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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甘嶺大勝,秦基偉坦言:多虧了陳賡的神機妙算

2024-01-30歷史

1950年11月1日,陳賡從越南高平啟程回國。不久前,中國人民誌願軍浩浩蕩蕩跨過鴨綠江,踏上了北韓戰場。回國途中的陳賡為此夜不能寐。

11月29日,陳賡來到北京。他向毛澤東和其他中央領導匯報了在越南期間的工作以後,馬不停蹄,經由沈陽前去北韓戰場。

後來,毛澤東和北韓領導人談話時,曾說道:「陳賡想去北韓。我說,你陳賡就是好戰,剛聽說跟美帝打,你就有了精神,病也好了一半,那你要感謝杜魯門嘍!」

1951年1月8日,誌願軍在北韓發動的第三次戰役結束,彭德懷召開了總結這次戰役作戰經驗的會議,陳賡也參加了。

開完會,陳賡到前線去看了幾支部隊,還在宋時輪的兵團司令部住了幾天。

在北韓前線和後方兜了一大圈之後,陳賡的左小腿突然劇烈腫痛,不能行動了。

這是因為在越南工作期間條件太艱苦,經常風裏來雨裏去,翻山越嶺,徒涉江河,使他傷殘的腿承受不了這麽大的壓力,終於爆發出來。

這樣,他只得返回國內,先到沈陽由醫生會診,確認是左踝關節創傷性關節炎,必須治好才能行動。1951年2月,陳賡又轉入北京治療。

直到這年6月,誌願軍在北韓發動的第五次戰役結束的時候,還未能夠成行。

1951年3月中旬,陳賡病情稍有好轉,即出院到大連老虎灘工人療養院繼續治療。

1951年6月1日,陳賡被正式任命為誌願軍副司令員兼第三兵團司令員、政委。

1951年4月22日,誌願軍發動的第五次戰役,到6月10日結束,殲敵8萬多人,是誌願軍入朝以來消滅敵人最多的一次,迫使美國不得不到談判桌上來談和。

但這次作戰也充分暴露出誌願軍裝備與技術落後對於作戰所造成的影響。

在戰役臨近結束的時候,第三兵團所屬的第六十軍的第一八零師,遭美軍飛機和機械化部隊的襲擊,損失7000余人。

陳賡得知後心急如焚,他腿部剛消腫就離開大連,第二次奔赴北韓戰場。

陳賡剛到北韓,就趕上了由軍以上幹部參加的五次戰役總結大會。各兵團的領導和各軍軍長、政委相繼到了。

但開會的前一天,三兵團代司令員王近山、代政委杜義德還沒有到會。人們議論紛紛,猜想一八零師遭受嚴重損失,彭德懷一定會找王近山算賬,因此估計他不敢來開會。

第五次戰役第二階段結束後,由於一八零師在北撤時沒有組織好,部隊損失嚴重,主要是因為師領導指揮有誤。

但是,三兵團和六十軍沒有采取積極有效的措施,及時派得力部隊接應和尋找,也是有責任的。

三兵團的領導來了,彭德懷走出洞口親自迎接。他見來開會的是三兵團政治部主任劉有光,第一句話就問:「近山同誌怎麽沒來?」

劉有光答道:「一八零師沒打好,他不敢來見你……」

彭德懷道:「開會是研究經驗教訓,一八零師受損失,我也有責任嘛。我們主要不是追查責任,更重要的是找一找教訓,讓我們更聰明些。」

聽了彭德懷的話,人們緊張的心弦松了下來。但彭德懷的嚴厲是出名的,他決不會放過任何的失職。

劉有光

第三天,鄧華作第五次戰役的總結發言。接著彭德懷講話,他非常坦誠地作了自我批評,然後高度贊揚了第十二軍第三十一師的九十一團和第九兵團的第二十七軍等部隊。

當講到第六十軍時,喊道:「韋傑、袁子欽(時任六十軍軍長、政委)來了沒有?」韋傑、袁子欽急忙答應著站了起來。

彭德懷氣了:「你們是怎麽指揮的?把一個師都丟了!造成我軍建軍以來極少有的一個師遭到慘重損失!」

他越講越生氣,站了起來問:「鄭其貴是怎麽當的師長?作為一師之長,應該臨危不懼,可是他………一定要撤職查辦,軍法從事!」

會議是從午飯後開始的,一直開到黃昏,中間沒有休息。

因為彭德懷在氣頭上,會場空氣凝重,沒人敢吭氣,鄧華很想緩和一下空氣,但不敢開口。他找洪學智商量,問:「怎麽辦?」

洪學智也很著急,想上去勸一下,怕彭德懷火氣更大。

這時,鄧華看見陳賡坐在門口,悄悄走過去,拉了拉陳賡衣角,輕聲說:「陳司令員,你說說吧。」因為他們都知道,陳賡資格老,他講話,彭德懷不會發火。

於是,陳賡笑嘻嘻地站起來說:「老總,開了大半天會,大家都不敢動一下,我看他們的臉都憋紅了,想出去小便都不敢,現在肚子裏又提意見了,餓得不行啦。你發這麽大的脾氣,一定也累了。我建議是不是休息一下?讓大家小便、吃飯,吃飽後再開會,你再接著批評,好不好?」

