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你个逆子,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秦府,秦怀远愤怒的声音久久不散。
正厅里的秦飞缩了缩头,乖巧的站在刘氏身后,不敢说话。
刘氏是他的母亲,平时他捅了什么篓子,都是刘氏出面调节。
秦怀远虽然不太待见刘氏,可刘氏毕竟是他的妻子,还是秦老夫人亲点的,换做以前,只要秦飞不惹太大的祸,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这次他仗着是秦家唯一的少爷,支走了账房的一大半银子,用来花天酒地,差点让秦家的资金链断裂。
如果不是秦怀远及时发现,秦家的生意必定会遭受不可估量的打击。
因此,秦怀远才会如此愤怒。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帮不上家族产业也就算了,可你还帮着外人掏空秦家,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让你成了我的儿子。」
来到正厅,秦怀远指着秦飞鼻子就骂,完全不顾及还有下人在场。
秦家本来是个三流家族,是这些年他与秦老爷子呕心沥血,经过两代人的打拼才有了今天的秦家。
可这些年的努力差点付诸东流,秦怀远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姥爷,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坐下来……」
「你闭嘴,秦飞变成今天这样,还不是你宠的。」
刘氏刚准备和稀泥,秦怀远就狠狠瞪了她一眼,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刘氏脸色一僵,察觉出这次秦怀远是真的动了怒。
她飞快给身旁的一个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见对方快步离开的身影,心下稍微松了一口气。
「来人呐,给我家法伺候。」
吼完刘氏,秦怀远冲着身旁的管家喊道,显然这次是准备给秦飞一个教训。
管家假装看不见刘氏的暗示,躬身行礼后转身出了正厅。
刘氏心知她开口也无济于事,反而会火上浇油。
于是选择默默坐在一旁,暗自祈祷那小丫鬟能快点。
片刻功夫,管家就带着一条长鞭返了回来。
长鞭通体黝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造,末端布满了细密的倒刺,若仔细观察,隐约可见上面的斑斑血迹。
秦怀远接过长鞭,随手甩了两下,转头看向秦飞,咬牙切齿的道:「跪下。」
「不,爹,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呀,你不能这样。」
在看到长鞭的那一刻,秦飞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如果不是刘氏扶着他,恐怕人早就瘫在了地上。
啪——!
「你还知道是我儿子,你和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不顾我们秦家死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我是你爹。」
秦怀远用力甩了一下长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直接被秦飞的话给气笑了。
见他仍不知悔改,秦怀远也懒得多费唇舌,准备先打了再说。
「姥爷,秦飞可是你的亲骨肉呀,你怎么能忍心下得去手。」
刘氏试图拖延时间,秦怀远完全不予理会,直接将她甩到了一边。
秦怀远手上青筋暴突,长鞭高高甩起,对着秦飞的后背狠狠甩了下去。
明显是用了十成的力道。
这一下要是打实,恐怕秦飞直接丢掉半条命。
「住手。」
嘭——!
伴随着一声老人的厉喝,一根拐杖准确无误的砸中了秦怀远的手腕。
他吃痛一声,手里的长鞭也甩到了别处。
「怀远,你要干什么?」
秦老太太被人搀扶着来到正厅,一脸怒容的盯着秦怀远。
「我还没死呢,你就要翻天了!」
「母亲,你知道秦飞干了什么事吗?」
对于秦老太太会出面这件事,秦怀远早有预料。
他揉了揉有些红肿的手腕,正准备开口说出秦飞的恶行,岂料秦老太太根本不听,「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都是我的孙子,也是你唯一的儿子,是我们秦家将来的继承人。」
秦老太太把「唯一」这个词咬得很重,意有所指。
「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动用家法。」
「谁小时候还没犯过错,慢慢说教就好了……」
「母亲,他直接挪用了账房的一大笔银子,险些让我们倾家荡产,难道这也是小事。」
不等秦老太太说教完,秦怀远实在没有忍住,开口反驳道。
「哎吆,真是反了天了,当初我们秦家落难,是我不离不弃跟着你爹,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长大,如今你有本事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老头子,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呢,我干脆下去陪你算了。」
秦老太太完全不顾形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哭天抢地。
见到眼前一幕,秦怀远头疼不已。
他没想到秦老太太袒护秦飞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虽然秦老太太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不过以前秦怀远的父亲整天在外面忙生意,确实是秦老太太一手把秦怀远拉扯长大的。
正因如此,秦怀远才看在秦老太太的面子上,一次又一次纵容刘氏与秦飞。
秦怀远憋了一肚子气,可有秦老太太压着,只能投鼠忌器。
