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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娘子旺家

2024-07-08文化

蘇州府的葛家莊,莊上的大戶人家葛老爺,早在四五十歲的時候就沒了妻子,自己獨立養大了兒子葛金根。

葛金根相貌長得出眾,為人做事也足夠圓滑老練。可惜的是,人無完人。老天給他開了一扇窗,也沒忘記關上他的門。他的毛病是,既不是個讀書的料子,也不是個顧家的好丈夫。

葛老爺就他這一個獨子,從小就難免嬌慣些。將他養得大手大腳,揮金如土。不說是這個莊上的紈絝,也和紈絝差不許多了。打從十七歲起,就成了煙柳巷的常客,春月樓的嬌人。人人都覺得他傻,也就仗著老爹有錢,把銀子都花在了這些地方。

葛老爺本想著讓他成了親,也好有個管束他的人。結果妻子何氏管不住他,反倒整天哭哭啼啼地來跟他告狀。

葛老爺頭疼得很。只能把住手裏的銀子,讓他無銀可用。

手裏沒銀,無處可去。葛金根在家裏呆了兩天,就想到了生錢的主意。他瞞著父親,暗自將家裏的田產都拿去抵押,兌換銀子。這抵押的東西,自然是不如放在自己手裏,或是直接變賣值錢。何況這抵押,也是要利錢的。

手裏有了錢,葛金根往春月樓跑得更勤了。他在春月樓,有個相好的,叫劉春枝。長得明艷動人,珠圓玉潤,看著就讓人心生喜意。

這劉春枝,是春月樓的頭牌,平時也接待富商巨賈,賺有錢人的銀子。自從和她好上,葛金根就不願意回家了。整天陷在那溫柔鄉裏,一住就是一整月。

抵押田產的那些銀子,都花在劉春枝身上了。

春枝見他出手闊綽,又是個知情懂意的風流郎君,就想讓他幫著贖身,從此也好過個正常人的生活。

葛金根倒是想給她贖身,可是拿不出五百兩的贖身銀子。

這邊廂,葛老爺見自己的兒子不成器,怕自己走了之後,他們的日子不好過。就找了銀匠,把自己的家產,都打成了銀元寶,藏了起來。

誰想這事讓葛金根知道了。偷摸地找人做了灌鉛的元寶,需要用時,就去與真元寶對換。

這有了錢,即刻就幫春枝贖了身,在外頭買了宅院安置下來。另安了一個家。有時候銀子拿得多了,就都放在春枝那兒,也不管她做什麽用。

兒子在外頭風流快活,家裏頭的老父,卻已年歲漸長,生了大病。眼看著自己大限將至,葛老爺將葛金根與何氏喊到病榻前,交待後事。

「兒啊,你現在也三十多的人了,已經不小了」

「不要再去外頭尋花問柳,無所事事了。也該收收心,好好過日子了。」

「我這一輩子,除了田產家當,還給你們攢了些本錢。只要不亂花,也夠你們過這一輩子的了。」

說著,指著床後說。

「這床幔後頭,有一層暗格,裏邊放著五千兩銀元寶,這是我所有的積蓄了。」

「你們拿著,置辦些產業,做些能掙錢的買賣,足夠養兒養孫了。」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氣息上不來,喘了半天。

喘勻了,又看著何氏:「你們夫妻一體,不要冷眼看他在外頭廝混,日子還是要過的,幫他收收心,好好過日子。」

「你們好好的,我九泉之下,才能安心啊。」說著,兩眼闔閉,就這麽去了。

辦完了喪事,夫妻倆把暗格裏的元寶都搬出來檢視。這一看不打緊,金根心都碎了。

「早知道這些元寶都是我的,我做什麽天天用假銀子來偷換。這下好了,全都是假的,就沒一個是真的。」

金根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看著這一地的假元寶,何氏四肢冰涼,手足無措。從金根斷斷續續的只言片語中,知道了是他幹的好事。

神思恍惚地回到了自己房中,何氏一病不起。沒幾天,因為這件事情,生生把自己氣死了。

金根突然之間,接連失去了兩個至親。心中痛苦萬分,勉強打起精神,打理後事。

不料才過了一個半月,當初抵押田產的債主,都上門要債來了。

金根手無分文,只能把當初沒抵出去的,偏遠的田產,也都分別抵了出去。了了這樁事。

再說春枝,許久不見金根過來,也沒見小廝過來回報,心中不免擔心他。

讓丫鬟出去打聽,才知道葛老爺和何氏都已逝世。想去安慰,又覺得自己身份不妥,不敢去吊唁,也不敢去找他。

很快,又聽說他連自己家房子都賣了,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了。現在天天在靈堂那屋住著,很是淒慘。

於是讓丫鬟去請他,請了好幾回,金根才過來。春枝一見他,就摟著他,兩人抱頭大哭。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以後你就住在我這裏。」