彭德懷扭過頭去,眼睛瞪著陳賡,陳賡還是笑著。終於,彭德懷明白陳賡心意了,氣也消了很多,說:「你陳賡肚子餓了,那就吃飯吧!」站起來就走了。

彭德懷離開會議室,大家才松了一口氣,都對陳賡說:「陳司令,你可救了我們啦,我們真是憋著尿也不敢出去。」

陳賡哈哈大笑:「你們趕快去撒尿,不要一松氣,尿到褲子上了。」大家都知道他愛開玩笑,凝重的氣氛消失了,你一言我一語地熱鬧起來。

大家吃完飯,準備繼續開會。這時,陳賡走進門來說:「告訴你們一個好訊息,會不開了,你們可以走了。現在請鄧華同誌傳達彭老總的指示。

鄧華推讓著:「還是請你說吧,不要客氣了。」

陳賡說:「好,剛才我們陪彭老總吃飯時,我們向他建議,暫時休會。老總要講的,基本上都講了。你們現在也不好發言了,也不敢講了。叫你們回去開會,自己好好深刻總結經驗教訓,然後報告誌司。彭老總同意了我們的意見。」

大家聽後,都笑了:「陳司令、鄧司令真理解我們的心情,真感謝你們救了我們啦!請你們報告彭總,我們回去後,一定認真總結,並寫出書面報告。」

陳賡擺擺手:「你們不要謝我,以後都要打好仗,不要叫彭總生氣就好了。」

誌願軍第三副司令員兼第九兵團司令員宋時輪和第十九兵團司令員楊得誌說:「陳司令,請你放心,我們有了這次教訓,以後一定打好仗,向彭總報喜,那時請你和鄧司令向彭總給我們請賞呀!」

陳賡聽了笑嘻嘻地回復:「你們想拍馬屁,我可不買賬。如果下次還開這樣的會,我就先吃飽肚子,讓你們挨餓,不幫你們解圍了。」大家都大笑起來,紛紛敬禮告別。

王近山是連毛澤東都開玩笑稱其為「王瘋子」的著名戰將,寫過無數次戰報,可那都是勝利的捷報,而這次卻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敗績,他內心的痛苦難以用語言表達。

不知什麽時候,陳賡悄悄地走近他,笑著問:「大熱天的,關門給誰寫情書呢?」

王近山扭頭一看是陳賡,把筆重重地放在紙上,大呼道:「陳司令員,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拿我開玩笑!」

陳賡知道他在寫檢討,就收起了笑容,說:「你這個‘王瘋子’,過去打仗是只虎,怎麽如今變成鼠了,連彭老總都不敢去見?」

王近山唉嘆不已:「不是不敢,實在是沒臉去見。你是旁觀者,你看我們兵團,你不在,我的指揮上到底是個什麽問題?」

「我講你受得住?」

「你也算是我的上級,上級批評下級有什麽受得住受不住。你就敞開罵我一頓吧!」

陳賡想了一下,綜合中央軍委領導和前線彭德懷的一些說法,開誠布公地說:「我們都是吃‘劉鄧’飯的,近山啊,打定陶你是尖兵,打襄陽,你是克城主力。」

「這次北韓回撤失利,你太麻痹了,太輕敵了。彭老總已經替你承擔了責任,你要深刻地想一想。現在作戰的物件變了,光靠死打硬拼不行,要註意總結新經驗……」

「我接受你的批評,可我哪有臉面對彭總呢?他肯定……」王近山犯起愁來。」

「你可以這樣嘛,」陳賡給他出主意,「你怕見彭老總,你可以到北京直接找毛主席請罪,同時把檢討交給彭老總嘛。」

「對,我負荊請罪!」王近山突然又高興起來,「還是老領導辦法多!」

陳賡是個非常註重調查研究的人,一過鴨綠江就想盡辦法多方了解敵情我情,到了誌願軍司令部更是抓緊時間作這方面的工作。

每次任務變換,陳賡都盡力地調查研究,及時改變訓練部隊的方法,轉變戰術,以適應新的環境,使自己部隊立於不敗之地。

這就是【孫子兵法】上說的:「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和「多算勝」的道理。

他在山西省和胡宗南交手時是這樣;在淮海戰役中和黃維作戰是這樣;

