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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軍被迫取消一項制度,黃克誠向中央疾呼,這是蔣介石的陰謀

2024-05-09歷史

1937年9月,林彪、聶榮臻率115師取得平型關大捷後,部隊撤下來休整。

這場大捷轟動中外,八路軍上下一片喜氣洋洋。然而在一片歡慶的氣氛中,時任軍委總政治部組織部部長的黃克誠,卻語氣沈重地給中央呈了份報告,說,我們的部隊出問題了。

這份報告,引起毛澤東的高度關註。

一、八路軍出什麽問題了

黃克誠發現115師的問題,起因是到部隊調查指導工作。

當時115師打了一場空前的大捷,部隊是什麽情況、官兵有什麽反映、有何戰鬥經驗需要總結,都急需調查了解。

為此,朱德命令八路軍總部機關到115師進行一次集中調研。身為組織部長的黃克誠,主管的就是部隊政治工作,因此他到部隊調研的就是政治工作開展情況。

未成想,一調研就發現了許多問題。

最明顯的就是大家對新軍銜的不良反應。

1937年8月陜北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一改編,就要在制度上和國民黨軍接軌,軍官們都要授予軍銜。

像師長一般是中將,旅長是少將,團長上校、營長少校、連長上尉等等。以往紅軍中沒有軍銜,軍官、士兵區分身份,都是靠指揮關系。同一個部隊的還好,認識自己的連長、營長,不同部隊的士兵,見到另外一個團的團長,大家都穿一樣的衣服,根本認不出來。

標上軍銜之後,一些年輕的幹部們不經意間覺得飄飄然了,感覺自己像一個官了,不自然地沾上一些官僚主義,架子大了起來,學會擺譜了。

這種現象和我軍一貫主張的官兵一致原則,是嚴重不符的。當然,軍隊用軍銜,這是天經地義的,解放後我軍也推行了軍銜。但這要有一個過程,在沒有進行充分思想準備的情況下驟然間推行軍銜制,容易引發官兵脫離、階級對立等不良反應。

這個問題還是輕的。黃克誠發現得更要命的問題是,八路軍被迫取消政委後,部隊風氣出現極大松動,軍閥主義居然擡頭了。

左一為黃克誠將軍

什麽叫軍閥主義,簡單地說,就是軍隊長官把軍隊視作自己的私有之物,不許別人染指。閻錫山這個老牌軍閥,就一直把山西軍隊當作自己的家兵,雖然名義上編入國民革命軍序列,實際上晉軍的所有事務,都是閻錫山自己說了算。

要不是後來解放軍幫助蔣介石消滅了閻錫山的軍閥部隊,遲早蔣介石要和閻錫山打第二次中原大戰。

那麽軍閥主義和取消政委制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軍設立的政委,職責內涵很廣泛,我們也不必細說。就說說最關鍵的,政委代表的是上級黨組織,監督一支部隊有沒有忠誠地貫徹上級黨委的命令。

【亮劍】裏李雲龍大咧咧地說,趙剛這個政委只管生活,其實是不對的。趙剛的職權大得很,雖然不至於大到否定團長的命令,但如果團長幹出來不聽命令、不講政治的事,趙剛有權進行糾偏。李雲龍滅了黑雲寨謝寶慶之後被處分,他自己也後悔,當時要是趙剛在,不至於幹出來殺俘的錯事。

八路軍之所以出現一些軍閥化的苗頭,就在於蔣介石強令八路軍取消政委制,按國民黨的制度,只設師長、副師長、參謀長等,不許有政委、政治部主任。

部隊實行單一長官制,由於缺乏政委的提醒、監督和制約,一些年輕的旅長、團長們,變得有些飄飄然,別人的意見聽不進去,好便似這個團就是我一個人的。

雖然尚不至於像國民黨軍那樣一團之長就是土霸王,但這個苗頭很可怕。

黨對這個情況其實也有所提防,八路軍三個主力師,每個師的副師長其實就是不具名的政委。像115師的副師長聶榮臻,120師的副師長關向應等,早在紅軍時期,聶榮臻和林彪、關向應和賀龍,都是很好的軍政搭檔。

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不能光靠大家自覺。旅以下的很多部隊,都出現了黨的紀律約束逐漸放松的情況,甚至還出現了一些極端情況,例如徐海東吐血。

二、徐海東吐血

徐海東當時是115師344旅旅長,這個旅連實際兼任政委的副旅長都沒有,大大小小的事務,都是徐海東一肩挑。

不光是實際事務多,344旅的暗流湧動也讓徐海東心力交瘁,所謂的暗流,就是和軍閥主義形同孿生兄弟的山頭主義。

344旅是由紅軍十五軍團改編來的,這支隊伍很特殊,一直不是中央紅軍系統的,最早是鄂豫皖蘇區的紅二十五軍,長征到陜北後與劉誌丹率領的二十六、二十七軍合編為紅十五軍團,全面抗戰爆發後,改編為八路軍115師344旅。