站在一旁的刘氏与秦飞,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只要有秦老太太在,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能高枕无忧。
见到二人脸上的表情,秦怀远只觉得有一团气憋在心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难受的很。
「姥爷,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
眼见秦怀远气得不轻,王氏赶忙上前帮他顺背,同时不停朝他使眼色。
秦怀远心知今天这件事再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干脆一甩衣袖,冷哼一声,转身直接出了正厅……
「姥爷,你消消气,万一气坏了身子,那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王氏帮秦怀远倒上一杯参茶,缓声说道。
王氏是秦怀远二房,为他生了一个女儿,名唤秦竹。
当初秦怀远先娶的也是王氏,只是她多年都没有为秦家生下男丁,再加上王氏出身贫寒,秦老太太一直对她颇有微词。
后来秦老爷子去世,秦老太太便擅作主张给秦怀远又娶了一门亲事,正是现在的刘氏。
刘氏肚子也算争气,嫁进秦家还不到一年,就生下了秦飞。
秦老太太本就喜欢她,如今又生下了秦飞,刘氏跟着水涨船高,一举坐稳了大房的位置。
「唉,母亲他真是糊涂啊。」
喝了口参茶,秦怀远脸上怒气未消,叹了口气说道。
「姥爷,母亲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这事气坏了身子,真的没必要。」
王氏缓步走到他身后,帮秦怀远按起了太阳穴。
「反正将来家产也是秦飞的,你又何必劳神呢。」
秦怀远靠在椅背上,享受着王氏的按摩,好像在思考什么,并没有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略带着些疲惫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自从王氏嫁到秦家以来,每天都要应对秦老太太的刁难,算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王氏微微一笑,「我们是夫妻,我知道你在外面应酬已经很辛苦了,自然不能再拿家里的事给你添麻烦。」
秦怀远伸手缓缓握住王氏的手,眼中满是柔情,「正是因为你这么想,我才觉得更加愧疚。」
「姥爷……」
王氏话没说完,就被秦怀远用嘴唇给堵了回去,房间里的蜡烛随后熄灭,只留下床幔摇曳。
……
过了几天,秦怀远接到一个大订单,要亲自过去与对方谈判。
临走前,他吩咐了所有账房手下,严令禁止给秦飞银子。
将一切打点好,便带着人踏上了行程。
秦怀远外出谈生意是件很平常的事,这次也没有人在意。
可就在半个月后,一个跟着他出去的下人风尘仆仆的跑了回来,并且带来了秦怀远已经身亡的消息。
原来他们在出海过程中遇到了海难,一个大浪拍过来直接将船打翻,只有那个小伙计水性比较好,勉强保住了性命。
至于其他人,恐怕早已经凶多吉少。
听到这个噩耗,除了王氏与秦竹,包括秦老太太在内,都没有太大反应。
甚至秦飞脸上还闪过一丝畅快之色。
其实秦老太太并没有生育能力,秦怀远是秦老爷子前妻所生,因此这些年她一直都不待见秦怀远。
而刘氏是她远房亲戚的女儿,秦飞身上流着一半刘家的血,因此秦老太太才会如此喜爱秦飞。
「既然怀远出了意外,我看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从今天开始。二房你就和秦竹搬出去住吧。」
「至于房产,城东村还有几亩荒地,是我们秦家的产业,就留给你们吧,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秦老太太说的一脸坦然,像是给了王氏什么莫大的恩赐一样。
「奶奶,你……」
「小竹,不得无礼。」
秦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满是委屈。
那几亩荒地已经许多年没人种,土质极差,莫说她和母亲只是两名女子,即便是两名男子,也无法靠种地养活自己。
秦老太太偏心秦飞也就算了,可现在秦怀远生死未卜,她就张罗要分家,而且还偏袒的那么明显,秦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
她刚想发作,被坐在旁边的王氏狠狠按了下去。
王氏瞪了一眼秦竹,警告意味十足。
秦竹瘪瘪嘴,低下头不说话了。
「娘,你是长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晚辈按照你说的做就是了。」
王氏眼中满是落寞,如今秦怀远已死,她再留在秦家也没有什么意义。
左右她这些年也存了些私房钱,足够她们母女俩过完下半生。
没必要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在这里争吵不休。
秦老太太对王氏的态度很是满意,「王氏,你是个识大体的……」
随口客套了几句,王氏就带着秦竹退下了。
第二日清晨,她们便悄无声息地搬出了秦府。
除了几个早起打扫卫生的下人。无一人为她们送行。
后来王氏拿出身上大半积蓄,托人去打听秦怀远的下落,哪怕是能找回尸体,也是好的。
可江海之大,又哪里是那么轻易能找到人的。
折腾了两个多月,完全没有一点秦怀远的消息。
王氏无奈只能放弃,安心与秦竹两人过起了日子,只是脸上再没出现过笑容。
她们这边生活过得安逸,可秦府那边连日来却热闹非凡。
秦家没了秦怀远,所有权力自然而然都落在了秦飞身上。
本身刘氏与秦老太太就宠他宠的厉害,如今的秦飞更是无法无天。
他整天拿着钱与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出入各种青楼楚馆,对于家里的生意,是一点也不上心。
刚开始刘氏觉得没什么,秦家家大业大,就算没了生意,每月靠房屋田产收租,生活照样能过得有滋有味儿。
可她明显低估了秦飞花钱的速度。
短短半个月,他就败光了秦家所有的生意,账上的银子也被他拿去挥霍了。
照这个势头下去,用不了一年。她们秦家必定什么都剩不下。
刘氏眼看这样不行,便有心想要说教秦飞。
可秦飞已经成年,性格早已养成,又哪是这么轻易就能改的。