一進入越南,他就動員全體隨行人員進行調查研究,了解越軍和法軍的各種情況,還認真了解風俗民情,以制定切合實際的作戰計劃。

這次來北韓,他又像吸墨紙似地吸收各種各樣的情況和意見,來豐富自己。

鑒於第三兵團在五次戰役整體沒打好,陳賡在開完會後第一件事就是下到第三兵團指揮部調研。

下吉普車時,陳賡還拄著拐杖,腿還是一瘸一拐的。他一到,就會見幹部,聽取匯報,召集會議,詢問情況,忙碌起來。

幹部們聽說他來了,像是見了久別的親人,個個面帶喜色,到處傳誦著:「這一下我們該打翻身仗了。」

陳賡對一八零師事件批評得很嚴厲,但是最後經過慎重考慮,認為這一次失利,責任也不全在師長,軍、兵團、誌司都有失誤。

所以,陳賡對此事的處理還是很寬厚的,師長鄭其貴只是被撤職降級,回國擔任軍分區副司令員,誌死也沒有撤銷一八零師番號,而是重新組建,仍歸第六十軍建制。

陳賡惦記一八零師的教訓,他在調研中得知這麽一個情況:

五次戰役中,三兵團戰場通訊能力很低,兵團部的通訊車被炸毀後,居然無法和底下軍、師取得聯系,因此一八零時被圍後不能及時調援兵增援,造成嚴重損失。

陳賡特別留意這一點,特地從國內給他們調來幾名通訊專家和相關通訊器材,尤其大量無線步話機,極大改善了三兵團的通訊能力。

此外,陳賡還給部隊下達了【加強通訊聯絡的決定】,在決定中要求:

在電影上甘嶺中,戰士手上拿的就是國產702型步話機

話務員要當半個指揮員,立即進行軍事訓練,能保證在激烈戰事中直接頂上去;各級指揮員必須學習使用無線步話機。

根據誌司通訊處處長崔倫回憶,第三兵團在1951年秋是通訊訓練組織得最好的兵團。

通訊能力的提高,在後來的上甘嶺戰役中立下了大功,多次出現步兵排長犧牲後,話務員接替指揮取得戰鬥勝利的事例。

誌願軍堅守坑道時,也多虧了大量普及的無線步話機,使後方指揮部能及時了解前沿陣地爭奪情況,並位炮兵指引目標。

9月8日,鐵原、金化之線的誌願軍各軍均有出擊,美軍之突岀部份,盡被攻占,全天共殲美軍千余人,繳獲甚多。這個戰例最終催化了他對整個作戰構想的完成。

他在這天【日記】中寫道:在目前情況下,我供給困難,進行大的戰役,倒不如這樣小打。

雖然是小的殲滅戰,但可積小勝為大勝,逐漸削弱敵人,打擊其士氣,造成進行大戰役的基礎。

陳賡認為根據戰場形勢,誌願軍應該堅決貫徹毛澤東的指示,實行「零敲牛皮糖」的戰法,同時加快技術軍、兵種建設。

他在第二天的【日記】中寫道:從目前形勢看來,北韓作戰變成長期的持久戰了。

目前作戰應該是小打,集中全力,徹底殲滅其一部,哪怕是一個排或一個連也好。連續小打,逐漸削弱其力量,降低其士氣,造成大戰役的基礎。

以前線八個軍論,每軍每月能殲滅它一個營,一個月就是八個營。如此者數,就可很大削弱它。然後再準備大戰,對我一定有利。

稍後,他根據自己的構想,寫了一個戰術指示,去啟發自己部隊改正一些缺點。

彭德懷對此件非常贊賞,決定以聯司(中國人民誌願軍與北韓人民軍合組之聯合司令部)名義下發。

許多跡象表明,美軍有由北韓西海岸的南浦港登陸的企圖,登陸後即可威脅北韓首都平壤,襲擊三八線誌願軍的側背。

不過,陳賡現地觀察後,認為該地區狹小,大兵團不易展開,並且誌願軍有精銳部隊在那裏,只要築成幾道堅固的防線,敵人是很難達到目的的。

陳賡還有這樣的設想:西海岸反登陸作戰,如果防禦得好,可以迫使偷襲的美軍偷襲不成,不得不改變為正面攻擊,這就給誌願軍提供了予以嚴重打擊的機會。

奔赴西海岸的誌願軍,根據陳賡的指示,冒著隆冬季節的風雪嚴寒,挖掘凍土,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事,嚴陣以待。