344旅之前與林彪聶榮臻領導的紅一方面軍素來沒有隸屬關系,隱然形成了自己的小派系、小山頭。之前紅十五軍團有政委,這方面一直管得很好,沒有縱容這些毛病。

但改編之後,隨著八路軍總部指派了一些幹部到344旅任職,344旅一些年輕的幹部們很抵觸,對中央派來的幹部感情上有隔膜。畢竟,344旅的團、營、連各級幹部,都還是年輕人。【黃克誠傳】敘及這段歷史,概略地說過,該旅的「團、營、連幹部大都是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像687團團長田守堯(1915-1943),當時才22歲。這個年紀,正是血氣方剛、容易情緒化的時候,極容易犯山頭主義。

徐海東將軍政治覺悟很高,知道這種錯誤犯不得,弄大發了就是軍閥主義,張國燾的錯誤殷鑒不遠,自己有必要教育手下的團長營長們。他一邊指揮打仗,一邊還要給這些年輕孩子們講道理上政治課,教育他們一定要聽黨指揮,不搞小派系。

徐海東早年打仗時受過傷,肺上有病,一勞累就容易舊病復發。當了旅長之後,又當爹又當媽,勞累過度,引發了舊病,大口大口地吐血,讓人看著揪心。

毛澤東、朱德、任弼時等領導人對黃克誠上報的情況非常重視,堅持黨指揮槍、反對槍指揮黨,本末絕不能倒置。

之前之所以接受蔣介石的命令,取消了八路軍中的政委和政治部,乃是出於鬥爭策略,顧全大局,不得不作出適當讓步。但是現在看來,這麽做根本不行,政治工作絕不能弱化。

於是中央決定,立即恢復在團以上部隊設立政委的制度。提出這個建議的黃克誠同誌,就到問題相對突出的344旅擔任政委,到一線去研究怎樣恢復和加強政治工作。

我們且來說一說黃克誠的情況。

黃克誠,湖南人,生於1902年,1925年加入中共。井岡山時期就隨軍征戰,資格非常老,立場非常堅定。黃克誠的突出特點是,善於獨立思考,經常能在別人熟視無睹的一些事情中,見微知著,知人所不知。更難得的是他不唯上,不教條主義,敢於挑戰權威,敢和上級唱反調,這也是黃克誠將軍一生屢遭坎坷波折的原因。

博古主持中央工作時,中央蘇區反「圍剿」打得不好,紅軍損失嚴重,蘇區面積也越來越小。許多人敢怒不敢言,怕被博古扣帽子。黃克誠時任紅三軍團的師政委,他位置雖低,卻有很高的眼界,如此下去,整個紅軍的命運怕是不妙,於是向紅三軍團長彭德懷建議,要他立即向中央反映,請毛澤東出山重新指揮紅軍。

1935年3月,紅軍二渡赤水、重占遵義之時,當時好不容易打了勝仗,全軍都很高興。黃克誠得知三軍團參謀長鄧萍犧牲,留在江西蘇區的項英、陳毅生死未蔔,北上抗日的方誌敏先遣隊幾乎全軍覆沒,眼下的紅軍隊伍又越打越少。本著一個共產黨員的良知,以及對中國革命前途、紅軍前途的責任心,黃克誠主動找到紅三軍團一位領導反映意見,建議紅軍不要再和敵人死打硬拼,應當註意保存實力。

這位領導把意見如實反映給中央,大概是黃克誠也沒表達透徹意思,那位領導也沒聽明白,轉述時造成誤會,導致許多領導都認為黃克誠意誌消沈,不適合繼續當領導,就撤了他的政委之職。

當時情況窘急,最需要的是鼓勵軍心堅持戰鬥,他的意見雖然不錯,但那個情況下說出來有可能會影響士氣。黃克誠將軍在其自述中提到這件事,並沒有明說這位領導是誰,也沒有怪那位領導讓他失去職務。足見黃老襟懷坦蕩,處處體諒別人。

1937年2月,黃克誠這位「老政工」回到總部擔任組織部長,軍隊的組織部長和地方黨委的組織部長不太一樣,不管人事,只管黨建和政治工作,相當於軍隊政治工作系統的「大管家」。

