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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安政捧了我三年 就在我决定主动求婚时 听见他漫不经心地笑我

2024-02-03文化

蒋安政捧了我三年。

就在我决定主动求婚时,听见他漫不经心地笑:

「就一戏子,给爷当个保姆都算高攀。」

我果断关掉梨园,再不开嗓。

后来,他发了疯似的找我。

却是他的小叔欲求不满地出现:

「听说你对你小婶很感兴趣?」

「求我,我就去。」

我找到长安会所时,满屋脂粉香气充斥我的鼻腔。

烟酒味道交杂,推开门时,蒋安政正坐在高台之上看戏。

几个姑娘衣衫半解,随着音乐舞蹈。

两两成对共享欢愉之事,倒是比直接服务男人要好看得多。

可惜我已经无心再看。

带着鼻音,我把眼泪倒逼回眼眶:

「蒋先生,求你。」

他懒懒一笑,随手拎起一杯酒仰头饮下。

酒珠顺着形状漂亮分明的喉结流下来,打湿了他敞开的衬衫。

「不是跟我闹脾气要走?」

蒋安政抬手把松垮挂着的领带拽了下来,随手扔给我。

「之前让你求你不肯,到头来不还是要求上门来。

「这谈判的砝码得变了,知道吗?」

他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姑娘便凑了过来将我的手腕拴住。

男人唇角微抬,拇指压住我的下巴:

「先叫声三哥听听。」

2

他在记仇。

我逼回眼泪,小声嗫嚅,良久才喊出了声「三哥」。

蒋安政在家里行三,外人都尊他一声三哥,可我从没叫过。

自幼被当成个「角儿」,这样的名头不允许我过于谄媚。

可笑的自尊驱使,我是不想和其余跟着他的那些女人一样而已。

只有这个昵称的自由,如今也被他剥夺。

这些年晋剧大不如前了,锦梨园门可罗雀多年。

父亲去世后,所有家产都投到这里。

可还是杯水车薪。

那年是他闯了进来,花大价钱捧了我三年。

如今园子没关,也多半靠他。

我心里感念着这份情,知晓他对我的好。

又听说蒋三公子并无婚配,就筹谋着向他求婚。

毕竟他待我温柔妥帖,向来尊重我。

可我穿上婚纱戴着戒指去求婚时,在门口听到了他漫不经心地笑:

「蔻蔻啊——」

语调拖长,却满是调笑。

「就一戏子,给爷当个保姆都算高攀。」

戒指落在地上。

那枚我祖上传下来象征锦梨园班主的扳指应声落地,摔出了长长一道痕,惊扰了屋里正闲聊的人。

我满脸泪痕地被带进去,镜面里看到自己身上庄重的婚纱更是让我羞愤交加。

气极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头,我抬手就是一耳光。

打偏了蒋安政冷白的脸。

他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反而将唇弯得更狠。

周围看戏的人渐渐多了。

「蔻蔻,爷错了,爷不该这样说。」

我挣脱几下不成便扔了狠话:

「蒋安政,我们分手。」

他突然不笑了。

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

「好啊。你试试?」

3

当时我不懂,这短短五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我回到锦梨园。

曾经便来洽谈过拆迁的商人已经带着铲车入了园。

十几辆巨型铲车停在剧场门口——

像是立刻就要把这里夷为平地。

墙体斑驳,略显老旧的剧场颤颤巍巍。

而那商人却笑眯眯地饮着锦梨园的旧茶,观赏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的戏——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乌骓马它竟知大势已去,故而它在帐前哀恸声唏……」

霸王别姬的唱段尽显悲恸,穿过层层座椅,我看清了那张脸。

是蒋安政的合作伙伴,王树声。

「我绝对不会卖掉锦梨园!」

那声音阴冷地响起:

「你说不卖就不卖?」

男声粗糙却带着点笑。

「除非……你求求蒋三,他说如果十二个小时内他没有给我打电话,这个园子就肯定要推掉。」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的表。

表盘上的指针在黑暗中发出深蓝色的光。

「还有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班主,你不然尽快去想办法吧。」

4

我回过神。

踉踉跄跄地爬到长安会所,那罪魁祸首指间慵懒地夹着烟,眯眼凝视我。

「这声三哥未免声音太小,蔻蔻,我看不出你的诚意来。」

他吸了一大口烟,吐出团雾来。

姿势和表情都狂得要命,烟蒂迅速焚烧融化,残存所剩无几。

这时分出表情扬了扬下巴,对着边上的那个姑娘嘱咐:

「美女,你教教谢小姐。」

那姑娘迅速站起身拢住衣衫,酒杯蹭过自己耸立的胸脯扬起,最终停在波涛处:

「请三哥喝酒,三哥疼我。」

我气得眼前发黑。

比当初听见他骂我不过一个戏子高攀时还羞愤万分。

他从前宠我纵我,何时这样羞辱于我。

「请三哥喝酒。」

腕表上的时针向前拨动两周,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我字正腔圆,半分柔情也没有,却是放大了声音。