美軍見狀始終沒有敢貿然行動,喧鬧一時的西海岸登陸計劃終成泡影。

9月14日,誌願軍司令部為便於東、西海岸的作戰指揮,移駐平壤市以東之檜倉。

這裏原是北韓五大金礦之一,住在礦洞中,非常安全,美軍飛機丟下再大的炸彈也炸不穿。

但「潮濕又黑暗」,陳賡常感到「洞中空氣缺乏,使人頭痛欲裂,窒息得呼吸不靈」,曾多次想出洞換換空氣。

陳賡一直感到身體不適,這可能就是他心臟病疾患的癥候。但他仍堅持開會、聽匯報、看電報、研究問題,下達指示,一刻不停地工作。

自到誌願軍司令部以來,彭德懷要求他親自動筆起草各種指示。他後來說:「彭總迫我寫東西,倒給我以鍛煉。」

9月25日,有人將傅涯的信帶給了陳賡,他如獲至寶,有「說不出的愉快,將來信讀之再三」,仔細地品味信中滲透著的愛妻的柔情蜜意,勾起了他對妻子兒女深深的思念。

他在【日記】中寫道:「人笑我癡,我卻痛快。」這可以說是「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的現代版。

9、10兩月之交,戰事頻繁。10月初,美軍猛攻夜月山、天德山及418高地等處誌願軍陣地。

陳賡立即給夜月山防禦的第十九兵團及第四十七軍「以基本指示」:

給守衛天德山的部隊電令是「必須組織一切火力猛擊敵人,必要時組織出擊,達到殲滅其一部並給以極大的殺傷。」

陳賡10月5日【日記】中寫道:「西線戰爭仍激烈進行中,六十四軍及四十七軍均打得很好。」

10月7日【日記】中寫道:「敵人西線進攻,已經受挫,傷亡達九千余人,完全達到了我們的目的。我僅傷亡約一千五百人。」

從13日起,美軍指揮4個師,向誌願軍第六十七軍陣地正面展開進攻,以30多架飛機和200多輛坦克助陣,每天發炮300到600發,陣地成焦土,樹木被炸飛。

經過8天戰鬥,美軍前進了5公裏,但死傷慘重。

陳賡在10月20日【日記】中寫道:美軍的猛烈進攻,不過如此而已,證明我軍若是裝備改善,能操有制空權,美軍是完全可以擊敗的。

在現在情況下,敵要把我趕回鴨綠江,那是幻想;但我想把美敵趕下海去也是不容易。這證明戰爭將是持久的與艱苦的。我們準備長期堅持吧!

11月後,陳賡準備在中線和西線,同時舉行一次反擊,收復失地,使敵人在旬日以來付出重大損失所換取的有限進展,化為烏有。

誌願軍第一線部隊,遵照陳賡的指示,經過充分準備,自10月30日至11月底,均在各自正面,選擇敵人突出、暴露或防守薄弱的營以下陣地進行了連續不斷地攻擊。

此次反擊作戰,誌願軍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殲敵1萬余人,攻占敵陣地21處,經過與敵反復爭奪,鞏固地占領了9處。

陳賡初到誌司工作的時候,盡管人們都熟知他的大名,但真正與他共過事的人不多,只覺得他很瀟灑,對他肅然起敬。

時間一長,大家都覺得他沒有首長架子,很好接近。他遇見什麽人都愛聊一聊。

東線的文藝演出隊要去上甘嶺慰問,陳賡要同隊員們聊一聊。團長漠雁帶了幾個演員,興沖沖應邀而來。

他們走進嵌在半山腰的防空洞,正對著小房裏的一張行軍床和墻上的地圖發楞,陳賡洪亮的嗓門響起來:「爬山爬累了吧?啊,進來坐吧!」

大家推推搡搡,有些拘束。陳賡抓住一個演員的手,往屋裏拉:「別看屋子小,你們幾個人還坐得下。」

大家進了小屋,揣度這位首長是誰,陳賡道:「你們不認識吧?來個自我介紹,我叫陳賡。」

演員們差點驚叫起來:這就是當年率領數十萬人馬同劉鄧大軍一起打過黃河,威震央原的陳賡!大家急忙起立,敬禮。

陳賡笑了起來:「我又不閱兵,快坐下吧。」他順手拿起一個蘋果削著:「你們說北韓的蘋果甜,還是祖國的蘋果甜?」

大家被問楞了,傻笑著說:「都甜。」

陳賡說:「我說北韓的蘋果更甜。你們不要笑,甜就是甜!是不是怕說不甜就不愛國啦?」

「從政治上說,沒有北韓人民的支援,沒有人民軍的並肩作戰,要打敗美帝國主義侵略軍隊是不可能的,毛主席要求我們愛護北韓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根本道理就在這裏。」

