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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駭河文化全國征文】山東丨崔寶林:河流過四季(散文)

2024-05-24文化

河流過四季(散文)

山東 崔寶林

我家就在徒駭河邊,多年前我出生時,它早就在這裏了。我經常遠觀它的景色,近聞它的聲響。從春到夏,從秋到冬,孩童時我曾多次在徒駭河裏遊泳,在徒駭河灘玩耍過。它曾給過我許多快樂,給過我許多安慰的。

春天裏。

春風吹皺一河春水,前看不到頭,後望不到尾,河向東北方向潺潺地流淌著,好無規則地彎曲著,在陽光下,波光粼粼,象一條銀龍,閃著銀光向前蔓延著……

河堤上,一排排的楊樹上,枝頭的新葉爭先恐後開放著,新葉在春風裏翻卷著。藍天下,楊樹的倒影在水裏顫,似嬌羞的少女,對著清如鏡,似止還流的河水,扭動著腰身,打扮著各自的妝容。

樹冠揮舞著。在樹下,在河堤的小路上,不停地飄移著斑駁的光。樹與河相互追趕著,像赴一場盛宴似的,河多長樹就有多長,撲向眼睛望不見的遠方……

五七只遷徙歸來的燕子,在陽光下,河灘之上河水之上,上下翻飛,銜了泥,來回奔忙著築起了巢。

河彎處,不知是附近哪個村的幾個漢子,在河堤上架了抽水機,忙著澆小麥。偶爾停下手裏的活計,站直了腰身,擡手指劃著眼前的麥田,嬉笑著討論著麥子的收成。麥苗的綠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春風的吹送下打著璇兒,永不停歇……

星期天放了假的小學生,倆個一夥三個一群地趕來,一驚一乍地驚呼著,在河灘上跑著跳著,找尋著能吃的野菜帶回家,讓媽媽蒸了端上餐桌,讓家人們嘗一嘗春天的味道。

孩子來河灘玩兒,一般都是經過大人再三叮嚀允許過的,說只在河灘拔菜不靠近水。有膽子大的卻總是把大人的話當耳旁風。靠近了水,撿了土坷垃往河水裏扔,不慎滑倒在河沿,弄濕了褲子。想到回家後說不定會有一頓好打,唯一的辦法只有哭,他就坐在河灘上哭起來,引得周圍的人們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

孩子基本上都喜歡玩水兒,但這個季節早了點,等著吧,玩水的季節會來臨的。春天來了,夏天還會遠嗎?

夏天裏。

一天比一天熱起來。站在高處向遠處望,河堤上的那些樹,在風的吹拂下,扭動著腰身,搖著一樹的綠葉。一株連一株,一排連一排的起浮著,緊緊地連在一起,嘩啦啦得像奏響的輕音樂。如果此時,你正行走在河堤上的小路上,行走在那一排連一排的樹下的斑駁裏,在炎熱的夏天,烈日當頭,你卻能享受著涼爽的風不停地吹,只是這樣想一想就夠愜意的。

夏天,我之所以喜歡徒駭河,因為在炎熱的夏天裏,在熱得人昏昏欲睡的午後,只有河堤上的樹陰下,才是我們最好的去處。在這裏,可以看遠處的橋,看周圍被風吹得盤旋起伏不定的麥田,看前赴後繼被風刮地飄搖著奔向遠方的樹,看河裏的潺潺流水,看魚兒跳躍時泛起的水花兒。在河堤上看得倦了,厭了,你如果會遊泳,那是再好不過了,可以跳進水裏,紮幾個猛子,爽快地洗個澡兒。

我小的時候,那是個貧苦的年代,夏天沒有空調、沒有電扇,要乘涼只有一種用手搖動的圓型蒲扇,徒駭河是人們夏天乘涼的好去處。

有月亮的晚上,徒駭河成了大人和孩子們的樂園,你喊我叫,徒駭河邊好不熱鬧,有那調皮搗蛋的半大小子,趁人家不註意,紮了猛子潛入水下,去摸人家在河邊梳洗的姑娘的腿兒,嚇得人家尖聲驚呼著往堤上爬,他卻在河面的不遠處露出了頭,做著鬼臉兒,那種幸災樂禍的感覺,是現在的你體會不到的。

偷瓜摸梨這樣的勾當是男孩子常幹的,一但被人家發現,便抱著瓜奔跑到河邊,一個猛子紮入水裏,看瓜的攆到河邊,見四下無人,一時驚得竟目瞪口呆。水裏的孩子在不遠處的河彎處,抱著瓜偷瞄著人家,嘻嘻嘻嘻得偷著壞笑……

