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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慢、黏膩、濕漉漉……心之幻海厘清中年困惑

2024-01-05文化

北京晚報 | 作者 鮑磊

【幻海】 鮑磊 著 作家出版社

幻海,不是海。是俗塵,是日常生活中所遇見的人、事、物等分身在個體內心上的投射。幻海,是一座城市,是故事裏的一家書店。

【幻海】是我的第三部長篇小說,在寫完初稿的二〇二二年夏初,我四十歲整。我帶著它,去往魯迅文學院高研班學習,作為送出的研討作業,在長篇小說組,認真地讀著同學們的創作,也耐心傾聽他們對於這部小說的聲音。每位創作者與他的文字功能,是全然不同的。從去年秋天畢業到今年春天,時間又過去大半年,當我回過頭重新審讀並試著調整這些文字的時候, 我發現,緩慢、黏膩、濕漉漉,然後停下來讓一些與我有過同樣困頓的人稍微思索片刻,再繼續勇敢、堅定地上路,治愈,或許就是它的功能之一。

所以,【幻海】它離心很近。

我想,正是因為呼叫了大量真實的生命經驗,所以在寫的時候第一次感覺到「累心」。 城市中撲面而來的風景,遇見的形形色色的人,十余年做旅遊編輯行走的近二十個國家,心底所泛起的種種漣漪……都向我這個漂泊無根的蒙古族寫作者,提供了寶貴的創作素材。雖然我也很想寫一寫傳統題材下的內蒙古牧區故事與牧民生活,除了現階段積累不夠之外,這十六年遠走他鄉的個人經歷,一直在心底召喚著我:快把這些年的內心擺動,趁著青春即將不再的尾巴,透過一個相對靠近心靈的故事脈絡,做一個了結吧。因此, 這本書向內走,往心裏面走。讓心回到安靜的狀態,也是它非常重要的一個功能。

我在寫【幻海】時,感覺身體像是開啟了「自動飛航模式」。模糊的情節、句子、字詞在腦海自動浮現,然後像血管裏流淌的紅血球,悄無聲息地在身體上流下竄。我比較傾向維吉尼亞·伍爾芙的觀點, 文學就像是提著一盞燈,把房間裏早就存在的東西,一一照亮。 我覺得每個人都能寫作,尤其是寫長篇小說。可以帶著自己的直覺,寫自己對於生活與世界的看法。

曾經在一本書後面策劃編輯與作者的對談文本裏讀道:「小說藝術性在閱讀市場和文學圈內,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大家只想看一個作家寫故事,而且得是大部份人能理解的那個世界發生的故事。」我想自己,也不是那種只把小說當作講故事的創作者。最初在腦中設定時,是想寫一部跟之前不太一樣的結構,它應該有許多互相交錯在一起的情節,而非大段顯得整齊劃一的單向敘事。它很蒙太奇,有電影般的質感。人物在前面先一一亮相,後面則讓他們跨越時空,甚至在一種奇幻般的「森林」,或是彎彎繞繞的「迷宮」,再度相遇。所有想說的話,都借由故事人物的言行、心理狀態,一一寫出來。寫到後面,調動直覺,似乎就成為這部長篇小說的任務本身。

透過【幻海】,我想呈現——個體的存在,放置於浩瀚的宇宙時空,根本就渺小到不行,有其必然性,卻又很難解釋清楚,種種矛盾與二律背反疊加在一起,合理之中暗含著許多悖論狀態的故事。於是「我」,借用小說男主人公廖一凱之身,選擇用一種柔軟,甚至有些儒、釋意味的文字,試著來表述自己一番不成熟的時空觀。

這部虛構小說,所有人物參與的故事性,他(她)們許許多多的走勢,如今我回頭再看,很像是一種軟體的擬態章魚——確定,又不確定;不確定,又確定。實相裏,有虛;虛空中,又有很真實的東西存在。這本小書,看似涉及情、仇、愛、恨,寫了成年人,尤其是知識分子善、惡、美、醜的心靈世界,其實,它更像是一部只有成年人才能夠讀懂的「童話」。 文本裏的狀態占比很多——行進中的狀態,停滯中的狀態,反芻中的狀態。狀態是我想透過這次探索著重突出的。

一段歲月,化成一部小說。一部小說,陪你一段歲月。 在寫了兩年半後,【幻海】有幸入選了中國作協2023年度「築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國少數民族文學之星叢書」計畫。我想,總有心情是沒有及時寫出來的,以及忘記寫出來的。在這部長篇小說之後,我將不會再輕易碰觸情愛主題,我也更希望自己能夠在這本書裏, 將邁進中年所感受到的困惑,相對一一厘清。 然而我深知,困頓,無論在哪個年齡段,都將是持續一生,需要勇敢面對與處理它的人生課題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