潘金蓮走下樓來,向她問清棺材是何九叔負責擡出去的,就到獅子街去尋何九叔。九叔聽到武松來尋,慌得趕快拿了那包銀子和骨殖,藏在身邊,迎出門來
兩人一同來到巷口酒店裏。武松買了酒菜,請何九叔喝酒。武松只顧酒,並不言語。何九叔捏著兩把汗,心裏已猜著八九分。
數杯酒後,武松「嗖」地拔出尖刀,插在桌子上,嚇得何九叔臉色發青,店小二不敢近前。武松掙著圓眼,說道:「我雖粗魯,還曉得‘冤各有頭,債各有主」。只要你直講我哥哥是怎樣死的,傷了你,我不是好漢!
何九叔從袖裏取出一只布袋,放在桌上,說道:「都頭息怒,袋裏的東西便是見證。」武松開啟袋來,看見裏面是酥黑的骨頭和銀子,字條。何九叔把知道的情況,從頭到尾一一說了。
武松再問下去時,何九叔卻不知道了,只說:「聽說賣梨兒的哥曾和武大去茶坊裏捉過奸。」武松收了刀,藏了骨頭、銀子,要九叔一同去找鄆哥。
走到鄆哥門前,剛好那孩子背著十幾斤米回家。打過招呼後,哥已曉得他們的來意,便說:「我的瞎老參六十多歲了,無人贍養,我難以相陪吃官司。」武松叫聲:「好兄弟!」就取出五兩銀子送給他,叫他跟去說話。
哥把銀子和米交給父親,便跟武松到一個飯店樓上。武松叫過飯菜,邊吃邊說道:「兄弟,你雖年輕,倒有養父孝順之心,等事情辦完,我再送你一些銀子做本錢現在可把你怎地和我哥哥去茶坊裏捉好的事,講給我聽。
於是哥把捉妊經過和西門慶怎樣踢傷武大的情況,詳細講了。武松問他講的可都是實話?哥答道:「絕不說謊。便到官府,我也是這麽說。」三人飯後走下酒樓。何九叔想告退,武松不肯,把他兩人一直帶往縣府去告狀
知縣見武松來告狀,感到奇怪,便問告的是誰?武松道:「親兄武植,被西門慶與嫂嫂潘金蓮通好,下毒藥謀殺性命。這何九叔、鄆哥兩人便是見證。
知縣說:「捉好見雙,殺人見傷,只憑這兩人言語,怎能作證?」武松聽了,便從懷裏取出骨頭、銀子,告道:「這個可不是我捏造出來的。」人證、物證都有,知縣只得說:「從長計議。可行時,便與你拿問西門慶。
次日早晨,武松來催知縣拿人,知縣推托。在旁的獄更說道:「都頭,凡人命之事,要屍、傷、病、物、蹤一一五件事全,方可拿問。」原來,昨天武松告狀後,西門慶便到縣裏賄賂了銀兩,武松的狀哪裏告得準!
武松見告狀不準,便把何九叔同哥打發回家,自已帶了幾個兵,到街上備了筆墨紙硯和酒菜,去對潘金蓮說:杯水酒,替嫂嫂相謝眾鄰。「明日是哥哥‘斷七,,難為眾鄰幫忙,我今日特地來備
武松叫一個兵在靈前點燭、焚香、擺祭物;叫一個兵去安排桌凳:叫兩個兵把守前後門。盼時已定,便叫:「嫂嫂準備待客,我去把客人請來。
武松先請王婆。王婆知道武松告狀碰了壁,放心過來。武松又請了左鄰右舍。有個叫胡正卿的,不肯來,武松哪裏由他,一把扯到家裏。
武松請來四家鄰舍,先把前後門鎖上,然後請他們一一坐定,自己拿條凳子坐在眾人面前,說:「休怪我粗魯,今天請你們來,並無萬意。」眾人懷著鬼胎,不知將出現什麽情況。
酒至三杯,胡正卿站起身來要走。武松叫道:「既來到此,再忙,也坐一坐。」胡正卿心頭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得再坐下來。
大家吃了幾杯酒,武松便盼吋士兵收拾了杯盤,問道:「哪位高鄰會寫字?」一人道:「此位胡正卿寫得極好。
武松靜圓雙眼,說道:「諸位高鄰不必吃驚,武松雖是粗魯漢子,並不傷犯眾位,只煩做個見證。」說罷,「嗖」地出一口尖刀。在座的人驚得目瞪口呆,不敢做聲。
武松指定潘金蓮罵道:「淫婦聽著!你把我哥哥的性命怎地謀害了?從實招來。潘金蓮嚇得發抖,說道:「你哥哥是害心病死的,千我甚事!
