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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汝瑰想搞垮國軍中將劉斐,對方一句話卻讓他疑惑:難道是同誌?

2023-12-24歷史

1948年4月間,在國民黨政府「第一屆行憲國民大會」上,在解放戰爭中輸麻了的國民黨要員們,集體將矛頭對準連吃敗仗的陳誠,有些人甚至要求蔣介石「殺陳誠以謝國人」。陳誠聽說後嚇壞了,不久後便辭去了自己「參謀總長」的職務。

陳誠下台後,顧祝同繼任「參謀總長」,被認為是陳誠系將領的郭汝瑰被任命為「國防部」第三廳廳長。這個第三廳專管作戰,國民黨各個戰區的作戰命令,全部從這裏發出。然而,郭汝瑰卻執意不肯幹,因為他跟直管上級,時任「國防部次長」劉斐關系極差。

郭汝瑰是陳誠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畢業於陸軍大學十期,跟「土木系」根基之一的陸大十一期諸人往來密切。他去徐州給顧祝同當參謀長,就是陳誠推薦的,而在那之前,他原本就是第三廳中將廳長。

劉斐是桂系將領,卻能得到蔣介石的重用,僅此這點就殊為不易。而郭汝瑰畢業自黃埔五期,又進入陸軍大學深造。用他自己的話說,當時用來衡量蔣介石嫡系勢力的標準,叫「綠頭巾賞穿黃馬褂」,指的就是陸大畢業的黃埔生。只黃不綠,只綠不黃都略遜一籌。

作為作戰廳廳長的郭汝瑰,可以說是威風極了。每次開作戰會議,郭汝瑰根據蔣介石的旨意下達命令,點到誰的名字,誰就要站起來立正說「是」。不管對方多大年紀,多高地位,都要聽他的。能夠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郭汝瑰當然是蔣介石的心腹。郭汝瑰跟劉斐同為蔣介石信任的幕僚,兩人之間卻關系極其糟糕,為此,兩人曾在老蔣面前,互指對方是「共諜」。

郭汝瑰早年在黃埔時,思想上就偏向左傾,接觸的人多為共產黨員。畢業時正趕上寧漢分裂,他在共產黨員吳玉章的指派下,回到家鄉四川,想辦法阻止其堂哥,川軍將領郭汝棟出兵幫助親蔣介石的楊森

在奉命回四川期間,郭汝瑰身邊基本上都是共產黨員,他本人也積極尋求入黨,因為其堂哥是軍閥的緣故,需要接受一段時間的考驗。到了1928年,他終於在郭汝棟部黨支部負責人袁鏡銘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實作了他追求的願望。

隨著蔣介石跟汪精衛先後暴露反革命面目,郭汝棟也開始在其部隊中搞「清共」,郭汝瑰雖然沒有暴露,但其平日行事及交往之人都是共產黨,因此被郭汝棟送到日本學習軍事。從那之後,郭汝瑰跟黨組織失去聯系。

抗戰勝利前夕,郭汝瑰在重慶遇到了黃埔五期同班同學任狄猷,他們曾經是黨內同誌。郭汝瑰試圖透過任狄猷回歸黨組織,沒想到任狄猷也已經與黨斷了聯系。最後,郭汝瑰透過任狄猷的堂弟任廉儒,與董必武取得了聯系。當郭汝瑰提出恢復黨籍,甚至請求到延安去工作,董老則表示,郭汝瑰留在國民黨方面幫助更大。

就這樣,郭汝瑰成為共產黨的高級情報工作人員,與任廉儒單線聯系。他憑借著自己特殊的身份,冒著生命危險,透過往來於寧滬之間的任廉儒,累計向黨提供了100多次核心軍事情報。郭汝瑰表面上對蔣介石言聽計從,卻總能用他那合乎兵法的「見解」,一定程度上影響蔣介石的決定。他可以在國民黨要人面前,一口氣講十來個「消滅共軍」,可他自己就是共軍。

郭汝瑰是「共諜」無疑,那劉斐呢?

