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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时期,宗教和谶纬之学迅速发展,为何却有人忽然提出无神论?

2023-12-22历史

从目前史书记载的角度来看,历史上第一个提出无神论,并且用一套系统的理论来解释这个观点的猛人,叫王充!

这个人,其实是班超和班固的师兄。班超和班固,基本上早年跟着他们的父亲班彪学习。而王充,同样也是班彪的学生。

其实在王充以前,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其实都已经有人,提出了无神论的观点。但是真正建立一套完整的思想体系,详细阐述无神论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还是这个王充。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夸张的事情!

很难想象,从时间上来推断,大概在王充三四岁的时候,犹大出卖了耶稣!然后王充长大之后,去京城读太学。大概也就是他读太学这几年,或者他刚毕业之后不久,东汉的太学来了一个新同学,叫张道陵!

再之后,又过了十年左右,大概在王充三十多岁的时候。某天,当时在位的汉明帝,做了个梦,梦见有一个金色的人。然后汉明帝就派人去了西域,接回了两位佛教高僧。自此之后,佛教正式传入了中国。

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有一个人,自己提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神!而且,他提出了一整套完善的哲学理论,详细阐述了一个没有神的世界,本质到底是怎样的!

那么这个王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在近两千年之前,他会忽然提出无神论的观点?而这样一位特殊的哲学家,为什么知名度那么低?以至于后世很多人,都压根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呢?

这个故事,我们其实可以先从古代神学发展史说起。

古代神学的起源,最早其实还是于各种原始社会的自然崇拜。因为在原始社会时期,大家不懂的东西太多。对于很多自然现象,大家根本就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是接下来,就开始出现了早期的自然崇拜、生殖崇拜、祖先崇拜、图腾崇拜等等。

最开始的时候,不同的原始部落,崇拜的东西可能完全不一样。有的部落崇拜风,有的部落崇拜火,还有的部落崇拜各种动植物。但是后来,随着生产力逐渐发展,人口数量提升,各个部落之间开始交战,这些原始的崇拜,就开始相互融合了。

比如说,史学界有一种观点:那就是龙的存在,本身就是各个原始部落图腾集合的产物。曾经有历史学家提出,当年黄帝部落,每次通过战争击败一个部落之后,就把这个部落图腾的一部分,加到自己部落的图腾上。最后,多个部落图腾的特征,加在一起,就形成了我们后来看到的‘龙图腾’。

历史上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是不是这样的,目前还存在很大争议。但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那就是在文明早期的时候,大家因为对这个世界的不了解,会产生各种崇拜。而这种崇拜,后来就演变成了神学。

在我们的历史上,第一个把这套文化,发展成一个完善体系的时代,就是商朝。商朝的时候,各种神明崇拜和祭祀,已经非常完善了。根据目前的考古发掘来看,商朝人特别喜欢祭祀。而且每次祭祀的时候,仪式都特别复杂,祭祀的对象也非常明确。

再之后,到了周朝的时候,虽然周朝和商朝的文化不太一样,但是这种神灵祭祀的文化,还是传了下来。而且后来,周朝人把这种祭祀文化,还直接完善成了周礼的一部分。

在周礼当中,我们可以看到:周朝人祭祀的最高神灵,叫做昊天上帝。而在昊天上帝之下,还有各种日月星辰、风伯雨师,以及名山大川的神灵。虽然这套体系,和后来我们熟知的神灵体系,不太一样。但这套神灵体系,已经很完整了。

而周朝之后,到了春秋战国时期,随着诸子百家思想的出现,大家开始第一次系统的思考,神灵是不是真的存在?很多人开始对此产生了质疑。

在这个时期,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故事,就是西门豹治邺。

这个故事,绝大多数上学的时候,应该都读过,因为这是我们的语文课文。在这个故事里面,战国初期,魏国特别崇尚祭祀和神灵崇拜。然后邺城这边发大水,当地就用活人祭祀。之后西门豹到了之后,大力破除这种思想,禁绝活人祭祀,并且开始带领大家兴修水利,以实际行动解决水灾。

而这段内容,其实不是一个编出来的故事,而是历史上的真实事件。

所以,早在先秦时期,大家就开始思考:神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孔子就曾经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老子本人也主张辩证地看待世界,而没有提神灵崇拜。至于说墨家和法家,他们的思想,就更是完全和神学不沾边了。

这其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

因为这意味着,我们的祖先,在两千多年以前,已经可以客观科学的看待这个世界了。

而到了秦朝之后,因为秦朝的历史比较短,所以这期间大家的思想变化,并没有那么大。而到了西汉时期,西汉前期推崇黄老之道。而当时的道家思想,其实也比较纯粹,并没有太多的神学内容。

但同时,当时的主流观点,并不否认神的存在。再加上之前流传下来的祭祀文化和墓葬文化,导致这个时期,大家认可神的存在,但是又没有后世那么完善的神学体系。

这个状态,真正发生改变,其实是在汉武帝时期。

汉武帝在位时期,采纳了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汉武帝选择独尊儒术,这件事对宗教和神学领域来说,其实同样产生了特别深远的影响。因为董仲舒提出来的这个‘儒术’,不是最初的儒家思想,而是以儒家思想为根本,融合了其他诸子百家思想之后的产物。

在这种其中,董仲舒融合的最特别的一种思想,就是阴阳家的‘五行思想’。这个思想,虽然解释了皇帝执政合法性的问题,但同时也给皇权,披上了一层神秘主义的外衣。

董老夫子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可能并没有想到后来的那些事情。但显然,这个方案被执行之后,出现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结果。

从这时候开始,后来的皇帝以及统治阶层发现:通过强化神学,可以进一步强化皇权,强化封建统治!