三哥二字平地一声雷,震得会所包间安静了一瞬。

蒋安政反手按灭了那支烟,干脆利落地冲过来把我卷进他的胸膛。

另一只手拿起酒杯,顺着我的喉咙直直灌了进去:

「从前不是死活不能喝,如今也喝得了?」

我垂下眸,挡住不受控的眼泪。

他明知道我只靠嗓子吃饭,半分烈酒也喝不得。

我咬紧内唇。

血腥气息弥漫整个口腔。

恍惚间,听见蒋安政缠绵悱恻地唤着我的小名。

骨腔回荡着沉闷的呼吸,结实的手臂环抱我身段分明的腰际,往怀中用力按压揉捻:

「知道错了就好,蔻蔻。

「但知道错了,就要承担错误,你说对吗?」

他突然控制住我的肩膀,将我旋转面对他。

男人细长修直的手指勾挑起我的下颌,左右端详。

「取悦我。」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揪住我后颈的手倏地向下,停留在两股之间。

我的鼻尖触碰到坚硬炽热。

喉间被迫使滚动,我发了狠地侧开身。

反手就是一巴掌:

「蒋安政,你别欺人太甚。」

手上绑紧的领带撕不开,摘不掉。

我再忍不得,便踉跄地向门外跑。

只听后面的男声带着点风雨欲来的怒意:

「锦梨园不要了是吗。」

我的脚步顿了顿。

父亲将它传给我,可他绝不会想我为保全它而出卖最后的尊严。

门重重地摔上:

「随你。」

5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锦梨园。

却见台上仍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人随口答我:

「我来这儿看着我的地盘,蒋三说若他不叫停,这里便是我的。」

我的语气带着倦怠,有小孩子从剧场内跑过来唤我:

「有人买了门票,班主姐姐,我爹说把虞姬留给您来唱。」

我愣了一下。

门票?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从前无人问津,后来蒋安政来捧我,这里也只是唱给他和他的几个好友听。

……

我敛下神色,说不准以后便再无机会在这里表演了。

扮上相后,我的长袖扫过台下,朗声开口: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一声声啼哭响起,哭虞姬,哭霸王,也哭自己。

西楚霸王尽余空悲切,镜花水月算痴心。

可还未等台上的灯光暗下去,门口的卡车便齐声轰鸣。

我扫了眼台柱子后方的钟表:

「时候还不到,你急什么?」

那商人眯眼笑:

「若你身死,我妹妹便能跟在蒋三公子身边,早半个小时而已。」

随着他抬手,那些卡车便向我开过来。

带起台下尘土,带着万里吞云之势快速席卷而来。

「我不会把锦梨园卖给你,绝不。」

胸腔中的怒气已然占了上风,我任由卡车逼近,巨大的铲车叉子已经对准了我的脑袋。

碰上我额头的瞬间,身后响起了带着懒散却又怒意十足的声音:

「我看谁敢?」

6

「戏还没唱完,着什么急。」

我缓过神。

许久不上台,竟连戏台上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我脚下的步子仍在动,口中却被那商人打断。

回首拔剑点地,穿过水袖,长剑直点颈间:

「妾随大王,生死无悔。」

随着我匍匐落地,西楚霸王也含泪向着乌江。

摸出长剑自刎倒地,一代西楚霸王就此陨落。

台上的灯光暗下,而台下的灯光亮起。

落幕。

刚刚出声的那人随着重重亮起的灯光,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竟是蒋星洲,荧屏上炙手可热的影帝级别的演员。

他望着我,良久未言。

而此时王树声突然开了口:

「你说不拆,就不拆吗?」

门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寒风呼啸,短短的几级台阶下,左右两边的铲车跃跃欲试。

这一队我知道。

是晋省出了名的拆迁奇兵。

多少晋剧戏园子都被拆掉,只剩下独独这一家。

我此时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顾不上还在盯着我看的蒋星洲,我沉着眸子,挺起胸膛。

「王树声,你若是要把这里夷为平地,就让铲车从我身上碾过去吧。」

可我未曾想到的是,蒋星洲这样前簇后拥的人物,竟也只身一人站到了我的身边,一副要与我共进退的样子。

来吧,王树声。

你若是一直愿意当蒋安政的狗腿子强拆了我的祖传戏园,就从我身上碾过去吧。

他似乎被我和蒋星洲逗笑了:

「就凭你?你真的以为你拦得住我。」

王树声的笑声响彻四方:

「给我上,碾死他!」

我胸前揣着的录音笔被打开,王树声气急败坏地指挥着那些铲车。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想碾死我,左不过找几个替罪羊顶罪,他倒是拿得下锦梨园偌大的地皮。

