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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年胡蘭畦寫信要求與陳毅見面,潘漢年卻對她說:他已兒女成群了

2023-12-30歷史

圖|胡蘭畦

1938年年初,葉挺、項英、陳毅等新四軍領導人在南昌籌建新四軍。

3月初,為了籌劃南方八省的紅軍遊擊隊到巖寺以及新四軍軍部從南昌遷到巖寺的事宜,陳毅於3月上旬提前率領軍部十余名工作人員前往屯溪。

也就是在屯溪,陳毅接見了上海勞動婦女戰地服務團。並與分別了10年的胡蘭畦見了面。

胡蘭畦與陳毅的初次見面,還要追溯到大革命時期。

1922年,陳毅從法國留學歸來,擔任了重慶【新蜀報】的主筆、寫了很多思想激進的詩詞文章,引起了在川許多年輕人的共鳴,而胡蘭畦就是其中的讀者之一。後來直接沖到了報社,兩人因此結下深厚的情誼。

歷經十數年的革命生涯,陳毅與胡蘭畦雖然後來見面不多,但彼此相互影響,到十年後重逢,胡蘭畦那時已經沖破了家庭的束縛和阻礙,而陳毅在當時也依然是單身,於是兩人訂立了白首之盟。

陳毅稟明父母後,獲得了父母的同意,然而卻不同意兩人的婚事。

新四軍書記兼副軍長的項英找到了胡蘭畦談話:

「你們若結婚,你在國民黨以及國民政府裏就不好發生作用了,暫不結婚,對革命的貢獻可能更大。」

兩人只好黯然離別。

圖|抗戰時期的陳毅

陳毅後來在給胡蘭畦的信中也曾這樣寫道:

「馬革裹屍是壯烈的犧牲;從容就義是沈默的犧牲。為了革命,我們就吃下這杯苦酒吧!假如我們三年內不能結合,就各人自由,互不幹涉。」

遺憾的是,兩人因為戰爭的關系,彼此失去了聯系,而這個「三年之約」,最終也是沒有結果。

「將軍為何多憔悴,半是蘭畦半為茜」

時任新四軍軍部顧問兼戰地服務團團長的朱克靖曾寫了一首詩調侃陳毅:

「將軍為何多憔悴,半是蘭畦半為茜」

詩句中的「蘭畦」自然指的就是胡蘭畦,而「茜」字,則是指陳毅後來的妻子張茜。

胡蘭畦這一生頗多坎坷,她是時代的新女性,曾經是人人羨慕的物件,但為了沖破時代的束縛,胡蘭畦也付出了很大的犧牲。

胡蘭畦的人生經歷十分復雜。

1901年6月22日,胡蘭畦出生於四川成都醬園公館街,他們家祖上為明朝開國功臣胡大海,因此也算是擁有顯赫的家世,父親是袍哥舵爺,一生致力於反清復明,母親知書達理,是大家閨秀,在這樣一個家庭下,胡蘭畦自然也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從打記事起,胡蘭畦就在母親的教導下讀嶽飛的【滿江紅】、文天祥的【正氣歌】,胡蘭畦自幼也很聰穎,不僅僅掌握了知識,還漸漸的有了自己的思考,胡蘭畦幼年時與別家孩子有著完全不同的思想。

即便如此,優秀的胡蘭畦也不可避免地被時代所束縛。

圖|胡蘭畦與友人合影

1920年冬,胡蘭畦從成都毓秀女子師範學校畢業後,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給了經商的表哥楊固之。

這是胡蘭畦的第一段婚姻。

封建時代父母包辦婚姻,對胡蘭畦而言很難談得上幸福,兩人無論是從誌向誌趣,還是生活習慣上,都很難融合在一起,胡蘭畦每日獨坐床頭,也難免生出「燕雀安知鴻鵠之誌」的感覺。

毫無疑問,胡蘭畦本人追求獨立自主的個性,於是在友人幫助下,她逃婚到了川南巴縣當了一名教員。

1923年,在親友證明下,胡蘭畦與楊固之離婚。

胡蘭畦在川南當教員時,深受革命思想的熏陶,後來又考入川南師範學校讀書,當時川南師範學校的教育長惲代英是共產黨員,在他的影響下,胡蘭畦加入了惲代英在瀘州組織的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後來還在【新蜀報】上公開發表文章,也正是在這樣一種契機下,胡蘭畦與陳毅結識。

陳毅在法國時因參加留法學生愛國運動而被驅逐回國,在【新蜀報】任主筆,因為寫得一手好詩文,在四川知識界特別是在青年學生中,擁有很高的威望。

圖|陳毅年輕時

1922年夏,胡蘭畦到成都去探訪一位朋友,在朋友的引薦下,與陳毅見了一面,兩人相談甚歡,陳毅還給胡蘭畦寫了一首白話詩:

「小孩子,

不要哭!