武松左手住潘金蓮頭髻,右手劈胸提住,隔桌子把她輕輕地提將過來,放翻在地,一腳踏住。然後右手拿刀,左手指著王婆,逼她從實說來。那婆子見脫身不得,只得說:「都頭休怒,我說就是。
武松叫士兵取過紙墨筆硯,桌上放好,請胡正卿聽一句,寫一句。胡正卿拿起筆哆嗪著說:「王婆,你從實講來。」那婆子道:「又不幹我事,叫我講什麽?
武松喝道:「老豬狗,你賴不掉。我先刷了這淫婦,後殺你這老狗。」提起刀來,望潘金蓮臉上晃兩晃。潘金蓮慌忙叫道:「叔叔饒命!放我起來,我說就是。
潘金蓮跪在桌邊,魂飛魄散,就從掉落叉桿,打著西門慶頭巾說起,把西門慶、王婆和她三人怎樣謀好害命、屍滅跡的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王婆聽了,慌道:「咬蟲,你先招了,叫我如何賴得過!」也只得招認了。胡正卿聽一句,寫一句,詳細記了下來。武松便叫王婆、潘金蓮和眾鄰舍都在紙上畫了字,書了名。
武松藏好供詞,綁了王婆,然後殺了潘金蓮。王婆嚇得癱軟在地。武松插刀人鞘,盼吋士兵看住王婆,請鄰居稍坐。他跑出門去,直奔西門慶的生藥鋪。
西門慶藥鋪主管見武松來勢兇猛,驚得移腳不動。武松問:「大官人在麽?」他只得實說·「剛才和一個財主.去·去·獅子橋望月樓喝·喝酒去了。」武松聽了,轉身便走。
武松奔到望月樓,一直沖到酒樓上,從窗眼看見裏面西門慶坐著主位,對面坐著個財主,兩個賣唱的粉頭坐在兩邊。武松拔出尖刀,挑開簾子,喝聲:「西門慶休走!」人隨喊聲,竄進廳內。
西門慶見是武松,猛吃一驚,叫聲:「哎呀!」便跳到凳子上,一只腳跨上窗檻見下面是街,想逃走但又不敢跳下去,心裏發慌。
武松一個箭步上前,猛地一跳,跳在桌子上,把些盞兒、碟兒,都踢了下來。那個財主驚倒了,兩個賣唱的嚇得無處藏身。
西門慶急回身,把手虛指一指,飛起右腳來。武松略一閃,那一腳正好踢中武松右手,把尖刀踢飛起來,直落到街心去了。
西門慶見踢飛了武松的刀,膽子大了。於是,他左手虛晃一下,右手一拳,照著武松心窩打來。武松躲過,就勢從他肋下鉆過來,左手楸住他的肩腳一提,右手楸住他的左腳,叫聲「下去!
西門慶頭朝下,腳朝上跌出視窗,倒撞落在街心。街上兩邊的人都大吃一驚
武松鉆出窗外,縱身跳在街上,看這西門慶時,已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武松隨手殺了他,然後一直奔回紫石街
武松回去祭奠了哥哥,就把家中財產托付鄰舍變賣。自已押著王婆,徑到縣裏投案,一時哄動了整個陽谷縣。
縣官念武松是個義烈漢子,又想他為自已上京去了一遭,就有心周全他,案件上報時,把武松的罪狀減輕了。回文下來,判了王婆死刑,武松只受脊杖四十,刺配河南孟州。
上下公人都敬重武松,脊杖四十,只有五七下打著肉,臉上免不得刺了兩行金印,再用一面七斤半重的伽把武松釘了,然後由兩個公人押著武松,離了陽谷縣,取路投向孟州。
過了月余到了孟州,當日就被押往牢城營。在這裏,凡是初到的配軍,管營都要打他一百殺威棒。曉事的人,送些人情,可以不打。因徒們把這情況告訴武松。武松說:「我偏分文不給,看他怎樣!
