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誡子書】不足百字,索解卻並不容易,因而存在一些爭議之處。探究中國古代作品時,應特別註意文獻上不同版本的異文,只有建立在文獻之上的文藝分析,才可能是可靠的。
林則徐書諸葛亮【誡子書】拓片
一、「誌成學」還是「靜成學」
諸葛亮在論述「學」與「才」時說:「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誌無以成學。」從形式上看,這四句兩兩對偶;從內容上看,所講的是條件和目的兩個方面,指出「靜」和「誌」是「學」的條件,「才」是「學」的目的,「學」只是途徑和手段。
然而其中卻出現了三組相對待的關系:學與靜;才與學;誌與學。三組關系打破了對偶的內部平衡,顯得突兀。
對此,有論者質疑,諸葛亮用雙重否定句「非學無以廣才」來論證「須學」,也應該用雙重否定句「非靜無以成學」來論證「須靜」,於是「把‘非誌無以成學’的‘誌’理解為‘靜誌’」[1]。
但這個說法受到了批判:「這種缺乏學理依據的解讀實屬牽強。」[2]將「誌」解釋為「靜誌」,犯了訓詁學上「增字解經」的大忌,「誌」本身並沒有「靜誌」之義,古籍中也沒有這種用法。
其實,從文獻學的角度來看,「非誌無以成學」確實有另一種異文——「非靜無以成學」。有版本學的依據,就不會走上「增字解經」的歧途。
明代之前的諸葛亮的集子都已散佚了,現存最早的諸葛亮的集子是明朝人編輯刻印的。
但在明朝之前,諸葛亮的【誡子書】被其他書籍收錄,比如唐代歐陽詢所編【藝文類聚】(卷二十三)、北宋李昉等所編【太平禦覽】(卷四百五十九)、南宋朱熹及其弟子劉清之所編【小學】、劉清之所編【戒子通錄】。
【藝文類聚】和【太平禦覽】都有南宋刻本;【小學】宋刻本已佚,今存元刻本;【戒子通錄】元刻本已佚,今僅存【四庫全書】據【永樂大典】輯本。
至於明人所編的諸葛亮的集子,最早為王士騏輯【諸葛忠武侯全書】,其萬歷年間的刻本存佚不詳,今存崇禎十一年吳審度的修訂本;楊時偉輯【諸葛忠武書】,有萬歷四十七年刻本;張燮輯【七十二家集】和張溥輯【漢魏六朝百三家集】中都有【諸葛丞相集】。
明刊本【諸葛丞相集】
方大鎮【田居乙記】中的摘錄,皆為萬歷三十年至三十五年間所讀之書,該書卷三錄有諸葛亮【誡子書】。清代以來的時代較晚的版本且不計。
版本的異文上,宋本【藝文類聚】和宋本【太平禦覽】都作「非誌無以成學」,然而【小學】【戒子通錄】【田居乙記】【諸葛忠武侯全書】【諸葛忠武書】【七十二家集·諸葛丞相集】等皆作「非靜無以成學」。
宋本【藝文類聚】和【太平禦覽】的文字固然值得重視,但其他宋本也有作「非靜無以成學」的。如南宋真德秀【真西山讀書記】(南宋開慶元年福州刻本)乙集卷十二亦引諸葛亮【誡子書】,即作「非靜無以成學」,且文後自註:「按,亮此語,朱子取之以載於【小學】之書,真格言也。」這恰可以旁證宋本【小學】所引【誡子書】也正是作「非靜無以成學」。
且朱熹是南宋儒學宗師,其師徒所輯錄的文字同樣重要,何況有明一代的版本都作「非靜無以成學」,在數量上占據著絕對優勢。
有了這些文獻學上的版本依據,「非誌無以成學」反倒是一個值得慎重對待的異文了。如此之多的版本作「非靜無以成學」,恰可由此看到【誡子書】「回鸞舞鳳」的藝術手法之秘。
霽紅釉描金【誡子書】詩文圖盤
二、【誡子書】的多重「回鸞舞鳳」
作為古人常用的一種寫作藝術手法,錢鍾書先生對「回鸞舞鳳格」的解說最為透徹。錢先生說:這種句法的特點是「先呼後應,有起必承,而應承之次序與起呼之次序適反」,「古希臘談藝謂之‘丫叉句法’」[3];中國古人則稱之為「回鸞舞鳳格」,「韓愈【奉和裴相公東征途經女幾山下作】‘旗穿曉日雲霞雜,山倚秋空劍戟明’,五百家註引洪興祖曰:‘以我之旗,況彼雲霞;以彼之山,況我劍戟。詩家謂之「回鸞舞鳳格」’;實亦丫叉法」[4]。