因为在这套理论当中,皇权是老天爷给的,皇帝不是一般人,更像是老天爷在世俗的代言人。靠着这种理论,皇帝显然可以更容易的控制国家。

所以,从汉武帝时代开始,一直到刘秀建立东汉。这期间汉朝虽然经历了王莽篡汉,以及东汉初年的混战。但是整体来看,君权天授思想,以及所谓的谶纬之学,一直在不断发展。

甚至于到了刘秀称帝的时候,都得借着‘谶纬’,说自己是刘邦在天上认定的皇帝,之后才能称帝!

所以,东汉开国之后,谶纬之学大行其道。在这之后,东汉的神学体系,开始迅速发展,逐渐完善起来。

就是在这个时候,宗教的萌芽开始逐渐出现。接下来,道教将会逐渐出现,佛教也将正式传入中国。

但同时,也是在这个时候,王充出生了。

王充出生的时候,正是东汉开国过程当中,最混乱的一段时期。这一年,刘秀正在四面开战。东面和关东群雄打,西边和赤眉军打。北面彭宠造反,南边邓奉造反。

而王充,则是出生在浙江绍兴一带,当时这地方其实还不归刘秀管。

直到王充出生数年之后,刘秀才逐渐扫平了关东,彻底拿下绍兴这一带。

据后世史学家考证,王充他们家应该算是中上层地主。王充的曾祖父,当年在西汉时期曾经封过侯。但是他具体做了什么,有什么功劳,这事史书上没有记载。

反正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侯爵的曾孙,王充他们家的日子,其实勉强还过得去。哪怕经历了两汉之交的战争,他们家的物质生活,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所以再后来,王充很小的时候,就在自己父亲的教导下,开始读书写字。而且,到了王充读书的时候,东汉已经逐渐统一了天下,进入了和平时期。这就让王充的求学之路,变得更加容易了。

再之后,据说在王充十一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了。此后王充自己在家乡这边,又苦读了几年。大概在他十八岁的时候,王充前往京城洛阳求学。

到了洛阳之后,王充就去拜见京城这边有名的学者。这期间,王充就拜见了京城内很有名的学者,班彪。因为班彪他们家是文化世家,家里藏书比较多。当时很多年轻学子,以及很多有名望的大儒,都愿意来班家借书。

这个班彪,有俩儿子。大儿子叫班固,小儿子叫班超。

据说王充过来的时候,班固刚十三岁。而王充第一次见到班固的时候,就拍着班固的肩膀说:这小子以后肯定能记录汉朝的历史!

这事是不是真的,确实不好说,因为这事是王充自己的书里写的。有可能是王充当时随口一说,但若干年之后,班固真的写了【汉书】,所以王充就顺便提了这么一嘴。

但不管怎么说,从这时候开始,王充就和班家有点关系了。

而接下来,王充一生的仕途,其实没有啥好说的。据史书记载,在王充二十出头的时候,王充去上虞县做了掾功曹。十年之后,在王充二十八岁的时候,他去京城太学深造。这期间,王充博览百家书籍,成了一个‘通才’。

从时间上来推断,王充读太学的时候,正好是刘秀在位的最后几年。而在这几年左右,后来创建五斗米教的那位张道陵,也恰好在京城的太学读书。

所以,历史上的王充和张道陵,很有可能真的同时在太学读过书,俩人说不定还见过面。不过王充比张道陵大七岁,俩人见面的时候,估计张道陵还得管王充叫哥。

而从太学毕业之后,王充依然没有找到一个好的职位,后来就直接回老家,做了一个教书先生。张道陵其实也差不多,后来张道陵虽然做了县令,但是再往上升依然不太可能,所以后来张道陵就辞职去修道了。

此后在整个明章之治时期,王充一直没怎么做过官,一直都在家里。一边教书,一边研究学问。后来到了汉章帝在位后期的时候,汉章帝倒是听说了王充的名字。奈何这时候王充身体不太好,只能拒绝了征召。

就这样,王充这辈子活了七十岁左右。最后在汉和帝在位的时候,高龄善终,去世于自己的家里。

王充这一生,如果只看他的个人经历,其实挺无聊的。因为在官场上,王充确实没做出什么业绩!对东汉也没多大影响!