中央讓他到344旅擔任旅政委,和徐海東搭班子,就是讓他發揮老政工的特長,把政委制的權威重新樹起來,確保黨對軍隊絕對領導。

可是誰知,黃克誠帶著滿腔熱情來到344旅,竟然遇到很大阻力。

三、田守堯事件

徐海東對黃克誠的到來很歡迎,親自到駐地的村口來迎接黃克誠。

旅長歡迎,下面的幹部們卻很冷淡。

如前文所述,政委制取消的一段時間,山頭主義有所擡頭,344旅一些團長、營長認為陜北的局面最早就是紅十五軍團開創的,中央紅軍是後來者。所以對中央派來的這位政委不夠尊重。

黃克誠對下面幹部這些情緒倒不放在眼裏,要改正山頭主義,光靠政委的職位去壓人家不行,而要從具體的事情上樹立權威。

黃克誠雖然是政工幹部,但多年征戰,軍事也不是外行。他一到344旅就發現了一個很要命的問題:344旅不善於打遊擊戰。

有人不免要問,紅軍打了這麽多年遊擊戰,怎麽現在又說人家不善於打遊擊戰?

不須急,我們從戰例看。

1938年1月,344旅在河北井陘溫塘設伏,阻擊日軍一部2000余人。這場仗打得很糟糕。

交火之初,由於我軍隱蔽得比較好,敵人全部進了包圍圈才開打,日軍起初有一陣子比較慌亂。但是打了一會兒之後,日軍的火力組織起來,我軍火力沒了優勢,只好沖下去近戰。當時我軍指揮員有些大意,負責主攻的688團只有3000多人,兵力對比並不占優勢,倉促之間打不開局面,就下去搞近戰。近戰我們並不占上風,日軍白刃戰打得也很頑強。

打了一會,日軍感覺無法突圍,急電友鄰部隊來增援。平山縣一股日軍五六百人,帶著8門大炮緊急趕來增援。負責阻擊的344旅689團沒擋住敵人的炮火,敵人沖了過來,向688團的陣地發動轟擊。

炮火加入後,我軍陣地迅速被擊垮,戰士們沒有避炮經驗,炮火之下來回亂跑,不知道找合理的避炮點,遭到很大殺傷。更要命的是,688團的團指揮所被敵人發現,一發罪惡的炮彈打了過來,團長陳錦秀和一營營長劉國清當場壯烈犧牲。

由於敵人火力太猛,再打下去就是消耗戰,我軍不得不撤出戰鬥。

這場戰鬥殲滅日軍400余人,我方損失與敵相當,但犧牲了團、營長各一人,這是重大的損失。陳錦秀(1912年生)是1930年參加紅軍的,是鄂豫皖蘇區的老戰士,作戰一直非常勇猛,深受將士們愛戴,他的犧牲使688團士氣一落千丈。

徐海東、黃克誠進行總結,得出的結論是,我軍胃口太大,過高估計自己的力量,以正規運動戰的打法,和火力、戰鬥力都強於我軍的等量敵人硬拼,這與毛主席指示的開戰遊擊戰的戰略是不相符的。

這個結論雖然是對的,基層官兵由於認知水平不夠,一時有些不理解。此時又發生一件事情,陳錦秀犧牲後,團長一職沒有從344旅本旅幹部產生,總部命令八路軍特務團團長韋傑接任。韋傑雖然與紅十五軍團有過交集,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鄂豫皖蘇區幹部,他的到來,令有些同誌不太服氣。

黃克誠發現了這些問題,不過沒有說話。因為就連他這個政委,都過得不很舒心。一些幹部不僅在工作上分歧意見較多,在生活上也不夠尊重。黃克誠胸襟廣闊,都不是很在意,一直以極大的耐心來教育下面的幹部,消除山頭主義。

但是膿包光捂著不行,終有擠的時候。

後來,344旅發生了田守堯事件。

1938年7月,344旅在山西陽城町店戰鬥中,原本想伏擊日軍,結果因為組織得不好,圍殲戰又打成了擊潰戰,殘滅日軍500,我方損失亦500人。

朱德感到這麽打下去不像話,親自趕到344旅駐地,指導344旅進行整訓。朱德批評344旅沒有很好貫徹毛主席的遊擊戰略,幾仗打得都不是很好。

徐海東之前身體不好,兩次吐血,向中央提出過回延安休養。此時連續作戰壓力太大,朱德又少見地嚴厲批評,徐海東頂不住壓力,再次提出回延安學習、治病、休養,辭去旅長一職。

朱德也沒想那麽多,他向來也知道徐海東病體連綿,不適宜繼續在一線作戰,於是同意他辭職。

徐海東一走,344旅旅長由誰接任呢?朱德問黃克誠,黃克誠便向朱老總推薦了687團團長田守堯,他雖然年輕(當時23歲),但在紅十五軍團中素有威信,作戰指揮能力很可靠。朱德也沒有多想,便口頭同意提升田守堯為344旅副旅長、代旅長。