就在郭汝瑰執意部赴任第三廳廳長前後,國民黨軍隊在睢杞戰役中被殲滅5萬余人,25萬余人被擊潰,中將兵團司令區壽年被生擒。而這次戰役,跟劉斐有著莫大的關系。

1948年6月末七月初期間,國民黨的區壽年,黃百韜,邱清泉三個兵團,共計將近30萬人,集結在了河南省的雎縣和杞縣附近,而按照本來的作戰計劃,這些人是準備撤離戰場,準備全力防衛徐州的。但是在此時,劉斐卻突然大筆一揮,將作戰命令直接改了:

「不能撤,區壽年部隊堅守雎縣。」

區壽年本就是個多疑之人,好謀無斷,聽了劉斐的這個建議之後,竟然真的守在了雎縣,最終被粟裕指揮華東野戰軍,經一晝夜的激戰,全殲了區壽年部隊共計5萬余人,生擒區壽年及七十五師中將師長沈澄年。

郭汝瑰想借此機會搞劉斐一下。可有一天, 劉斐突然出現在郭汝瑰面前說:「這是一場翻天覆地的大革命,不簡單啊!」 郭汝瑰聽了這話以後感到非常疑惑,為此,他找到任廉儒問:「怎麽劉斐說這個話呢?難道他也是與共產黨有聯系的同誌?」

任廉儒對他說:「我們搞地下工作是單線聯系,他與黨有無聯系我也不清楚。但最後不要整他,免得誤傷自己的同誌。」

郭汝瑰

那麽,劉斐究竟是不是「共諜」呢?

1992 年,台灣【湖南文獻】發表【讀「郭汝瑰回憶錄」有感】,「眾所周知,郭汝瑰和劉斐,是我們在大陸戡亂軍事挫敗的兩個關鍵人物。」「他們在國軍中工作,都在二十多年以上,居然未能發現其行跡的破綻,這是自己的組織不夠嚴密。」然而作者沒能舉出劉、郭出賣情報的具體例子。

軍統中將文強是郭汝瑰在黃埔前後期的同學,他回憶,「1959年,全國戰犯三百余人集中北京,每每分組討論,或專題研究時,幾乎一致將國民軍的失敗,歸罪於內部出了兩大叛徒,一個是蔣介石身邊的參謀次長劉斐,另一個是國防部第三廳廳長郭汝瑰,他們的發言幾乎都是痛罵這麽兩個中將,是中共打入作戰統帥部的匪特。」

蔣介石的私人醫生熊丸曾在回憶中說,「我記得那時蔣先生在黃浦路官邸設地圖室,地圖室三巨頭分別是蔣先生、周菊村與劉斐(為章),三人在南京指揮作戰。但劉為章本身正是個中共特工,以致我方作戰命令共方完全知曉,自然我每戰必敗。那時大家都覺得奇怪,為什麽蔣先生下的命令共方都知道,於是徐州當地幾個重要指揮官便稍加變通,提早進攻時間,作戰結果才算順利。後來大家都認為劉為章十分可疑,蔣先生卻都聽不進去,也沒人敢直接告訴蔣先生,故直到最後證實這一點時,蔣先生連想都沒有想到。」

關於劉斐「共諜」身份的說法,全部來自台灣方面。甚至關於郭汝瑰「共諜」身份的宣傳,也都出自台灣方面。蔣介石集團在大陸遭到了慘敗,尤其是在軍隊武器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被解放軍秋風掃落葉一般趕到了台灣島,找一點客觀原因為自己開脫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老蔣也是講面子的人嘛。

劉斐

而在大陸方面,郭汝瑰的身份基本上是可以確定的,畢竟他有確切的聯絡人任廉儒。在新中國成立後,郭汝瑰為恢復自己的共產黨員身份,做出了非常多的努力,終於在1980年接到了中組部的通知:「準許郭汝瑰入黨」,次年更是被成都軍區評為全軍區的優秀共產黨員。而對於劉斐,其身份始終是「黨的一位真誠朋友」。

劉斐是湖南醴陵人,跟國民黨元老程潛、開國上將楊得誌、宋時輪都是老鄉。他19歲投身於桂系白崇禧部。因聰明精幹、有文化有抱負,劉斐深受李宗仁、白崇禧賞識,屢受提拔, 不久就成為桂系的骨幹。1926年,他東渡日本留學考察。1934年春回國,幫助李宗仁、白崇禧從事抗日反蔣活動,促成「兩廣事變」。