情也真怪。武松在這裏不僅沒有埃打,反被管營的兒子,叫做金眼彪施恩的,派人把他安置在一個舒適的單身房裏,連日送來好酒好食相待,武松不知究競,心裏疑惑不已。
一天,武松請來小管營施恩問個究競。施恩跑來,望著武松便拜。施恩道:「兄長遠路到此,氣力有虧,請息三五個月,待氣力充足,那時方敢告訴。」武松呵呵笑道:「我酒醉時也打死了猛虎,但說不妨!
兩人走出單身房,來到天王堂。武松見堂前有個石墩,問約有多重,施恩說:「恐怕有四五百斤。」武松脫下上半截衣裳,拴在腰裏,把石墩輕輕地抱了起來。眾因徒見了,盡皆駭然。
武松隨後把石墩望空中一拋,拋了一丈多高,然後雙手把它接住,輕輕地放回原處,回過身來,看著施恩和眾囚徒。施恩和眾囚徒贊道:「真神力也!
施恩請武松進廳與父親老管營相見。老管營親自給武松把盞。席間,施恩告訴武松,他在城東快活林開著一六酒肉店,被張團練的侄女婿「蔣門神」蔣忠給霸占了去。他去理論,被蔣門神一頓拳腳打得兩個月起不了床。
武松聽了,一口答應去打這蔣門神,為施恩奪回快活林酒肉店。第二天吃罷早飯施恩便叫備馬。武松笑道:「馬不要騎了,我只要你依我一件事:路上,但凡遇著一個酒店,便要請我吃三碗酒。若不如此,我就不去。
施恩無法,說道:「沒想到哥哥是這樣!家裏有的是好酒。」隨即喊兩個家人,挑了食酒擔,沿路輪流為武松擺盞。老管營又暗暗挑選了一二十條壯健大漢,跟隨在後接應。
武松和施恩出孟州東門,走了三五百步,便見路旁一個酒店,兩個挑酒食的家人已先在那裏等候。施恩邀武松到裏面坐。武松叫家人用大碗盛酒,連喝了三碗便起身。家人收拾了器血,又往前奔去。
武松與施恩走著,凡遇酒店,便進去喝三大碗。將到快活林時,約莫喝了十來次。武松問清了蔣門神的外貌,叫施恩到別處等著,自己已和一個仆人向快活林走去。
此時已近中午,天氣正熱,武松就把布衫開,帶著七分酒,裝作十分醉,前顛後仰,東倒西歪地走到林子前面,打發仆人躲在一邊。
武松到了酒店旁,就見有個形容醜惡、金剛般大漢,披著白布衫,搖著扇子,坐在槐樹下乘涼。武松心想:這必定是蔣門神了
武松走到丁字路口,看見快活林酒肉店內一壁廂是肉案、砧頭、操刀,一壁廂是廚竈。裏面一字兒擺著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裏。正中櫃台,裏面坐著一個年輕婦人,是蔣門神新娶的小老婆。
武松伴作醉態,跌跌撞撞進人店裏,敲著桌子叫喊買酒。那婦人了酒,酒保端了送來。武松拿起碗來聞聞,搖著頭道:「不好,不好,快換好酒來!」
那婦人換了上等好酒,酒保又送來。武松呷了一口,叫道:「這酒也不好,快換來好酒便饒你。」那婦人大怒,剛罵得一聲:「殺才!」就被武松搶人櫃台,一手抓住腰,一手楸住雲髻,將她懸空提起,望酒缸裏丟去。
夥計們聞聲趕來。武松手快,輕輕地提起一個,丟在另一個酒缸裏:又一個夥計奔來,也被武松丟在第三只酒缸裏。後面兩個趕來的,被武松一拳一腳打倒在地。
有個夥計乘機走脫,去報告蔣門神。蔣門神大怒,起身踢翻交椅,甩掉扇子,急忙向店裏奔去。武松也恰好趕來,兩人在大路上相遇。
蔣門神雖然個兒大,但因在酒色上淘虛了身子,又先吃了一驚,怎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強健。武松見他只顧趕來,就迅速上前,先把兩個拳頭在他臉上虛晃一晃,忽地轉身便走。
蔣門神急忙搶上去,誰知武松折回身來,忽地飛起左腳,踢中蔣門神小腹。蔣門神痛得雙手按住小腹,跨了下去
武松再迅速飛起右腳,踢在蔣門神額角上,蔣門神往後便倒。這叫做「玉環步,駕鴦腳」,是武松平生的真本事,非同小可。
武松隨即跨前一步,提起鐵一般拳頭,望蔣門神臉上用力打去,打得蔣門神連聲叫饒。武松喝道:「若要饒你性命,必須依我三件事。」蔣門神道:「只要好漢饒命,便是三百件也依得!