跌倒了,

爬起來再跑。」

然而兩人的感情尚未開始,便已經終結。

1923年,楊森投靠直系軍閥吳佩孚東山再起,楊森在民國時期軍閥中,以妻妾眾多、兒女眾多出名,見到胡蘭畦後,楊森驚為天人,立刻便萌生了求娶的心思。

楊森的四姨太田衡秋早年也是接受過新式教育的新女性,與胡蘭畦是同學,經不住丈夫一再懇求,決定替楊森代為求親,然而胡蘭畦根本就看不上楊森,於是婉言謝絕。

矛盾後來聽女友秦德君說起此事後,靈感迸發,以胡蘭畦為原型寫下小說【虹】,書中對於主人公梅行素還有這樣一段描述:

「在過去四年中,她驟然成為惹人註意的「名的暴發戶」,川南川西知有「梅小姐」,她是不平凡的女兒,她是虹一樣的人物,然而她始願何嘗及此,又何嘗樂於如此,她只是因時制變地用戰士的精神往前沖!她的特性是‘往前沖!’」

胡蘭畦拒絕楊森求婚後,思想日益進步,於1923年同友人杜黃一發起成立了四川婦女聯合會,並先後參與籌備建立川南女界聯合會,都婦女公會等活動。

圖|胡蘭畦(右一)

1924年,胡蘭畦作為四川女界代表,赴上海參加全國學聯第六屆大會。臨走時楊森還特別給了他100元路費,胡蘭畦沒有拒絕,而是把這筆錢用在了楊森的家人和衛兵身上,自己變賣家產,徒步到上海開會。

開會間隙,胡蘭畦青春靚麗的容貌,自然吸引了各方的註意,與會記者稱其為「蜀中美女」、「時尚女郎」,當時上海時尚雜誌【良友】的封面上,還特意選用了胡蘭畦的肖像。

說回到胡蘭畦與陳毅,盡管那時便已經相識,但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1923年,陳毅到北京中法大學文學院學習,並經顏昌頤、肖振聲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

兩人基本上也就此失去了聯系。

等到再見面的時候,已經是1927年。

「你入黨了嗎?」

胡蘭畦回到成都後,仍然受楊森癡纏,還邀請她出任孤兒院院長。

為避免麻煩,胡蘭畦經友人介紹,於1925年3月嫁給了當時川軍中有名的青年軍官、川軍第三師政治部主任陳夢雲。

這也是胡蘭畦的第二段婚姻。

應該說這第二段婚姻略顯倉促了一些,對胡蘭畦而言,自然也很難談得上幸福。

大革命時代,如火如荼的革命吸引著每一個年輕人。

圖|黃埔軍校武漢分校舊址

1926年春,胡蘭畦與陳夢雲南下廣州,應該說從這時開始,胡蘭畦與陳夢雲便開始走向了殊途。

胡蘭畦在廣州結識了周恩來、李富春等共產黨人,因早年在四川是便加入過馬克思主義學會,胡蘭畦深受共產主義的熏陶,後來經人引薦,胡蘭畦又認識了廖仲愷夫人何香凝,之後又與宋慶齡見面,應該說宋慶齡、何香凝兩位時代傑出的女性,對胡蘭畦產生了很深遠的影響。

陳夢雲則不同,盡管那時候大家都傾心於革命,但陳夢雲本身是屬於舊軍閥部隊之中的一名軍官,在思想認識上尚有局限。

兩人因此而產生分歧。

1926年秋,胡蘭畦赴北伐前線,恰逢黃埔軍校武漢分校招生籌建「女兵隊」,胡蘭畦歡欣鼓舞的前去報考,沒想到遭到陳夢雲反對,然而胡蘭畦本身個性就很獨立,對於丈夫的反對也很不以為然,陳夢雲無法說服胡蘭畦,只好同意她報考。