這種先呼者後應、後起者先承的句法,可以圖示為:「A(起)B(起)B(承)A(承)」。古代作品中的例子很多,人所熟知者,如【孔雀東南飛】「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四句,其次序是「磐石蒲葦蒲葦磐石」;王維【送梓州李使君】「萬壑樹參天,千山響杜鵑;山中一夜雨,樹杪百重泉」四句,其次序是「樹山山樹」,這都是「回鸞舞鳳」的句格。
【誡子書】則具有多重的「回鸞舞鳳」之美。
首先,「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誌,非寧靜無以致遠」四句。
「靜」指向內在,使自己的心靈寧靜;「儉」(約束)指向外在,約束自己的行為;「淡泊」緊承「儉」字,約束住了自我的外在行為,則能抵禦種種物欲的迷惑,所謂「明誌」是堅守本心、不忘初心;「寧靜」遙應「靜」字,使自己的內心保持寧靜,則能獲得更高遠的精神,所謂「致遠」是提升人生的層次、目標和境界。
【諸葛亮集】
這四句的次序是「內在外在外在內在」,所論的是君子的「德」的方面,是第一個層次的「回鸞舞鳳」。
其次,「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靜無以成學」四句。
如上文所述,「靜」是「學」的條件,「才」是「學」的目的,四句中每句都出現的「學」字,強調了學習的重要性,因為君子的「才」必須透過學習來增強。
這四句的次序是「學與靜學與才學與才學與靜」,所論的是君子的「才」的方面,是第二個層次的「回鸞舞鳳」。
再次,「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治性」兩句。
「勵精」是振奮精神於學,「不能勵精」是從「廣才」的反面來說的,如果不能振奮精神於學,當然也就無法「廣才」了;「險躁則不能治性」是從「養德」的反面來說的。「靜以修身」四句論「德」,「學須靜也」四句論「才」,這兩句先論「才」再論「德」,形成了【誡子書】第三個層次的「德才才德」的「回鸞舞鳳」。
諸葛亮期望兒子成為「君子」一樣的人,因而「君子之行」四字首先被提出,也是當頭就給兒子立下的「標竿」。諸葛亮特別重視「靜」,是因為「靜」一方面指向「德」,一方面又作為「學」的條件,透過「成學」而指向「才」,德才兼備,而後才成為君子。
【管錐編】
錢鍾書先生指出,探明「回鸞舞鳳」句格,「於賞析或有小補」[5]。倘若結合【誡子書】「非靜無以成學」的版本異文來看,文獻與文藝於此相得益彰:文獻上的版本依據為文藝上的「回鸞舞鳳」之美感提供了基礎;反過來,文藝之美又為文獻上異文的合理性提供了旁證,則又非僅「小補」而已。
在使用「回鸞舞鳳」句格的同時,【誡子書】的前半部份還具有「正反交替」的美感。「靜以修身,儉以養德」從正面論說,「非淡泊無以明誌」二句從反面論說;「學須靜也,才須學也」從正面論說,「非學無以廣才」二句又從反面論說。
「回鸞舞鳳」句格產生回環往復之美,「正反交替」的論說產生警策鮮明的美感,二者聯合使用,使諸葛亮對兒子的勸勉既慈愛深情又發人深省。
三、異文辨析
今所常見的【誡子書】文本,是清朝張澍所輯【諸葛忠武侯文集】的版本,該版本因被統編語文教材七年級下冊收入而產生廣泛的影響。與宋、元、明本這些早期版本相比,張澍輯本有些值得重視的異文。
(一)「淫慢則不能勵精」
宋本【藝文類聚】作「慆慢則不能勵精」,宋本【太平禦覽】作「滔慢則不能勵精」,而【小學】【戒子通錄】【真西山讀書記】【田居乙記】【諸葛忠武侯全書】【諸葛忠武書】【七十二家集·諸葛丞相集】等皆作「慆慢則不能研精」。
【宋本藝文類聚】
該句的異文集中在「淫慢——勵精」和「慆慢——研精」上。「淫」為「放縱」義,有論者認為,「‘放縱’的含義在這裏並不妥帖」,因為「性情和行為上的‘放縱’者未必就是精神不振奮的」;而「慆慢」是「懈怠、怠惰」,「對學習產生懈怠之心或怠惰之行,則必定會在學習時萎靡不振,無精打采」。[6]