迫於全國抗日輿論的壓力,蔣介右不得不尋求與兩廣和解的出路。他為此專門征詢劉斐的意見,意在請他從中調和。劉斐以其敏銳的觀察,把握了蔣、桂各自的心態,尤其是蔣介石的處境被動,在急於平息事端,好去集中力量用於西北方面和圍剿共產黨的內戰,這是蔣介石「最大的心病」。

他直接對蔣介石說:「廣西的問題,好辦,也不好辦。問題很簡單,廣西要抗日,但也不能包辦抗日,必須全國一起來抗」;對蔣介石托詞「我之安內,就是為了準備抗戰」的狡辯,劉斐說:「日本帝國主義貪得無厭,永無止境,若茫茫無期地準備下去二以後恐怕更不好辦。還是請委員長再考慮一下,需要準備到什麽時候為好?」

蔣介石語塞,只好表示有抗日的籌算。劉斐抓住機會,順勢牽蔣,說:「只要不是自己打自己,只要不是無盡期的準備,而是有限度地從事抗日準備工作,就好商量了。我可以設法勸說廣西當局。」蔣介石樂得順水推舟。經過劉斐幾番斡旋,蔣桂終於達成和解。

白崇禧與劉斐同赴南京,白出任副參謀總長,劉斐任「對日作戰組」中將組長,李宗仁為第五戰區司令長官。

劉斐

劉斐出任對日作戰組長,運用他在日留學期間對日本侵略者的戰略分析和判斷,征得了最高統帥部的認同,形成了正面戰場的基本戰略思想。但是,蔣介石仍把抗日的希望寄托於「九國公約」對日本侵華行為的「制裁」,從而導致在淞滬戰場上的戰略指導錯誤。劉斐幾欲糾正,無奈蔣介石一意孤行,造成我方精銳兵力和武器的大量損失。京滬陷落,徐州會戰成為正面戰場不可避免的遭遇戰。

大戰在即,面對驕橫輕狂的日本軍隊,劉斐建議制定「機動靈活的運動戰和機動防禦戰的戰術指導」,得到蔣介石的認可,並指派他貫徹實施,協助第五戰區司令長官李宗仁指揮作戰。

在臨沂戰場,劉斐協助李宗仁給暴進之敵以強勁的阻擊,形成了台兒莊大戰前的有利戰略態勢;在台兒莊,他親臨前線,就駐在指揮所附近的一座小廟內,繼續協助李宗仁指揮。戰事空前,戰況慘烈,眾所周知。戰後,劉斐陪同李宗仁巡視台兒莊,激動不已。

蔣介石對劉斐的戰略戰術思想頗為器重,又命他協助白崇禧指揮了武漢保衛戰。此後,劉斐升任軍令部次長,往返於各大戰區,參與對日作戰的策劃和指導工作。

蔣介石發動內戰後,劉斐升任「國防部次長」,專門負責制定作戰指令,郭汝瑰的第三廳就隸屬劉斐直接管轄。每次蔣介石召開高級軍事會議,作戰命令都是由劉斐領導制定,郭汝瑰在會議上宣讀,旁邊還有一個叫沈安娜的記錄員。郭汝瑰跟劉斐之外,沈安娜更是周總理領導的中央特科派出的情報人員。

三大戰役後,蔣介石輸光了老本,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乘危而上,演出了一場蔣介石下野,李宗仁行代總統的鬧劇。劉斐作為桂系要人,卻對這一切洞若觀火。當李宗仁、白崇禧要他出任湖南省主席的時候,他明確答復說;「我在抗戰末期對蔣介石、陳誠這班人的搞法,早已深惡痛絕,所以抗戰一勝利、我就連續辭職,你是知道的。我身體差,需要休息。」

程潛在湖南策劃起義時,劉斐巧施計謀,投白崇禧之所好,調動陳明仁的軍隊入湘,助程潛將軍一臂之力,最終促成湖南起義成功。

李宗仁上台企圖以「劃江而治」阻止解放大軍渡江,保存半壁東南,茍延殘喘。他們指派劉斐為「和談代表團」成員,滿以為會用自己的韜略與中共討價還價。

但是,劉斐清楚地認識到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談判桌上同一樣得不到。他一語道破了李宗仁的「迷夢」:「劃江而治是你的如意算盤,我估計在目前的情況下是很難做到的,你是以主和上台的,離開和平就沒有你的政治生命」,「必須有堅決以和平始,以和平終的決心,在行動上一反蔣介石之所為,和談才能成功。」