那時黃埔軍校招收女兵,淘汰比例很高,胡蘭畦卻最終憑借出色的素質,成為女兵隊的一員。

至此胡蘭畦與陳夢雲漸行漸遠。

在武漢黃埔軍校,胡蘭畦與遊曦、趙一曼、胡筠並稱為「四大女傑」。

圖|1932年胡蘭畦在德國與好友安娜西格斯合影

那時在武漢的黃埔軍校,由於國民黨中央撤銷了蔣介石校長職務,改校長制為委員制,國民黨委員多數都不管軍校實際工作,於是以政治宗教觀、共產黨員惲代英實際主持校務,這一時期武漢黃埔軍校分校,為中國共產黨也培養了很多人才。

胡蘭畦那時也想加入中國共產黨,也向黨組織提出過申請,但卻始終沒有透過。

陳毅調黃埔軍校後,擔任由惲代英、施存統、陳毅組成的校黨委書記,因為那時共產黨員身份要保密,所以陳毅的開身份時校政治部準尉文書。

他對胡蘭畦入黨的問題十分關註。

1927年4月,陳毅約胡蘭畦到武漢黃鶴樓一家飯館吃飯,吃飯間隙陳毅主動問起胡蘭畦入黨的事情:

「你來了軍校幾個月,入黨了沒有。」

胡蘭畦搖了搖頭:

「還沒有。我向黨組織申請過,但是李淑寧(即趙一曼)讓我與陳夢雲離婚,與他切斷經濟聯系。但我曾對陳夢雲說過,只要他永遠革命,我就永遠不和他分離。現在,我怎麽能無緣無故與他離婚呢?」

陳毅那時已經入黨有幾年的時間,很了解黨的政策和紀律,後來陳毅為了這件事,還專門找李淑寧說明情況,但胡蘭畦入黨依然是困難重重,最後不了了之。

隨著蔣介石、汪精衛發動反革命政變,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失敗了。

汪精衛解散武漢中央軍校後,被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二方面軍教導團。1927年8月1日,教導團奉令隨軍東征討蔣。

事實上,中國共產黨已經決定,準備武裝對抗反革命,教導團名義上是隨軍東征討蔣,實際上是到南昌參加周恩來、賀龍領導的南昌起義。

準備開拔前一天,陳毅專程從武漢趕到漢口,與陳夢雲、胡蘭畦、範士英等一眾好友辭行,胡蘭畦知道陳毅回來同她告別,還特意準備了他愛吃的回鍋肉。

從吃飯間隙,也可以看出四人的態度,陳夢雲、範士英話裏話外無不透露出對革命的憂慮,他們對中國共產黨單獨施行武裝革命並不看好,唯獨陳毅信心百倍。

盡管胡蘭畦不是中共黨員,但依然在大革命失敗後,受到了不少的針對,1929年時還被蔣介石明令驅逐出江西。

國內形勢一片混亂,胡蘭畦沒有選擇呆在國內,而是前往德國,後來在德國,經廖承誌、成仿吾介紹,胡蘭畦加入中國共產黨。

一生波折

盡管胡蘭畦最終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但由於她曲折離奇的經歷,一直到1978年以後,胡蘭畦的黨員身份才獲得了認可。

胡蘭畦在德國加入中國共產黨後,曾遭遇許多批評,源於當時黨受到的「左傾」錯誤影響。胡蘭畦與許多國民黨著名的左派人士都有來往,比如宋慶齡、何香凝等等。但受中共駐共產國際王明等代表的影響,這些人都被視為是中間派,並認定這些中間派是「危險的」。因為他們的表現進步,具有「欺騙性」。因此在一段時間裏,他們禁止共產黨員與這些人有接觸。

胡蘭畦上訴到了共產國際,德共為她恢復了黨籍,但還是有不少人反對,胡蘭畦後來也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寫了這樣一段話:

「某些同誌表面上也沒有異議,但內心卻並不願意照著執行。果然,會議結束後,他們仍沒有立即將黨證發還給我,也沒有再通知我開過會。」

所以一直到後來回國後,胡蘭畦都是以民主人士的身份在活動。

1935年3月,胡蘭畦受黨的委派回國,前往香港從事抗日統戰工作。作為高爾基也十分欣賞的中國女作家,胡蘭畦在1936年還被選入高爾基治喪委員會,為高爾基執紼。

淞滬會戰爆發後,胡蘭畦自告奮勇地在上海在上海基督教女青年會開辦的女工補習學校中招募女青年,成立了上海勞動婦女戰地服務團。

圖|上海勞動婦女戰地服務團

胡蘭畦所創辦領導的上海勞動婦女戰地服務團,在整個抗戰期間,擁有很大的影響力,她們不僅僅是負責提供戰地服務,還負責宣傳抗日將士的英勇事跡,胡蘭畦本人精於文學創作,她筆下所反映的抗日英雄事跡十分生動,不僅對抗日起到積極作用,還為我們後人留下了豐富的歷史史料。