武松說道:「第一件,快活林酒肉店隨即交還原主施恩:第二件,立即去請人來與施恩賠話:第三件,要你連夜滾出孟州,否則,我見一次,打一回。」蔣門神統統都依了。
武松一把拉起蔣門神,見已打得臉青嘴腫,脖子歪在半邊,就指著他的鼻子說道:「休說你這蠢漢,就是景陽崗上的猛虎,我也只三拳兩腳就打死了!」蔣門神聽得,才知道他碰上了武松。
正說間,施恩領著一二十個悍勇軍健趕到,見武松已贏了蔣門神,不勝之喜,把他團團擁定。
武松領眾人人店。蔣門神一面安排夥計收拾行李,一面叫人去鎮上請了十數個頭面人物,來店裏替蔣門神向施恩賠話
武松請大家一一坐定喝酒。談話間,眾人知道眼前的好漢原來是景陽崗上的打虎英雄,就都替蔣門神賠話。蔣門神羞慚滿面,謝了眾人,喚了一輛車子,裝上行李,起身去了。
從此,施恩重整店面,放心做自已的買賣。他把武松留在店裏,像爺娘一般敬重。
一天,施恩正和武松在店裏閑坐,論些拳棒功夫,孟州守禦兵馬都監張蒙方派了三個軍漢來取武松。施恩因張蒙方是他父親的上司,武松又是牢城營內因徒,不得已只好讓他去。
武松也認為既是都監來叫,只好去了再說,於是換了衣裳,帶個小伴當,上了馬,與軍漢一道走向孟州城
張蒙方在廳上見了武松,大喜道:「我得知你是個大丈夫,敢與人同生死。我帳前正缺這麽個人,想要你做個親隨。」武松連忙稱謝。
從此,武松在張都監宅裏,被當作親信看待,處處見愛。外面有些公事來央求他武松對張都監說了,也無所不依。外人送些財帛等物給武松,武松就買了一只柳藤箱子,把物件鎖在裏面。
轉眼已是八月十五。張都監在後堂深處鴛鴦樓賴恩排鏈宴,慶賞中秋,叫武松也來處坐。還喚了心愛的養女玉蘭,出來唱曲,把酒。玉蘭輪到給武松酒時,武松起身遠遠地接過,一飲而盡。
武松酒後回到臥室,正要人睡,忽聽後堂裏一片叫喊:「有賊!」心想都監如此待我,怎好不去出力。於是,手提哨棒,徑人後堂。只見玉蘭慌慌張張走來,指道:個賊奔人後花園去了!
武松趕人花園去尋,不見人影。他轉身跑回來,沒提防黑影裏撇出一條板凳,被翻。七八個軍漢一齊竄出,叫聲:「捉賊!」把他綁了。
武松大叫:「我不是賊!」眾軍漢哪容分說,把武松一步一棍,一直打到廳前。張都監坐在廳上,一下變了臉,喝道:「賊配軍,我不曾虧負你半點兒,你如何做出這種勾當?