小時候的我不計算天旱了河水能澆多少農田,不去想澇了能排澇多少土地。只想到那時侯能過得舒服,我小時候真是太天真、太幼稚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著,偷瓜摸梨的好日子是不可能停止不動的,天氣漸漸地有了涼意,秋天就在眼前了。

秋天裏。

秋風吹著漸漸變黃的楊樹葉子,嘩啦啦地翻卷著,人行走在河堤的路上,一片片高梁玉米在河的兩岸,築起了綠色屏障,蔓延著向遠方望不見的天際。碧綠透明的河水波光粼粼,仿佛許多閃亮的珠子,在寧靜的水上閃著光。偶爾有一兩片泛黃的楊樹葉子,盤旋著落在水面上,便隨著水流不停地沈浮著,蕩漾著向前飄。

河邊有三五個老者,坐在小馬紮上垂釣,他們不講究魚兒是否上鉤,他們釣得是氣定神閑的心情,望穿秋水的專註。

有圍攏來的熊孩子,也學了老者的模樣望著水,長時間見魚不上鉤,心裏煩,終於耐不住那份寂寞,猴急地脫光衣服,赤條條的哆嗦著靠近水邊,一個猛子紮進河裏。不一會兒,在河水的不遠處露出頭來,嘴裏不停地大呼小叫著。等上了岸,忙三火四地穿完衣服,仍然是上牙磕著下牙打著寒顫。「天涼好個秋!」秋真得涼了。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那個時代每家都養著豬或羊,放了學的孩子,割草拔菜是很正常的事兒。

星期天,那調皮搗蛋的熊孩子,背著大人,鉆進玉米田裏剝玉米,到地瓜地裏扒地瓜,抱到溝沿地頭燒著吃,常常是引來大人們的一聲聲怒罵呵斥。吃到甜頭的熊孩子背轉了身,低了頭嬉笑,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有人說心上有秋就有愁。」瞎說!看!大河兩岸,長滿青草的河堤上,遍地紅的,黃的,藍的野花隨風起浮,大河上下,落英繽紛,為迎接收獲的季節來臨,使盡了力氣,在秋風裏,做最後一次秋天的絢麗。

冬天裏。

河水凍成了凝固的冰,靜默平躺在河裏,河堤上一棵棵掉光了葉的禿禿的楊樹上,枝杈如一柄柄長短不一,奇形怪狀的劍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給人以寧折不彎的悲壯。偶然會有三兩只麻雀飛來,在寒風裏落在枝頭搖晃著,凍得瑟瑟發抖。站在河堤上遠望,該收的都收了,田野裏一片荒蕪,了無生機。

學校在河對岸,背著書包到河對岸上學的孩子,在別的季節,都要順著河堤走很長一段路,然後走過橋去學校,要繞很大一個彎。冬天河裏結了冰,他們可以抄近路了。三五成群的在河裏的冰上走。有那膽大的,跑幾步,利用慣性在冰上滑行。

冬天徒駭河成了孩子們的樂園。星期天,他們找來磚頭墊在前腿腳下,前腿弓了後腿蹬著在冰面上滑,一不小心摔了腳,弄個仰擺叉。摔疼了,坐在冰上雙手捂了臉嗚嗚地哭,常引來周圍大人和孩子們的嘻笑。

陀螺,我們這裏土語叫「尜尜」,所謂「尜尜」,就是把五六公分長的圓木料,用菜刀削成圓錐形的東西,用自制的鞭子,抽著在地上旋轉的一種玩具。小時候,抽「尜尜」是主要遊戲之一。那時,我們一群孩子帶著「尜尜」來到徒駭河的冰面上,亮出鞭子,解開了懷兒,把「尜尜」抽得飛快地旋轉。我們快活地,不停地抽呀抽呀抽,只抽得滿頭大汗……

小時候的那些舊時光,無論是哭是笑,現在回想一想,都是那樣的美好。好的時光,在「尜尜」旋轉裏慢慢溜走,當年那個偷瓜摸梨的熊孩子,轉眼竟然成了白頭翁。

在不遠處的冰面上,有三四棵站立的蘆葦,像插在冰上的釣魚桿,孤獨地彎腰做著垂釣的姿勢,在寒風中凍得瑟瑟地抖,在默默地等待春暖花開的季節。

【作者簡介】

崔寶林,現為山東省作協會員、山東散文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