但偏偏这样一个人,回家教书的时候,不断思考这个世界的真相。最后,王充写出了一本叫做【论衡】的书。

而这本书写出来之后,对于历史的影响,那可就远比王充做一个太守或者九卿级别的官员,还要大太多了。

这本书的内容比较多,解释起来比较复杂。而且这本书后来传下来了,有兴趣大家可以去看一下。在这本书里面,王充用几十篇文章,详细阐述了自己的‘世界观’。

在王充的解释下,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神的。整个世界,都是由‘气’组成的。气分成两种,分为阴阳二气,气组成了万物。而‘自然’,则是一种规律,具有‘必然性’和‘自发性’。

这个理论,后来我们称之为‘元气自然论’。

通过这种理论,王充系统的解释了万事万物的存在。包括人的诞生,以及世界的诞生。而在王充的理论当中,人就是一种有智慧的‘物’。

同时,王充还主张‘今胜于古’。王充认为,古代所谓的圣贤,其实没有书里面说的那么厉害。后世的人,虽然要借鉴前人的智慧,但未必就不能超过前人。王充还认为,人性分为‘善’、‘恶’,以及‘无善无恶’这三种状态,关键在于后天引导。

有没有觉得这些东西很熟?

没错,到了近代,王充的很多思想,都和现代的科学理论重合了!虽然王充的这些理论,确实存在很大历史局限性,属于‘唯心思想’。但是很多现代科学理论,比如说物质的组成,以及人的物质特性,确实和王充的理论很像!

只是遗憾的是,在当时那个年代,谶纬之学和神秘主义,大行其道。很少有人能够真正从根本上,理解王充的思想。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王充的这套理论,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

不是很多人反对,而是压根就没几个人知道!

如果不是王充和班家的关系不错,借着学术关系,让自己的这些理论传了下来。恐怕后来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牛人的存在。就像很多先秦时期的顶尖思想家,他们本人的思想可能很厉害,但却压根就没传下来!

所以,王充这一生,一直到死,都没多大影响。

但是在他去世近百年之后,他这套无神论的观点,却开始深刻影响历史的发展了。

大概在公元189年,也就是汉灵帝去世,董卓入京那一年。当时黄巾起义席卷天下,虽然东汉靠着强大的国力,将黄巾起义暂时镇压了下去。但是接下来,各地的宗教开始迅速发展。尤其是张角建立的太平道,虽然起义失败了,但是其宗教思想,却开始迅速传播。

这个结果,导致整个历史,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因为当时为了镇压黄巾起义,汉灵帝不得不给予地方将领兵权。这导致当时的东汉迅速分化,地方豪强迅速独立。面对这种情况,整个东汉思想界,所有知识分子,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往哪里走。

同时,在这个关键时刻,宗教开始迅速发展。世俗权力和宗教神权的冲突,第一次出现了。

这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就比如后来东汉末年的乱战,如果不是曹操、刘备和孙权这仨人,三足鼎立。而是张鲁、张角,以及其他宗教领袖割据对峙。那么接下来,我们的历史就会走向另外一个分支:神权或者说宗教权力,大于世俗权力。

但也就是在这个关键的十字路口,某一天,当时东汉的著名学者蔡邕,也就是蔡文姬她爸,去江东地区出差。而在出差的时候,蔡邕就看到了王充的书,并且把这本【论衡】给带了回来。

在当时的环境下,蔡邕其实也很困惑,不知道接下来该走向哪里。但是【论衡】这本书的出现,却给蔡邕极大的震撼。此后,因为蔡邕的原因,很多和蔡邕关系很好的学者,都开始读这本书。

而在蔡邕的众多朋友里面,有一个关键人物,叫曹操。

曹老板看没看过【论衡】,这事史书上没记载。但是显然,曹老板后来绝对深受蔡邕的影响!

所以后来东汉末年混战时期,很多地方军阀,根本就不信什么宗教。对于打着‘太平道’旗号的黄巾起义军,更是一点都不在乎,直接暴力镇压。

而这个结果,直接导致了在东汉末年的混战当中,宗教神权的武装力量,彻底输给了世俗权力。从这个时候开始,政教一体这种政权形式,就很难存在了。因为只有中下层百姓信这个,高层的统治阶层,往往更倾向于将宗教,当成一种管理国家的手段,而不是信仰。

当然,也有很多例外。在后来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其实也出现过很多高层的宗教信徒。比如说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他就是一个坚定的五斗米道信徒。但结果,这直接导致后来他面对农民起义的时候,不去镇压起义,反倒想要借助‘天兵天将’来镇压起义,最后直接被起义军干掉了。

总之,王充的这套‘无神论’思想,在古代虽然属于小众思想,但却依然产生了很大影响。至于说为什么在后世,王充的名气很小,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因为后来几乎所有封建王朝,都需要宣传‘君权天授’。如果大规模宣传王充的‘无神论’,那么皇权的合法性就存在问题了。

所以,直到近代,王充这套思想,才被更多的人所熟知。但问题是,到了近代之后,大家又发现,王充这套思想存在很多漏洞,不太符合现代的科学。所以到了近代之后,大家也不用去读王充的书了,直接去学科学思想就好了。

但即便这样,王充的伟大,依然是毋庸置疑的。

一个能够近两千年之前,在谶纬之学大行其道的年代,客观的去思考这个世界的真相。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个很伟大的事情。而王充的这本【论衡】,也称得上是中国古代思想史上,最伟大的一本著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