任憑武松如何爭辯,張都監只是不理,命令手下把武松押往臥室,搜查贓物。眾軍漢開啟武松那柳藤箱子,見上面都是衣服,下面卻是銀酒器皿,約有一二百兩。張都監看了,大罵。武松見了,也目瞪口呆,只是叫屈。
次日天明,張都監把武松解送孟州府,上下都使了錢。知府看了文書,喝令左右把武松一索捆翻,一頓棍棒。武松無奈,只得屈招盜竊。知府命牢子把武松伽了,押往死因牢監禁。
施恩得知武松人獄,慌忙人城和父親商議。老管營道:「眼看是張團練替蔣門神報仇,買通了張都監,想出這條計來陷害武松。武松為你吃官司,須快去救他。
施恩到牢裏,上下使了錢,又找斷案的孔目也使了錢,武松才沒受害,對他的刑禁也放寬了。施恩徑人死囚牢,送來酒食,安慰武松說:「哥哥寬心,我已央人周全你。待限滿決斷,出去後再作理會。
斷案孔目把武松的罪案改輕了。將及兩月限滿,武松被脊杖二十,刺了金印,帶上伽,刺配恩州牢城。兩個公人領了碟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門便行
武松忍著氣,與兩個公人走出孟州城一裏多路,見道旁鉆出施恩等。武松見他包著頭皮,絡著手臂,忙問為何負傷?施恩說,蔣門神又奪了快活林酒肉店,把他痛打了一頓,他是負痛前來相送的。
施恩邀兩個公人人酒店喝酒,公人不肯。又取出十兩銀子相送,公人也不肯接,只是催促武松上路。
施恩無奈,向酒店討了兩碗酒叫武松喝了,然後把一個包裹拴在武松腰裏,把兩只熟鵝掛在武松的伽上,附耳對武松說:「路上提防,這兩個家夥不懷好意。」低語罷拜辭武松,哭著去了。
三人繼續上路。走不上數裏,兩個公人悄悄議論道:「不見那兩個來。」武松聽了,暗自戒備。他的右手被釘在伽上,左手卻散著,就從伽上取下那熟鵝來,只顧吃,不去踩那兩個公人。
走到約莫離城七八裏的地方,前面出現了兩個提樸刀的人,見公人押著武松到來便跟著一路走,打暗號。武松裝作沒看見。
走到一處野港闊河的一條板橋前,只見橋邊牌額上寫著「飛雲浦」三字。兩個提樸刀的向武松走近一步,打算動手,不料武松一連兩腳,把他們先後踢下水去。
兩個公人慌了,望後便逃。武松喝聲:「哪裏走!」把伽一扭,折做兩半。隨即從地上撿起一把樸刀,趕上去一刀劈死一個。另一個先自驚倒了,也被武松一刀捌死。
那兩個踢落水裏的,掙托上岸,武松砍倒一個,秋住了另一個追問底細。那人說他是蔣門神和張團練派來的。蔣門神和張團練正在張都監家的駕鴦樓上喝酒,等候他的訊息。武松恨極了,把這人也一刀殺死。
武松雖殺了這四個人,但不殺得張都監、張團練、蔣門神不解仇恨,就提起樸刀競回孟州城來
武松天黑進城,來到張都監的住宅後院,摸上鴛鴦樓,在樓梯口聽見蔣門神、張團練、張都監三人正在談論謀殺他的事。武松聽得火冒千丈,著月光,看見樓上點著幾支畫燭,三人面前的酒器還不曾收
武松右手持刀,搶人樓中。蔣門神坐在交椅上,見武松搶人來,驚得五臟都提在九雪雲外,急要掙紮時,武松早落一刀,把他連人帶椅都砍翻了。
武松轉身手起一刀,把張都監齊耳連脖子砍死。張團練料走不脫,便提起交椅砸過來。武松接住椅子,一刀結果了張團練。
然後,武松割下一片衣襟,蘸著血,在墻壁上寫下八個大字:「殺人者,打虎武松也。然後武松甩開腳步,倒提樸刀,連夜越城,投東便走。走了十余裏,黑夜朦朧,天尚未明。