陳賡把一個削好的蘋果遞給一個同誌,可他不肯接;再遞給其他人,還是沒人接。

漠雁

陳賡嘴角一咧:「你們這些小知識分子,就是愛面子,心裏想吃又不拿,給!」他把蘋果硬塞給一個隊員。

後來,漠雁陪著陳賡看演出。陳賡看到一個叫【戰地小休息】的節目,見到劇中戰士滿臉被煙熏黑的樣子,不滿意地搖了搖頭:

「為什麽要把誌願軍戰士搞得那麽臟?那麽野蠻?挽袖子把胳膊,很不雅觀。」

「我們的戰士是很文明的,是很講衛生的!美國兵在陣地前捉虱子,我們的戰士自造洗澡桶,一天洗一次澡,還在陣地上種種花草,這才是真正的樂觀主義,別搞形式!」

陳賡不抽煙,不喝酒,也不打撲克、跳舞,有空就在樹林裏轉轉,呼吸新鮮空氣,用棍子打打樹葉上的露水,哼個歌。

但他很關心彭德懷,一見他工作太累,精神太緊張時,就找人和他下一盤象棋。

有時找不到人,就自己勉強上陣,他當然不會贏,輸棋後還時常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逗彭總和大家笑起來。彭德懷常說:「我們的陳賡同誌是一個樂天派將軍。」

彭德懷不願意照相,攝影記者就來求陳賡,陳賡總是叫他們預先準備好,由他領著彭德懷出來散步,滿足記者們的要求。

1951年下半年,北韓戰場的戰線已經穩定在「三八」線一帶。美國放棄了侵占全北韓的企圖,並作出了願意在「三八」線附近談判停火的表示。

中朝領導人也決心邊打邊談,爭取和談成功。這樣,和平解決北韓問題的曙光初現,誌願軍最高指揮部裏,也開始了醞釀誰出任和談代表的問題。

在此之前,彭德懷曾收到北韓領導人發給毛澤東的電報。電報提出了目前談判的內容和地點,並要求彭德懷代表誌願軍出席和談會議。

彭德懷立刻召集陳賡、鄧華、甘泗淇、杜平、解方等總部領導討論一下,看誰去好。

大家對北韓提出談判的內容和地點都無異議,他們尊重人民軍的選擇,只是認為彭德懷是「總指揮」,應該坐鎮誌司,主持作戰。

彭德懷也覺自己離開戰鬥崗位不合適,提議鄧華去。鄧華道:「我這個人一輩子沒幹過外交,不知怎樣對待,我看還是換個懂外交的同誌去吧。」

他一下發現陳賡,便高興起來:「我看還是陳司令員去吧,你是老資格,蔣介石都怕你,老美更沒什麽說的。你不是參加過停戰談判麽,正好!」

陳賡笑了:「今非昔比,如今我這身體腦子都不如從前,拄著拐讓人家看笑話。」

他和甘泗淇交換了眼神,接著對鄧華說,「外交雖非你所長,你是打仗的料,可我們都同意彭總的意見。你是咱誌願軍第一副司令,一至五次戰役你通通參加了,對和談最有發言權。我那時在太原執行小組談得好,靠的就是情況熟。」

鄧華在開城與人民軍將領合影

甘泗淇響應道:「老陳說得對,你情況熟,你去吧。」在大家的推舉下,鄧華就不好推辭了。

會後,彭德懷將會議討論和推選鄧華、解方為誌願軍談判代表的情況,上報了中央軍委。

1951年10月以後,陳賡因病回國治療,至1952年3月入朝。他這次是替換回國的彭德懷的。

北韓戰場上特別艱苦的生活,異常繁忙的工作,同樣影響著彭德懷的身體。

原先,彭德懷就患有慢性腸炎,是早年在舊軍隊當兵時得下的,還有嚴重的痔瘡。這幾天,頭部又生了一個瘤子,身體日見瘦弱。

大家勸他回國檢查治療,他總是說:「這是小病,不要緊,死不了人!」繼續在前方堅持工作。

1952年3月31日黃昏,經過長途乘車,陳賡到達誌願軍司令部,當晚即向彭德懷轉達了毛澤東促其盡快回國治病的意見。

檜倉誌願軍司令部舊址

彭德懷則認為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回國恐怕要到5月份。陳賡深感「其負責嚴肅的態度,令人起敬」。

由於中央不斷催促,彭德懷只好決定4月7日起程回國。這樣,此後彭德懷的一切職務均由陳賡代理。

在一切事情交待完時,彭德懷談了他考慮的最後一個重要問題:

「如果停戰實作,我預想以鄧華為誌願軍司令員,甘泗淇為政委,楊得誌為副司令員。但如果要打下去,你就出任司令員。」

對於這個意見,陳賡當然不能說什麽。因為他體會彭總所以這麽和他說,實質是加重他的責任感;

因為彭總知道,如果停戰不打了,國內會有更重要的任務等待著陳賡去擔負。

此時,抗美援朝戰爭已經從運動戰轉入陣地戰階段,美軍憑借他們鋼鐵多,不但地面炮火占優勢,海、空軍也占優勢,戰鬥中常把大量的炮彈和炸彈傾瀉到誌願軍陣地上。

美軍在重點進攻中,火力更加集中,毀壞工事,摧垮陣地,使誌願軍的傷亡增大。

為了避免美軍火力殺傷,增強戰鬥依托,1951年6月誌願軍第四十七軍有戰士在野戰工事裏的墻壁上,挖了個「貓耳洞」小掩體掩護自己。

連裏幹部認為這個辦法好,就叫大家在山麓下挖小洞,防美軍炮火及飛機的轟炸,半個班一個洞,但是在洞裏時間長了,裏面的人感到憋悶。

大家琢磨,索性把它挖成兩頭通的洞子,空氣流通了,再也不會感到憋悶,同時進出也方便。這就形成了坑道,坑道成了屯兵洞。於是就自發地推廣起來。

誌願軍司令部於7月3日曾將四十七軍的經驗通報各軍。

1951年秋季防禦作戰中第二十四軍陣地上也挖了坑道工事。誌願軍司令部及時推廣一線部隊挖抗道的經驗。

為此,陳賡於9月16日和10月21日兩次發出指示,要求主要工事必須是隧道式的。

在陣地上以坑道為骨幹,與交通溝、塹壕結合起來,對抗美軍的轟炸和攻擊,的確是個好辦法。

陳賡回憶淮海戰役期間,由於國民黨軍火力強,解放軍搞近迫作業、挖交通壕曾起過巨大作用;又分析了北韓戰場的情況,積極支持關於部隊挖坑道的號召。

於是推動第三兵團第十二軍動手,使他們的陣地很快坑道化了。

後來,1952年6月,在官岱裏西山的防禦戰鬥,他們堅守坑道一晝夜。

盡管美軍施放毒氣、噴火、爆破、轟炸等多種手段,最終仍將它的進攻粉碎。充分顯示了坑道工事在防禦作戰中的優越性。

陳賡在彭總回國後與誌願軍黨委研究,認為很有必要召開交流總結構築坑道工事的會議。

1952年4月26日至5月1日,誌願軍司令部召開了第一線各兵團及各軍參謀長會議,由代參謀長張文舟主持。

第十五軍秦基偉軍長是親自來參加會議的,因為他的軍要去上甘嶺接防,特意來聽取各軍防禦作戰的經驗。

但是他接防的陣地上,坑道工事較少。他向陳賡報告後,陳賡說:「那怎麽行!」立即命令第三兵團抽調技術能手,去幫助第十五軍一步開挖坑道。

他們每晝夜組織4、5班人輪換挖,並請國內工業部門解決炸藥、抽風機和打炮眼的工具等。

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到這年8月,不僅第十五軍,而且誌願軍整個第一線陣地全部形成了以坑道為骨幹的完整的坑道體系。