然而,劉斐也同樣洞悉李宗仁、白崇禧的心態,在「北平糊談」最後簽字的時刻,他判定「李宗仁的腦子充滿了個人名位思想,是決沒有真正為國、為民,排除萬難來負責解決問題的誠意和魄力的。」

在北平糊談期間,劉斐受到了毛主席的親自接見。

4月中旬的一天,劉斐與黃紹駭來到香山雙清別墅與毛主席會面。劉、黃一下車,毛主席便迎上前與他們熱情握手,問過他們在北京的生活情況後,毛主席問劉斐:「劉先生是湖南人吧?」劉斐忙回答:「我是醴陵人,與主席鄰縣,是老鄉。」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哩。」毛主席風趣地接過話頭,打消了劉斐的顧慮。「人民的要求,我們最了解。我們共產黨是主張和平的,否則也不會請你們來。我們是不願意打仗的,發動內戰的是以蔣介石為頭子的國民黨反動派嘛,只要李宗仁誠心和談,我們是歡迎的。」

毛主席邊打手勢邊說:「李宗仁現在是六依無靠哩!第一,蔣介石靠不住;第二,美國帝國主義靠不住;第三,蔣介石那些被打得殘破不全的軍隊靠不住;第四,桂系軍隊雖然還沒有殘破,但那點子力量也靠不住;第五,現在南京一些人士支持他是為了和談,他不搞和談,這些人士也靠不住;第六,他不誠心和談,共產黨也靠不住,也要跟他奉陪到底哩!」

說到這裏,毛主席在房中踱了幾步,走到劉斐面前說:「我看六親中最靠得住的還是共產黨,只要他們真心和談,我們共產黨是說話算數的,是守信用的。」一席話,說得劉斐不住地點頭。

談到【國內和平協定】,毛主席問:「這個協定你們同意嗎?」劉斐說:「總的我們是同意的,只是‘前言’中說蔣介石是挑動內戰的罪魁禍首這句話,雖然實際情況確實如此,就怕李宗仁簽字有難處,因為他是個空架子,蔣介石背後搗亂他吃不消。」

「好,看你們的情面,不寫罪魁禍首,那就寫上個元兇巨惡,你們看怎麽樣?」毛主席一席話說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很快就到了吃飯時間了,毛主席熱情留客人用餐。席間,談到各人愛好時,劉斐趁機將自己疑慮的一個問題試探毛澤東,「您會打麻將嗎?」

「曉得些,曉得些。」毛主席回答說。

「你愛打清一色呢,還是喜歡打平糊?」

毛主席一聽頓時大笑:「平糊,平糊,只要和了就行了。」

劉斐將軍的思想豁然開朗,一絲疑慮終於煙消雲散。

此後,周總理等中共領導人與劉斐進行了交談,使劉斐對當前的局勢、國共兩黨的不同性質和前途,對中國的發展出路有了更清醒的認識,思想上與共產黨靠得更近了。

就在幾天後,國民黨正式拒絕在【國內和平協定】上簽字,和談破裂。劉斐深為憤慨,決心不再南返並與其他代表團成員采取一致行動——留在北平。

5月間,劉斐從北京經天津乘船到香港,李宗仁多次催他回廣州就任,都被他婉言謝絕。他審時度勢,決定脫離反動營壘,站到人民一面來。

湖南和平起義後,劉斐、黃紹竑等人聯絡了44名在香港的國民黨高級軍政人員,釋出聲明,通電起義。

這一批在港人士,最終以實際行動加入了新中國的行列。李宗仁、白崇禧舊夢不醒。白崇禧還是投奔了蔣介石,「自投羅網」,終於沒能邁出台灣一步,「客死他鄉」;李宗仁在海外四顧茫然,眷念故國,最終是「落葉歸根」。

劉斐究竟是不是「共諜」? 沒有任何檔案資料表明,他在擔任國防部參謀次長期間向中共提供過秘密情報。

就像劉斐晚年回憶時表示,1949年在香港參加國民黨軍政人員聯名宣告脫離國民黨之後,被邀請北上參加新政協,使「歷年向往中國共產黨的心願終於實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