田守堯非常高興,許多幹部戰士都來找他慶祝。

誰知請示發到八路軍總部,毛澤東、彭德懷都不是很同意這個人選,大概是出於糾正山頭主義的考慮,不準備再從老紅十五軍團的幹部中選拔,而是派343旅685團團長楊得誌過來接任副旅長、代理旅長。

田守堯得知此事,感到十分丟臉。畢竟他才23歲,不管你身處多麽高的崗位,缺乏必要的時間積澱和人事磨煉,年輕人要面子的特點,決定了田守堯不容易過這一關。

黃克誠知道田守堯這個特點,怕引出麻煩,就向朱德懇求能不能向中央通融一下,讓田守堯繼續出任副旅長。朱德不以為然,說,戲點到誰誰就唱,沒點到就不能出台。黨中央的命令不能隨便更改,共產黨員不能鬧情緒。

田守堯不知道這些曲折情由,認為政委管人事,總部沒有批準他當副旅長,是黃克誠從中作梗,因此與黃克誠這個中央來的幹部更加不對付。

黃克誠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但作為政委,天生就是管思想、講團結的,他忍著委屈,繼續大公無私地團結廣大同誌,堅決支持新來的楊得誌。

試想,如果沒有政委在,山頭主義會發展到何等地步?八路軍會不會變得像國民黨軍一樣,分成各種派系、各種山頭,針插不進、水潑不入,那將對黨和人民軍隊是多大的傷害。

黃克誠的努力,短時間內可能看不見效果,但隨著時間的推移,344旅發生了顯著的變化。最直觀的是,344旅兵力迅速擴大了。

四、344旅兵力擴充4倍

敵後抗戰,靠運動戰、消耗戰不僅有效消滅日寇,反而會造成自身嚴重損失。

344旅之所以打不開局面,就是因為貫徹中央的遊擊戰、持久戰戰略不夠徹底,抱著以前打國民黨軍的老經驗和日寇硬拼。

黃克誠分析原因,歸根結底,還在於山頭主義太濃厚,軍事主官按自己的一套來。因此他頂著壓力,不顧個人威信受損,多次召開黨委會,與團以上幹部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

朱德也屢次來344旅參加會議,一方面給新的副旅長楊得誌月台,另一方面也是支持政委黃克誠,大刀闊斧地整頓山頭主義。

黃克誠對田守堯一直關心有加,批評和自我批評的同時,還把田守堯送到延安抗大學習。抗日軍政大學是當時我軍中高級軍官學習的最高院校,不僅學習政治理論、軍事技能,更是提供了一個不同部隊幹部交流、學習的環境,讓大家開闊視野,沖破小山頭、小宗派的圈子。

整頓了幹部,就抓住了核心。

黃克誠接著大刀闊斧地推動344旅改進作戰理念,從運動戰轉向遊擊戰,化整為零地和敵人戰鬥。

尤其是化整為零,黃克誠親自作表率,和楊得誌各率一部份兵力,深入敵人後方開辟根據地,發動征兵運動。

黃克誠是高度近視,離開眼鏡就看不到東西,有的同誌戲稱他為黃瞎子。楊得誌率兵分開後,黃克誠像起初徐海東那樣,又當爹又當娘,一手抓作戰指揮、軍事訓練,一手抓思想教育。

有時開會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一些幹部借口訓練任務重不來參加會,黃克誠回憶那時的歲月說:「我不管人來得齊不齊,反正每次都按時開會,該講什麽我就講,該批評的我就批評,我相信那些不來的同誌總會聽得到,有的幹部不服氣,我就耐心講道理,做說服工作。」

經過長時間的教育、整頓,部隊的風氣終於扭過來了。松松垮垮的風氣無影無蹤,344旅雖然兵分兩路,彼此分開,卻形散而神不散,更加團結了。

經過兩年多的大發展,到1940年4月,344旅從一支僅有6200人的小部隊,發展成為擁兵2.5萬、1個旅擴成3個旅的勁旅,八路軍將344旅升級為八路軍第二縱隊,楊得誌和黃克誠升任縱隊司令和政委。

在黃克誠的大力推薦之下,那位之前受了委屈的田守堯團長,也如願提升為新二旅旅長,成長為高級指揮官。

黃克誠將軍見微知著的本事確實非同尋常,他身體力行推行軍隊黨委制,為發展壯大人民軍隊、戰勝殘酷的日寇,作出的巨大貢獻,永遠銘刻在人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