「我還有些余錢,也足夠我們兩人生活的。」春枝安慰著金根。又拿出一百兩銀子,給他花用。

金根手裏有了錢,膽氣又壯了。拿著銀子,整天在外頭和朋友花天酒地。

春枝勸他少和那些酒肉朋友交往,他只是不聽,日日在外頭流連。

光陰似箭,不知不覺,三年已過,金根除了孝服。問春枝:「當初幫你贖身的時候,你說要嫁給我,這話還作數嗎?」

春枝說:「我倒是願意與你成親,好好過日子,就怕入了你的門,你又想著再娶個正妻,沒得磋磨我。」

「我現在什麽身份,什麽情況,還說什麽娶不娶正妻的事。」金根悵然道。

「你現在是這麽說,就怕以後日子好起來,你又要去找個門當戶對的良家女子,到時候我怎麽辦呢?」

見她不相信自己,金根自是好言哄著,又是指天指地發誓,決不春枝。

「既然你是真心,我也不能負你。那我們以後就好好的,一起度過余生吧。」

春枝也是開心的,嫁個好夫婿,也許是她這種人,最好的結果了吧。

兩人湊了湊手裏的錢,勉強能夠買一處房子。選了個好日子,兩人收拾了東西,一起過去。簡單地置辦了一桌酒席,就算是成了親。

想著日子還長,春枝勸金根出去找些事情做。或者是買些田產,放租給農戶,也好有個依托。

從自己的箱籠裏拿出五百兩銀子,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把錢用在刀刃上。

手裏有了銀子,金根又控制不自己,和那幫酒肉朋友吃喝去了。銀子不經花,很快就囊中羞澀了。把春枝氣得說不出話來。

金根卻還嘻皮賴臉地,哄著她繼續給自己銀子。

坐吃山空,很快就把春枝的積蓄都掏空了。春枝氣急,將家裏所有的財產都搬出來,拿到他跟前。

「當初你贖我,在我身上花的銀子,都在這裏了。」

「現在全都給你,省得你天天掛念著。」說著,賭氣將東西都往金根身上塞。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要銀子了,我也不用你的。我自己養活自己。」

每日和丫鬟一起,養些蠶兒,吐絲後再紡織成蠶絲布,也足夠她倆過活。

金根如此反復,有錢就花,沒錢就要。有天,實在是沒錢花了,厚著臉皮問春枝要。

春枝生氣了。「你堂堂七尺男兒,不說養家糊口,還天天回家要錢,還有沒有點尊嚴了。」

「你就不能正經找點事情做做?」春枝忍不住說。

「我倒是想。可是你看我身無抓雞之力,胸無點墨之才,我能做什麽去。」金根也很是羞愧。

「你好歹也是個識字的人,不如開個教坊,教孩子們識字。」

沒有辦法,為了生活。金根開始了教孩童識字的生活。掙不了大錢,足夠吃飯的。

有時候他也後悔,當初父親攢下這麽大一份家業,怎麽就被自己揮霍到一文不名了呢。

就這樣郁郁過著日子。

有天他去城裏采買紙張。遇到了舊時同窗蘇安。蘇安已經官拜通判,見到金根,忙下轎與他寒暄。

金根更加郁悶了。回到家後茶飯不思。問他,就說同窗已經飛黃騰達,自己卻一事無成,心裏不開心。

春枝也不理他,讓他自己消化這件事情。

不想金根這回,是真正被刺激到了。同樣都是人,讀的同一本書,怎麽人家就是高官,自己就潦倒到如此地步呢。

越想心裏越痛,坐在床邊嚎啕大哭。

春枝嘆氣。

「你哭什麽。物有一變,人有千變。怎麽知道你不能改變現在的狀況呢?」

「只是現在家裏入不敷出,你如果想要出去謀個出路,就得出去借錢。」

金根眼淚汪汪地看著她,等著她出主意。

「算了,我去求當初的姐妹,讓她們支援我點。」春枝無奈,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金根當初是考了監生的身份的,如今拿著借來的這點銀子,去給自己的身份辦了文書,續了期。

金根懷揣著文書,開心地回去與春枝分享。因為有了這文書,他才有去謀職的資格。

當初他亂花錢,春枝留了一手,將大部份的銀錢都藏了起來。如今見他要正經去做事了。

就找了把鋤頭,去院子裏的樹底下,挖出了自己埋下的一千兩銀子。

拿著這些錢,夫妻兩一起進京。去吏部投了文書,又用銀子打點一番,好歹謀了個地方知縣副職。

有春枝幫忙出謀劃策,很是在地方上,轟轟烈烈地為百姓做了些實事。一時之間,在朝中名聲大振。

上司同仁都認可他。再到期滿換職的時候,上司推薦他去做太守的副手管事。

春枝說:「在其位,謀其事。你的能力,不足以勝任這個職位。反正你年歲也不小了,不如就趁這個時候,辭官回家吧。」

金根也正有同感。於是辭去官職,兩人回了故鄉,安享晚年。

蟲蟲曰:「知恥而後勇,奮發向上,值得我輩學習。急流勇退,是做人的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