面对刘氏的说教,起初他还应付的点点头,后来完全不予理会。
有次两人闹的凶了,事情传到了秦老太太那里。
没想到对方二话不说,上来对刘氏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
说的刘氏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现在终于能理解当初秦怀远的心情了。
有了秦老太太撑腰,秦飞变得越发无法无天,城里的烟花柳巷,几乎被他玩了一个遍。
时间一长,秦飞渐渐觉得没意思,正琢磨着再找点什么新鲜玩意儿时,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赌博很有意思。
出于好奇,秦飞便去玩了几把。
刚开始他还混不在意,可玩了没多久,很快就被一瞬间本金翻几倍的喜悦感给冲昏了头脑。
玩的也越来越大。
一开始他还能赢几局,可随着赌资越加越多,秦飞也输的越来越多。
什么房产,地契,古董,名画……全都成了他抵押的东西。
最后就连秦家老宅,都被秦飞给输了。
秦老太太和刘氏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们就被人赶了出去。
秦老太太一辈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突然让她在过以前的日子,甚至还不如以前,她哪里能受得了。
几人走在大街上,秦老太太对着刘氏就是一顿输出。
「你个败家玩意儿,怎么也不管管秦飞,现在好了吧,我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刘氏早就看秦老太太不顺眼了,如今突然要睡大街,她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听秦老太太如此说,一下子就不干了。
「你个老东西,当初我管教秦飞的时候,是谁口口声声指责我,人老就算了,怎么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你…你…」
秦老太太在秦家作威作福惯了,辈分摆在那里,平日里倒也没有人敢忤逆她。
现在被刘氏这么一嘲讽,气得全身都在抖。
如鸡爪般的手指指着刘氏,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你什么你,一个糟老太婆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没了秦家,你什么都不是。」
刘氏可不管三七二十一,说得口沫横飞,将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全都发泄了出来。
「你…你…」
秦老太太气的口歪眼斜,眼睛死死瞪着刘氏,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最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啧,说了几句就受不住了,真没用。」
刘氏轻斥一声,转身直接扬长而去。
早在秦飞不听话的时候,她就做了两手准备,提前把秦家的一部分家产偷偷藏了起来,如今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再说秦飞这边,秦府虽然抵押了出去,可这也不够还他欠的钱。
眼看着那些人要剁他的手,秦飞急中生智,说可以用秦竹抵债。
秦竹虽然在秦家没什么地位,可在附近却相当有名。
一是因为她性格温婉,二则是她的美貌,在城中是数一数二的。
赌场老板眼睛闪了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很爽快的答应了这个条件。
并且承诺只要秦飞将这件事办成,两人之间的债务可以一笔勾销。
秦飞喜出望外,直接带着他们去了秦竹的住处。
来到门口,秦飞正准备敲门,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然后他就感觉脑袋一痛,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院子里的王氏两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刚推开门,两人齐齐愣在了原地。
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死去的秦怀远。
不等王氏开口,秦怀远主动开口解释起了一切。
当初秦飞差点败光秦家的生意时,秦怀远就动了心思,决定做一个局。
他先假装身死,然后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事实与他想象的大差不差,除了王氏与秦竹,秦家几乎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
既然如此,秦怀远也不再犹豫,开始找人有意识诱导秦飞花钱,逐渐掏空秦家。
其实背地里这些钱都到了他的口袋里,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罢了。
至于后面的赌场老板,也是秦怀远找的人。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彻底摆脱秦飞他们。
家人家人,既然对方不拿你当家人,你也没必要纵容对方。
反正名义上秦怀远已死,无论这些人怎么闹腾,秦老太太是什么下场,都与他无关。
当天晚上,秦怀远将这边秦家所有的家产全部变卖,带着王氏与秦竹等人去了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
至于刘氏和秦飞他们,秦怀远并没有理会,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相信社会会好好给他们上一课的。
顺带一提,刘氏提前准备的那些财产,也被秦怀远给转移走了。【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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