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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喝茶,二樓推拿,武昌人都知道

2024-02-03養生

都不容易

中南一路健玲推拿,一間不足20平米的小店,武昌的朋友向我安利, 說這裏是他的專屬人類修理廠,治好生銹晚期的頸椎 。後來,在一篇稿子裏我提到了健玲,留言區就成了健玲推拿全球粉絲見面會。

為健玲打call的人有幾個我還采訪過,中南設計院的大佬、測繪局的大佬、高校老師,還有省中醫院的醫生。

這間小店只有一對夫妻,三張按摩床,開了十六年。最近,我帶著高速運轉兩個月的身軀去了他家,以身試法。

酥麻很快變成酸爽

腳趾忍不住顫抖

不小心呻吟出來

一般推拿店都是機甲修理廠,店內是大通間,一張張按摩床是工位,隔壁左右緊挨著各種壞機甲,趴著哼哧哼哧叫。武漢人性子急,修理師傅以大力流派為主,兩小時修理壓縮到一小時。 一來為你省錢,二來是他懂你,寧可按到皮疼也要快速解決酸脹,快速返工

所以第一次去健玲店裏,我進門就講: 「脖子連線頭,風池、風府穴那一塊,扯著頭暈,長期頭往前伸看電腦,上班搞的。」

講完才感覺這裏有點不一樣。中南一路78號,原來的舒家街,健玲推拿在一片平房裏,梧桐搖落了陽光。走進去就是一張大茶桌,茶香混雜艾草味,墻上擺著十來個茶壺,門口掛著鳥籠,嘰嘰喳喳的。 老板穿著襯衣、羊毛衫,氣質悠哉,也不像按摩師傅

按摩床在二層閣樓,我說完就上樓,把頭卡進按摩床的小洞裏,置之死地而後生地說:「大點力,按完還要回去加班。」

老板夫妻倆一起上,男的用手指順著經絡,在肩頸腰椎輕撫一圈,說他心裏有數了,隨後手指快速點出幾個痛點。

手指剛中帶柔,肩部僵硬的肌肉兩三下從骨頭縫裏卸下來,隨後輕輕撥動,復位還原。

整個過程,我竟然沒感到疼痛,從開始酥麻很快就轉換成酸爽,腳趾忍不住地顫抖,不小心呻吟出來,肌膚不再冰涼,漸漸發熱,感受到久違的血液流通之清爽。

接下來刮痧。我本不相信刮痧,無非是毛細血管破裂,但他手法神奇,刮痧板順著骨骼間的經絡來回,艾草的煙霧從毛孔沁入皮膚, 全身多了一股溫熱的真氣,感到身體不再沈重,變得輕盈

「你轉轉頭試試。」啊,頸椎油潤多了。

很快我就來了第二次,這回換成老板娘下手,感覺是在點穴,發力快且精準。閉目享受之際,我想起花樓街的老銅匠,小錘在手中幻動,不一會,一塊銅片就變成一朵蓮葉。 不用說,我代入了那塊銅板

她偶爾雙掌下壓,胸椎發出一串彈響,就像武俠小說裏的高人傳功。

呼……我喘口氣,不自覺伸起懶腰。

從體育生到設計師

原來大家都卷傷了啊

去過幾次健玲,我遇見過一些為考體院訓練過量的高中生,腹股溝拉傷的,半月板損傷的,帶著醫院拍的片子。一旁省中醫的教授推薦他們來的,運動損傷需要長期理療,這裏價格實惠。

「嚇我,現在體育生也這卷吶?」老板一聲驚嘆,動手松骨。

還有的客人,我聽老板娘喊他們某校長、某院長,這些人來自附近的高校、中南設計院、電力設計院……

健玲推拿是2007年開的,這些院長校長是最早一批客人,那時候他們還是普通設計師和「青椒」,站著用玻璃紙畫圖。

和其中一個客人簡單聊了幾句,他說建築設計講究謹慎, 這裏的老板娘也很謹慎 ,曾有一位頸椎形狀有些怪異的客人進來,她一摸,第一時間給湖中醫的骨科專家打電話,確認再三,還是只給客人放松了肩膀和背。

但凡新客人來,她會問很多問題,有沒有靜脈曲張,平時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去醫院檢查過沒有…… 隨後解釋:隨意按摩,對身體是有害的