铲车再次向我驶过来,履带向上攀缘,车身打斜,轰隆隆直响。

我和蒋星洲多年未见,他却对我保持百分百的信任。

我一动不动,他亦是如此。

王树声未曾料到,对此我不躲不避,依旧是微笑着,盯着台阶下的他。

他笑,我也笑。

就在铲车完全倾斜的时候,他突然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停!」

他盯着我,咬牙说道。

「你到底,让不让。

「我真的敢杀了你。」

我脸上的笑意变得更为平和,没有回过头去看蒋星洲。

他依旧站在我身旁。

「我说了,你可以试试看。」

我指了指长袍水袖挡住的,挺直了的胸膛。

「只要你承担得起后果,承担得起法律的制裁。」

威胁。

他的一张脸都憋红了。

铲车再次开了上来,顶上台阶的瞬间我手臂向上弹,借力站在了驾驶台上的吊臂上。

敲开驾驶员的车窗,看到了同样借力向上的蒋星洲。

门口警铃作响。

救兵,终于来了。

7

王树声被带走后,我和蒋星洲也做了笔录。

一切结束,我返回锦梨园。

却看到了翻身上台坐好的蒋星洲。

他神色懒散,话却毒得很:

「在蒋安政身边这么久,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怎么打架。」

我自然听得出他在阴阳我。

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这几年在蒋安政身边收敛利爪,凭谁也不会认为我曾经也是半个武生。

我无动于衷。

蒋星洲跳下台,和我视线持平:

「师妹。」

他似觉不妥,又重新开口唤我。

「班主。」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递给我一份厚重的文件。

「相关部门已经批准了『锦梨园』项目的保留计划,这项拆迁事件甚至可能带来一大笔补偿。」

我咬唇,再不爽他的阴阳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帮我良多。

锦梨园虽有「三晋之魂」的名头,成立时间却不够,够不到申遗的门槛。

能保留下来这样大的一个剧院,是这些年我东奔西走都未曾成功的结果。

从今以后,锦梨园算有了户口,再也不是黑户了。

「陪我唱一出戏吧,你也看看师哥这么些年有没有退步。」

蒋星洲起势,嗓音仍旧清亮。

「想从前——钱塘道上初相会。

「拜成弟兄心不悔,三载同窗情似海,十八里相送我送他归,果然她一片真心无虚伪。

「她叫我牡丹花开快去采,她叫我拾起蝴蝶两双飞,她叫我牛郎织女鹊桥会,她叫我观音堂上把礼为。」

他竟是选了【梁祝】。

我恍然两句,而后接上。

「我与你无缘成佳偶,我劝你另娶一房再团圆,送仁兄送到曲栏西,你来时喜欢去悲凄——

「今日里你我分别后,再要相逢无日期——」

这出戏多年未唱过,我平白想起那年这出戏罢,他负气离开锦梨园的样子。

……

曲终落幕,我竟在蒋星洲的眼眶中看到了摇晃的泪珠。

深吸了一口气,我把包里蒋安政留下的卡都塞进了蒋星洲手里。

「听着大明星似乎和那人认识?好,那劳烦大明星替我送一趟了。」

此时蒋星洲已然缓过神色来。

他唇角笑意盈盈,指尖轻扫了下我干裂的唇:

「好哦,班主可千万别后悔让我跑这一趟。」

寒暄结束,蒋星洲转身离开剧院的时候突然喊住我:

「蔻蔻。」

他盯着我瞧,神色不似作假。

「不然跟我走?跟我可比跟他强多了。」

我摆手,果断拒绝:

「恩情我记着,必定结草衔环,养我就不必了。」

他的脚步顿了一刹,而后转身向外。

只留下一身月光。

8

我只觉身心俱疲。

于是瘫坐在原地,听着班里唱戏的人聊天。

他们从舞台后涌出来,看得我几欲泪流。

有老有少,画花脸儿穿戏服,口中喊着「班主」,将我紧紧地围住。

有一个画着花脸的小孩子抱住我的大腿,怯生生抬头问:

「班主姐姐,锦梨园还会被卖掉吗。」

我直起身子,蹲了下去,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

「不会的,锦梨园再也不会被卖掉了。」

她瘪着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就说班主姐姐不会不要我们的,姐姐怎么会不管我们。」

刚刚唱西楚霸王的北叔看着我:

「可是锦梨园已经破败,要想恢复昔年的热闹景象,怕是难了。」

我想起咿咿呀呀的唱词和日益碎片化的娱乐时间,咬牙吐出两个字:

「要创新。

「有些唱词太过绕口不易懂,另外韵脚随着方言变化也有变动……」

我斟酌多次才把我的想法尽数说完。

北叔看着我,眼眶发红。

「这些年看着少班主受委屈,我老头子半点忙也帮不上,早就愧对班主的栽培。」

他哽咽地塞了一包现金给我。

「这是我存下的钱,少班主养了我们这帮闲人这么多年,就当是我老北知恩图报吧……就拿着这些,当启动资金。」

我也眼眶发红,抱着沉甸甸又滚烫的现金,被所有人满怀期待地看着。

良久,我站起身:

「就按我说的改良。」

手机拨出一个躺在电话簿里很久的号码。

「知名度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电话接通了。

「张导,那档综艺,我接了。」

9

综艺名字叫【穿越五千年】,其实我早就想接了。

张导是个年轻导演,他的叔叔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

【穿越五千年】毕竟披着宣扬传统文化的外衣,我有私心想借机夹带私货,把锦梨园带进大众视野。

张导也正有此意。

可它是个披着传统文化外衣的恋综,蒋安政又是个十足的醋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