以後在贏得世界聲譽的上甘嶺戰役中,第十五軍經受住了世界戰爭史上空前集中火力的嚴峻考驗,取得重大勝利。

戰後,秦基偉直言:這多虧了陳賡司令員的神機妙算啊,如果不提前做好完備的坑道體系,贏得這場勝利是很難的。」

那時,如何對付美軍技術裝備上的優勢?很自然地成為誌願軍指揮機關議論的話題。

有人主張大量發展中國空軍,「訓練幾萬名駕駛員」;有人說那樣辦要花很多錢,目前國家經濟上還難以承受。

有人則爭辯說:「那就是賣了褲子也要大搞空軍。」陳賡笑了,幽默地說:「褲子還得要穿,光屁股總不好看。」

他當然認為發展空軍很重要,但發展空軍需要一個過程,主張在當前的國防建設中,在發展空軍的同時,要首先強調炮兵的作用。

他說:「只有炮火占壓倒優勢時,才能保證步兵進攻。」

1951年秋後,彭德懷考慮到利用這一短暫的相對穩定的時間,及時總結抗美援朝戰爭的經驗。

他和誌願軍其他首長一商量,大家都同意,都認為把初戰經驗作一總結很必要。但是此事由誰來負責呢?彭德懷思考了以後說:「就請陳賡同誌負責吧。」

陳賡說:彭總既然指定要我負責,我就不好推給別人了。但是我要說明,我來北韓時間不久,前幾次戰役都沒有參加,不了解整個情況,如果總結不好,你老總可不要批評我呀!」

旁觀者認為,陳賡的回答既幽默,又有大將風度。也只有他敢在彭德懷面前說玩笑話。

彭德懷說,又不是要你寫,是要你負責,要你領導。你陳賡大家都知道,都了解,黃埔軍校一期的高材生,你一定能總結得好。就這麽定了。你去準備人馬,只組織一個小寫作班子就行。

其他幾位副司令員、副政委都擁護彭德懷點的將。陳賡笑著說:「既然老總點了我,你們各位又都同意,我只有一票,少數服從多數,我就負責幹。有什麽問題、有什麽事找你們幾位,可要支持我。」

此後,陳賡找來作戰處副處長楊迪商議,由楊迪具體負責。陳賡說:「你通知各兵團,就說彭總要我陳賡負責,總結抗美援朝作戰經驗。我要抽調他們的作戰處長來寫,誰也不準討價還價。」

「不僅人要來,而且要將作戰的資料帶來。要他們一個星期內來誌司報到。其他的生活安排就是你的事了。你準備好後,我來檢查。人員到齊了,告訴我來看望他們。就這樣定了,你去執行吧!」

楊迪在誌願軍司令部不遠的地方,找到一個礦山原來的炸藥庫,它坐落在一個小山溝裏,四面是厚厚的圍墻,其中有個矮小的房間,已經沒有堆放炸藥。

楊迪

他請陳賡來看,陳賡同意在這地方,還要他多開幾個窗戶,一是白天光線足,二是敵人飛機光臨,也好跳窗子出去躲一躲。在外面還要挖幾個防空洞,以防萬一。

陳賡還指示一切工作條件,包括吃飯、睡覺都要負責安排好。

寫作人員除楊迪外,有九兵團的金冶、三兵團的王振夫、十九兵團的原星、二十兵團的楊尚德及40軍的尹燦貞共6人。

當他們到齊後,陳賡來和他們一一握手,然後叫大家坐下,具體布置總結的目的、要求及寫作方法。

陳賡動情地說:「這次請你們來總結抗美援朝戰爭經驗,是彭總的決定。誌願軍入朝已有一年多的時間了,經歷了幾次戰役,各種作戰形式也都用上了,而且都打得很好。」

「特別是在沒有制空權的條件下,利用夜間作戰、近戰殲敵。在後方供應不上的極為困難的條件下,連續作戰克服了難以想像的困難,發揮了人民軍隊的長處,取得了很大的勝利。」

左二為40軍作戰科長尹燦貞

「誌願軍以劣勢裝備,在沒有空軍支援的條件下,消滅了有大量海、空軍優勢的現代化裝備的美軍,迫使美軍撤退到三八線,不得不提出停戰談判,這是個很了不起的偉大勝利。」

他接著指出:現在敵我雙方都轉入戰略防禦,處於面對面的陣地防禦。誌願軍以劣勢裝備不僅在運動戰中打敗了敵人,而且現在正嘗試著以劣勢裝備實施陣地防禦。「

」5個多月來,誌願軍在陣地防禦中頂住了敵人的多次進攻,並正摸索如何鞏固陣地、保存自己、殲滅敵人。現在陣地防禦作戰時間雖然很短,但已經創造了很多很好的經驗。」

「現在來總結戰爭的經驗,不僅要總結前幾次戰役的經驗,也還要總結陣地防禦初期的經驗。目的就是遵照毛澤東主席所說的,要從戰爭中學習戰爭。」

「抗美援朝戰爭與國內紅軍時代的戰爭、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不同,我們是以劣勢裝備,與世界上第一流的現代化的、擁有海、空絕對優勢,又是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打敗了德、日、意法西斯軍隊,自稱天下無敵的美國軍隊作戰,這個經驗是十分寶貴的。」

「因此,總結這場戰爭的經驗,主要要從戰略的高度來進行總結,不要只寫幾次戰役是怎麽打的,也就是說不要就戰役總結戰役,要從戰略的角度、高度來總結經驗。這是總結的總指導思想。」

陳賡接著說:「總的想法是,首先寫個總章,我們是在什麽情況下抗美援朝的。然後再寫戰役,也一定要將當時敵我雙方的政治、軍事和戰略意圖、戰場情況簡要的寫清楚,然後再寫戰役的發展情況。」