其實「慆」既有「慢」義,也有「淫」義,而將「慆」與「慢」連用的【離騷】,所取的正是「淫」義。【離騷】「椒專佞以慢慆兮」句,東漢王逸註:「慆,淫也」,「言子椒為楚大夫,處蘭芷之位,而行淫慢佞諛之誌」。[7]
【誡子書】中的「慆慢」似不必強作某一固定的解釋,若視作指外在的「慆」(淫,縱情享樂)和指內心的「慢」(懈怠)似無不可,且其含義還可顯得更為豐富。「勵精」(振奮精神)與「研精」(專心,盡心)看似矛盾,實際上可以統一於「學」的方面,即「勵精」是在學習上振奮精神,「研精」是在學習上盡心竭力。「淫慢則不能勵精」與「慆慢則不能研精」兩句,維持異文的面貌即可,無須強分軒輊。
石刻拓片諸葛亮【誡子書】
(二)「險躁則不能治性」
宋本【藝文類聚】和【太平禦覽】同;【小學】【戒子通錄】【真西山讀書記】【田居乙記】【諸葛忠武侯全書】【諸葛忠武書】【七十二家集·諸葛丞相集】等皆作「險躁則不能理性」。
「治」與「理」同義,如【左傳·文公六年】「治舊洿」句杜預註,【國語·齊語】「教不善則政不治」句韋昭註,皆曰:「治,理也。」段玉裁【說文解字註】:「按,今字訓‘理’,蓋由借‘治’為‘理’。」[8]
有說法認為:【誡子書】中「治性」即「冶性」(陶冶性情),「治」通「冶」;從該句「治性/理性」的異文來看,「治」為「治理」之義甚明確,不必旁生「通假」之說。
(三)「多不接世,悲守窮廬」
宋本【太平禦覽】和【七十二家集·諸葛丞相集】同;【藝文類聚】【小學】【戒子通錄】【田居乙記】【諸葛忠武侯全書】【諸葛忠武書】等皆作「悲嘆窮廬」(宋本【藝文類聚】原作「悲嘆窮慮(慮)」,「慮」字實為「廬(廬)」之形誤),且皆無「多不接世」四字。
「多不接世」一句的有無,尚難在版本源流上探明其原委。這一句反過來看,可知其背後是諸葛亮對兒子「接世」的期許:希望兒子在「養德」而「廣才」以後,能有一番大作為。
由此可以更好地理解前文的「淡泊」,它並非山林隱士那種與世無爭,而是對聲色物欲的淡然。諸葛亮想培養的並非無所作為的君子,而是能夠建功立業的君子。
「悲守窮廬」與「悲嘆窮廬」相比,「悲守」側重於一事無成後的潦倒困頓,「悲嘆」則側重於一事無成後的憂愁苦悶。此處異文雖然無關於宏旨,然而「於賞析或有小補」。
至於「意與日去」與「意與歲去」之類的異文,無關輕重,故不贅述。
清刊本【誡子書】
「古代小說網」公微版「外篇」
諸葛瞻:沈重的光環
諸葛亮有二子:一為諸葛喬,他本是諸葛瑾(諸葛亮之兄)的次子,因為諸葛亮多年無子,於是過繼了諸葛喬為子;二為諸葛瞻,是諸葛亮的親生兒子。
這篇【誡子書】究竟是寫給他哪個兒子的?恐怕目前還是一個難以定論的問題。從文本中無法判斷出諸葛亮寫這封家信的物件,這也恰是這篇【誡子書】的廣泛適用性,千百年後的讀者也都從中受益。
劉旦宅繪諸葛亮
另外,諸葛亮的兒子,是否活成了【誡子書】裏期待的樣子呢?
史書中對諸葛喬的記載非常簡略,他官拜駙馬都尉,諸葛亮沒有讓他養尊處優,而是讓他隨軍出征,在漢中軍事前線帶領著五六百兵卒,跟其他將軍的子弟一起負責傳遞運輸。諸葛喬死時,年僅二十五,何焯認為他死於蜀漢建興六年(228),「以轉運之勤,死於王事」(【三國誌集解】卷三十五【諸葛亮傳】集解引)。過早結束的人生和模糊的經歷,使我們無法獲得對他更多的了解,在【三國演義】中,他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
諸葛瞻出生於建興五年(227),諸葛亮去世時,他年方八歲。那時,他得到的來自親爹的評價是「聰慧可愛」以及「早成」。然而諸葛瞻有他自己無法逃離的困境。
當時的環境,留給諸葛瞻的空間已非常狹小。蜀國在連年征伐後,國力衰微,朝內又有奸臣黃皓把持朝政。父親過早去世,使得諸葛瞻幼失庭訓,無法接受諸葛亮更多的栽培和教導。即便是在諸葛亮生前,由於他連年忙於帶兵征戰,庭訓恐怕也是極少的。