武松一夜辛苦,身體困倦,望見一座樹林裏有個小小古廟,就進人裏面,倒身便睡。卻待合眼,廟外進來四個人,將他用力按住,一條繩索將他綁了。
武松被這四個人拖到一所草屋內,綁在柱上,其中一個口裏叫著:「大哥、大嫂,快起來。」稍歇,側首一個小門裏,走出一個婦人和一個大漢。
「快解開我兄,兩人走近一看,婦人驚道:「這不是叔叔武都頭麽!」那大漢忙叫:
弟!」四人吃了一驚,趕快把繩索解開,拿衣服給武松穿了。武松看這大漢,原來是結拜兄弟「菜園子」張青,那婦人便是他妻子「母夜叉」孫二娘
張青夫婦忙請武松人客堂裏坐。武松把醉打蔣門神、大鬧飛雲浦、夜殺張都監等情況談了一遍。
這時,武松殺了許多人的訊息已把孟州鬧翻。孟州城閉城三日,家至戶到,逐一搜查。知府又押了文書,把武松畫影圖形,出了賞錢,四處搜捉緝捕。
武松在十字坡張青家裏住了三五日,因官府搜捕得緊,安身不得,青州有座二龍山寶珠寺,有名的「花和尚」魯智深和「青面獸」楊誌在那裏劫富濟貧,官軍不敢正視,張青就修書介紹武松去那裏人夥,自己也準備隨後上山。
為避免路遇不測,孫二娘把幾年前一個頭陀在這裏留下的鐵界箍、衣服、穗絳、度牒、一串數珠和兩把戒刀拿出來,勸武松把頭發剪了,把這些穿戴上,做個行者,以便路上行走。
武松答應了。打扮好後,就腰挎兩把戒刀,拜辭了張青夫婦,取路往青州而來。到處雖有榜文,因武松已做了行者,一路上沒人盤詰他。
這日,因天氣已冷,武松來到一個村落小酒店,進去買酒禦寒。他叫了一碟菜;要肉,卻回說賣光了。隨著進來幾個人,店主人滿面笑容,給他們捧出上等好酒,拿出一對熟雞和一大盤精肉。武松看了,不由得不氣。
武松和店主人爭吵起來,一掌打得店主人半邊臉都腫了。來人中的一個大漢見了大怒,就推開桌子和武松較量。大漢被武松打倒在地,又被武松提起來丟到門外溪裏。另外的人不敢上前,忙去救起大漢逃走。
武松見人都走了,店主人也躲進臥房,便自己去吃起那酒肉來。沒半個時辰,他把這酒、肉和雞吃了個八分。
武松吃得大醉,跨出店門,沿溪而走。走不上三四裏,村邊鉆出一只黃狗,趕著他只管吠。武松掣出戒刀,一刀斫去,誰知斫了個空,用力過猛,頭重腳輕,一筋鬥倒撞下溪裏去。
武松正在水中打滾,那被打的大漢叫了他的哥哥,領著三四十個莊客趕來,喝聲:「下手!」三四十人一齊擁上。武松在水裏掙紮不得,被眾人橫拖倒拽,捉上溪來。
眾人把武松推入一所大莊院,剝了衣裳,綁在大柳樹上。那大漢兩兄弟,手裏各拿一束藤條,狠狠地抽打武松。
才打得三五下,只見莊裏走出一個人來。他來到面前一看,見被吊打的是武松,連忙喝叫:「這是我的結義兄弟,快與我解了下來!」
那人就是宋江。這兄弟兩個,是莊裏孔太公的兒子,一個叫「毛頭星」孔明,一個叫「獨火星」孔亮。兩人好習槍棒,拜宋江為師。宋江介紹兩兄弟與武松認識了。兩兄弟對武松好生敬重。
武松住了十幾天,要投二龍山入夥。宋江也要去清風寒找「小李廣」花榮,於是兩人辭別了孔太公父子,一路同行,在路上歇了一宵,次日兩人戀戀不舍,灑淚而別。宋江轉身往東去清風寨,武松則向西直投二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