「韓戰情況特殊,戰役後出現了一個停戰談判,這要單獨寫一章,這是世界戰爭史上沒有的創舉。敵人打不贏就要求談判,一邊談一邊打,而且都采取陣地防禦方式,這也是世界戰爭史的新紀錄。」

陳賡還判斷,戰略防禦階段時間短不了,是持久戰,等到以後再來總結吧。要把入朝參戰後的戰略反擊階段的經驗教訓,很好地總結出來,這是重要的。要求寫作組先寫出一個寫作提綱。

陳賡要求寫作組成員一定要實事求是,既不誇大也不縮小。打勝仗要寫,打得不好的仗也要寫,經驗要寫清楚,教訓要寫透。

還有就是不要爭功,要註意團結,各個兵團都是來自各個野戰軍,而且都是各野戰軍的主力。一定要註意照顧各方面,不能偏頗。

而且還要站在誌願軍總部的立場上寫,可不能站在你們各個兵團的立場上來寫,這樣才能寫出誌願軍的總結來。

陳賡還向楊迪交待,要他不僅要負責組織好總結的寫作,各方面的保障工作也要負責安排好,特別是夥食,在現有條件下吃得好一點;

註意身體,請醫生常來看看,不要生病,叫大家能高高興興地、健康地集中精力來思考和寫作。

寫作組經過幾天深入學習討論,最後由楊迪把大家討論的結果整理成提綱,送給陳賡審定。

陳賡看後,又來到「炸藥庫」,對大家說,你們幹得不錯,而且幹得很好。提綱雖然好,還沒有內容。

希望你們每人先寫出一節來,看看你們腦殼裏想的和寫作方式、寫作風格是不是一致,還要研究是不是站在誌司的立場上寫的誌願軍的總結。

然後他轉向楊迪說:「小老鄉,生活保障得怎麽樣?不僅要吃好,還要休息好。我說的休息好,不僅是睡足覺,還要盡可能註意運動,鍛煉身體。可以搞個排球來玩,還可以用木板釘一個大一點的桌子打乒乓球。

誌願軍政治部有個文工團和一個京劇團,如果演出,還有祖國慰問團來演出,楊迪,你一定要叫他們送票來,還要位置靠前一點的優待票……如果生活調節不好,他們向我吿狀,我找你楊迪是問。

第九兵團的金冶愛喝酒,他冒出一句:「老楊只管我們吃好,不管我們喝好。

金冶

陳賡瞪起眼睛說:「金冶,你是宋時輪那個兵團的,他是頓頓少不了酒的酒桶,你這個作戰處長跟你們首長學了這個本事,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之後,陳賡又對楊迪說:「你得想法子搞點酒給這個小酒桶解解饞。你知道嗎?唐朝詩人李白,喝了酒才能寫出好詩來。但要立個規矩,只準每個星期日喝酒,而且只一瓶。如果不限制,你們喝得醉醺醺,還怎麽寫?」大家聽得都笑了。

以後,陳賡又多次到「炸藥庫」看望寫作組,了解總結寫作情況。

1952年2月下旬,陳賡由於健康原因回國治病。3月31日回到誌司。4月3日,他在日記中記載:「今日參加朝戰經驗寫作委員會開會。」

陳賡因第三次入朝後要全面負責誌願軍工作,已無時間與精力再親自抓作戰總結,因此他請誌願軍副司令員宋時輪繼續負責抓總結工作。

不久寫作組即編寫完成了一套【北韓戰場對美軍作戰的幾個戰術問題】,其內容包括戰場情況、敵情研究、進攻、防禦、戰鬥保障五個部份共四十多萬字。

這是誌願軍抗美援朝參戰以來,對美軍作戰的第一次較全面系統的戰術總結。

此時陳賡已奉調回國任職,1952年7月經宋時輪審定,下發到誌願軍師以上機關,作為作戰指揮和部隊戰術訓練的參考教材。

這對誌願軍的初、中級指揮員更好地指揮作戰和組織訓練起了重要的作用,也是後來人民解放軍指揮院校戰術教學的重要參考教材。

隨著抗美援朝戰局趨於穩定,1952年6月,中央研究決定,調陳賡從北韓回國創辦軍事工程學院。

6月13日,陳賡從誌願軍司令部駐地啟程,6月14日到達平壤,受到北韓最高領導人地盛情招待。

北韓最高領導人熱情地握著他的手,感謝他為韓戰的勝利立下了功勛。為此北韓民主主義共和國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授予陳賡一級自由獨立勛章。

6月16日,陳賡滿載北韓人民的偉大友誼,渡過鴨綠江,踏上歸國之路,哈軍工,即將成為他展現才華的另一個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