父親的光環太強烈,又使得諸葛瞻「名過其實」。諸葛瞻本身雖然「工書畫,強識念」,有藝術才能,記憶力強,但是大家「愛其才敏」,很大的原因卻是「追思亮」,是因為追念他的父親諸葛亮,這明顯是「愛亮及瞻」了。「每朝廷有一善政佳事, 雖非瞻所建倡,百姓皆傳相告曰:‘葛侯之所為也。’是以美聲溢譽,有過其實。」(【三國誌】卷三十五【諸葛亮傳】)
太多的榮光從天而降,不勞而得,恐怕多多少少使得諸葛瞻有點「驕」,有點「躁」。鄧艾伐蜀,諸葛瞻率大軍至涪縣抵抗,諸葛瞻「盤桓未進」,黃權的兒子黃崇屢次勸諫他「速行據險」,不要讓敵人長驅直入,然而諸葛瞻「猶豫未納」,黃崇至於流淚相勸。鄧艾的大軍果然「長驅而前」,諸葛瞻敗逃至綿竹。(【三國誌】卷四十三【黃權傳】)不知道諸葛瞻會不會有點「吾悔不聽黃崇之言」的懊喪與自責。
【三國誌】
敗退到綿竹後,諸葛瞻的處境更加艱難,他自己也表現得非常浮躁易怒。鄧艾寫了一封書信誘降他,諸葛瞻大怒,斬殺了鄧艾的使者,於是開戰。諸葛瞻抱著必死之心,采用的方法是「埋人腳」而戰(【三國誌集解】卷三十五集解引【元和郡縣誌】及【益州記】)。
如果這些記載是可信的,那麽這種戰法殺不殺得敵人另說,首先就束縛了自己,跟引頸受戮恐怕也沒有多大區別。結果可想而知,諸葛瞻、諸葛尚父子一戰而死,黃崇「帥厲軍士,期於必死,臨陣見殺」(【三國誌】卷四十三【黃權傳】),同時戰死的還有張飛的孫子張遵,李恢的侄子李球。更為嚴重的結果是,鄧艾的大軍輕易就打進了蜀國的都城成都,——蜀國亡了。
【三國演義】中寫諸葛瞻父子與鄧艾的軍隊在綿竹大戰了三場而後戰死,恐怕這還是給諸葛亮面子,不忍讓他的兒子「一戰而敗亡」。饒是如此寫,還有人說「諸葛瞻、諸葛尚父子如何便死,不禁熬煉,大不濟也」(李卓吾評本第117回回末評)。
【三國演義】寫了諸葛瞻兩次大怒,一次輕出:鄧艾寫來誘降書,「瞻看畢,勃然大怒,扯碎其書,叱武士立斬來使,令從者持首級回魏營見鄧艾」;鄧艾設下伏兵,然後自己引兵出戰,「瞻大怒,即引兵出,徑殺入魏陣中」,結果被鄧艾的伏兵打敗,綿竹被圍得鐵桶一般;救兵還沒到,諸葛瞻在城中先就坐不住了,他讓兒子諸葛尚和張遵守城,自己「披掛上馬,引三軍大開三門殺出」,他被鄧艾的軍隊困在垓心,「遂拔劍自刎而死」(【三國演義】第117回)。
周曰校刊本【三國誌傳演義】
這些敘寫,表現諸葛瞻很不老練,至少【誡子書】中強調的「靜」字功夫,還修煉得很不足,而「險躁」則很明顯。
對於諸葛瞻的「才」與「德」,幹寶評論說:「瞻雖智不足以扶危,勇不足以拒敵,而能外不負國,內不改父之誌,忠孝存焉。」(【三國誌】卷三十五【諸葛亮傳】裴註引)兩個「不足」對其「才」幾近貶斥,然而對其「德」則極為褒獎。
這大概也可以代表大多數人的觀點,朱熹認為「瞻及子尚死節事」可以「見善善及子孫之義」;張栻批評諸葛瞻「任兼將相,而不能極諫以去黃皓」,「兵敗身死,雖能不降,僅勝於賣國者爾」,「其智不足稱」,惹得何焯、趙一清、周壽昌等人紛紛反批評。
【三國演義】中諸葛瞻父子死節的詩贊也只著重於「當年諸葛留嘉胤,節義真堪繼武侯」,而用「不是忠臣獨少謀,蒼天有意絕炎劉」來為他們開脫。
倘若僅僅從作為父親的諸葛亮來看,假如他能夠預知兒子的命運結局,他還會讓兒子「接世」嗎?還是寧願選擇讓兒子「悲守窮廬」,或像自己當初隱居南陽一樣呢?
可惜,諸葛瞻是沒得選擇的。父親的巨大光環,對於他來講也許是很沈重的,他只能活在父親的光環裏,也死在父親的光環裏。
【醉耕堂刊毛宗崗評本三國誌演義】
毛宗崗評曰:
「蓋戰死綿竹之心,亦秋風五丈原之心也。使當日甘心降魏以圖茍全,則於「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之家訓,不其有愧乎?故瞻、尚生,則武侯死;瞻、尚亡,則武侯存。」(毛評本【三國演義】第117回回前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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