1938年,胡蘭畦率領上海勞動婦女戰地服務團來到屯溪,這次她見到了心心念念的陳毅。

胡蘭畦向陳毅訴說了這些年來的經歷,還談到了與陳夢雲離婚的事,陳毅深有感觸地說:

「1927年李淑寧讓你與陳夢雲離婚,看來還是對的。分手以後,他雖然沒有出賣朋友,但是也未按照我們分手時所商量的路線去做,個人生活走的是資產階級的道路。」

盡管那時兩人身邊再無任何阻礙,但為了革命,陳毅與胡蘭畦兩人最終沒有選擇在一起。

為了胡蘭畦黨籍一事,陳毅專程給鄧穎超和蔡暢都寫了一封信去,鄧穎超將這一情況轉給了中共中央長江局,當時長江局書記是王明,王明雖然後來口頭表示恢復胡蘭畦的黨組織關系,但依然沒有切實的解決胡蘭畦黨籍的問題,以至於後來形成了一樁無頭公案。

1939年夏,胡蘭畦到重慶,被蔣介石任命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戰地黨政委員會少將指導員。

而在整個抗戰年代,被授予軍銜的女性只有七人。

圖|胡蘭畦

當時有人對胡蘭畦授少將的情況很不滿,李濟深站出來還專門為胡蘭畦說話:

「以她的革命歷程,要是男的,都可以做中將了。」

胡蘭畦一直利用這一重身份,為黨為國做了許多有益的事情。

離開新四軍後,胡蘭畦一直很惦記陳毅,但雙方基本上在這一時期斷了聯系。

1946年,胡蘭畦受楊森邀出任貴州日報報社社長。

盡管楊森一生求娶胡蘭畦不得,但對胡蘭畦印象始終很好,也一直很包容她,胡蘭畦與楊森的大兒子楊漢興在德國留學時有過聯系,關系不錯,還與他的二兒子楊漢烈也有往來,解放戰爭末期,胡蘭畦利用與楊森一家的關系,曾積極勸說他起義,只是楊森有所顧慮,最終選擇逃離。

而楊漢烈最終率領楊森部20軍於1949年12月在四川金堂起義。

1947年6月,國民黨當局造謠稱「陳毅陣亡」、「陳毅斃命」的訊息,胡蘭畦得知訊息後,十分傷感,不久以後,陳毅父母還專程寫信來詢問,胡蘭畦因而決定贍養陳毅雙親。

一直到1949年新中國建立,胡蘭畦奉令到上海參加迎接解放工作。

圖|潘漢年

建國後,陳毅任上海市市長,胡蘭畦聽聞後,還專程寫信到市政府請求會面,結果到了以後,是副市長潘漢年出面迎接,潘漢年對胡蘭畦說:

「陳毅已兒女成群了,你還找他做什麽?」

胡蘭畦沈默良久,轉身離開,自此以後沒有再婚,後來收養了妹妹的女兒。

胡蘭畦一生的經歷太復雜,她是走在時代前列的新興女性,自始至終在為自由而不懈的努力鬥爭,無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胡蘭畦都有很高的名望,但她同時也為名所累,飽受時代的折磨,一生歷經兩段婚姻,卻最終愛而不得。

建國後,胡蘭畦在很長一段時間默默無聞,生活上歷盡艱辛,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她過去的壯舉。

一直到1978年,胡蘭畦在當年老友廖承誌的幫助下,才重新入黨,並當選為全國政協委員,晚年致力於老人事業。

圖|胡蘭畦晚年

值得一提的是,胡蘭畦恢復工作後,曾著有一本【胡蘭畦回憶錄】,但在回憶錄中,她多數提到的,仍然是抗戰時期戰地服務團的經歷,至於她與陳毅的經歷,卻幾乎沒怎麽提及。

陳毅元帥一生寫詩無數,曾有【幽蘭】一詩,原句如下:

幽蘭在山谷,本自無人識。

只為馨香重,求者滿山隅。

陳毅創作這首詩時並沒有明確說明是為誰而作,但熟悉他們故事的人都認為,這首詩說的就是胡蘭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