一位客人本職是骨科醫生,他說老板娘一上手,便知是學院知識行走江湖。我打探了一番,果然。

老板娘曾在江漢衛生院工作,1996年去珠海考察,那邊好多中醫按摩小店,一進去桌上是各種中醫書籍,寫著陰陽五行,各種竅穴。 按摩的多是港澳客人,一進來拿出一百港幣,躺下就睡,按完就走,不用找零。

她當時只覺得,這行好賺錢啊,武漢當時月薪金才兩百多塊。

於是她找了一家按摩店學習,幾年後回武漢,去中醫學院針推專業上課,定期跟著省中醫骨科系主任臨床,現在也會每周陪著省康復醫院的專家出診。

其實很多人來健玲

也不光是為了修理自己

健玲是老板娘的名字,男主人叫濤哥。 這是一只叫「李白」的八哥告訴我的,它一餓就會喊,「濤哥~濤哥呢~」

吃飽了開心了就念詩,「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抑揚頓挫的。

來多了我就不慌著先上閣樓了,店隔壁有兩家開了很多年的過早店,一家賣魚糊粉,魚湯濃厚,且沒提前放大量胡椒,清鮮派,配上一塊炸得酥脆的油餅,好舒服。還有一家做富鹽水熱幹面的,面自己撣,芝麻醬加上一勺牛骨湯,也好吃。

坐路邊吃完曬曬太陽,再去推拿店喝茶。

整個一樓就只是茶室,茶具齊全,墻上是夫妻倆這些年搜羅的各種茶壺,茶葉從紅茶、普洱到綠茶,跟著時令變。好些熟客都坐在這,男主人在主位泡茶,女主人拿來麻糖和麻花,大家一起聊些散天。

新來的客人到門口會遲疑徘徊,以為是茶館。濤哥說,如果一進門是白墻白床,他穿著白大褂,那客人來了就覺得自己是病人。

我說,我頸椎病,就是病人啊。

怎麽是病人咧,大家壓力都大,都是不容易的普通人 。」

夫妻倆拌嘴,有種池莉書裏的老武漢式甜蜜,比如明明是健玲責怪濤濤瞎花錢,都著都像是秀恩愛。

有時候他們一家三口都在這,兒子阿豪是個運動卷王,一天騎車100公裏,跑步10公裏,還要參加一到兩場飛盤,卡路裏消耗突破6000。聽說一年前很胖,半年瘦了70多斤,還參加了個半馬,拿下1小時46分的成績。

熟客看著阿豪長大,很願意一遍一遍地聽他減肥的故事,開玩笑說,「你從小都胖,冇得食欲了我就來看你吃飯,那真是香!現在搞這帥了啊。」

為了保持運動,阿豪高頻率找爹媽做理療。每次松完腿就趕去跑步,濤濤笑罵,「那我跟你辛苦這麽久,意義何在咧?」店裏的客人就一起笑起來。

我第一次來健玲就聽說過阿豪,夫妻倆說自家兒子和我一般大,愛好打飛盤,推薦我也去玩一玩,擡頭接盤能放松頸椎。也看出我睡眠不足,讓我務必買個泡腳桶,「年輕人上班這麽累,要對自己好一點。」

墻上掛著一張古琴,女老板說平時會給熟客彈,接著取下來,彈了一曲【陽關三疊】。

我記得那天,老板娘點燃一支沈木香薰,青煙順著窗台的陽光縹緲盤旋,三張按摩床間距疏闊,窗台上的盆栽打理得很好,月季花開了,街上的車流聲被窗外的樹葉層層過濾降噪,幾近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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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裏都很舒服。」下午兩點多,一位客人走進店裏,「但我這些時太忙了,今天提前結束,回家孩子不會讓我睡覺的,我就過來休息。」

他四點按完,一直喝茶坐到晚七點多,老婆電話打來才起身離開。

從婆媳關系到公司內部的復雜人際,健玲傾聽過很多客人的故事。

「他們就是想發泄出來。」健玲說,十多年前,中南路周邊有很多堆滿玻璃瓶的小店,專門給人砸,可以減壓,火了一陣子,現在沒有了,「砸瓶子爽完了,要掏一百多塊。這幾年,花錢讓人更有壓力。」

「按摩不是續命啊。」健玲經常跟客人講,多擡頭,多起身活動,少工作一下,比頸椎按摩有效。

客人當時都點頭,下次來依然沒有改善,笑著搖搖頭說:「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