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元明清話通俗文學如南戲、傳奇、雜劇等，
及後世影視劇之影響，
我們很容易形成這樣的印象：
天上神仙分兩派，
一派歸玉帝管理；
一派屬佛祖座下。
鐫像古本西遊證道書.一百回. 明.吳承恩撰.清.汪象旭箋評.黃太鴻印正.清康熙時期西陵汪氏蜩寄刊本
韋馱與四大天王從形象上看，
皆是身著甲胄，
手持法器，
英勇不凡，
一副武將打扮。
從塑像的供奉位置看，
也基本都在廟宇中的天王殿。
他們屬於同一「部門」嗎?
誰才是老大？
且看下文。
韋馱與四天王皆屬佛教 二十諸天 。
他們繼承自印度佛教，
隨著佛教東傳，
途經中亞、西域等地區，
最終進入中國。
根據相關文獻與影像記載，
中國各時期佛教諸天組合，
幾經變化，
北宋【金光明最勝懺儀】記十六位諸天，
其中包含護世四王及韋馱天，
南宋【諸天傳】【佛祖統紀】同樣記十六位，
含多聞天、持國天、增長天、廣目天與韋馱天，
南宋【重編諸天傳】記諸天二十位 ，
可視作較為正統而完備的佛教諸天組合。
帝釋梵天圖（東）
帝釋梵天圖（西）
【帝釋梵天禮佛圖】四大天王局部. 北京市石景山區文化委員會.法海寺壁畫 [M].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04
法海寺壁畫【帝釋梵天禮佛圖】 可作參考。
大雄寶殿北壁東側諸天行列
由西向東分別為：
梵天、 東方天、南方天 、摩醯首羅、
功德天、日天、摩利支天、
堅牢地天、 韋馱天 、娑竭羅龍王；
西側諸天行列由東向西分別為：
帝釋天、 北方天、西方天 、菩提樹神、
辯才天、月天、鬼子母、散脂大將、
金剛密跡、閻摩羅王。
四大天王與韋馱在諸天體系中，
並不存在明確的從屬關系，
按神格內容而言，
均屬於佛教護法級別 。
從諸經中記載來看，
四大天王在佛教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他們是佛教的大護法，
鎮守四方,
「護佛、護經、護眾生」。
【金光明經】中記載了四天王率領眾天神護國的使命：「世尊！我等四王及諸無量百千鬼神，並守國土諸舊善神，遠離去時生如是等無量惡事。」
敦煌地區最早的四大天王壁畫形象
出現在西魏時期285窟正龕南北兩側下部：
各持法器，
鎮守東南西北各隅，
可與文字相對應。
星雲大師總監修.世界佛教圖說美術大辭典 石窟 3[M]. 佛光山宗委會印行，2013, 1049 頁五代敦煌莫高窟第 100 窟頂
所謂「國泰民安」，
國家太平既是百姓安居樂業的基礎，
更是統治者的期盼，
故佛經中的「護世」思想
很容易得到國家統治者及民眾的支持。
隋唐時期，
便對四大天王中的毗沙門天信仰極為推崇。
毗沙門天即我們後來所說：
北方多聞天王。
「 【三教源流搜神大全】中記載了毗沙門天助唐建國的故事： 昔唐太宗從高祖起義兵，有神降於前，自稱毗沙門天王，願同力定亂，其手將有豬首象鼻者，故所向成功。及即位，詔天下公府皆祀之。天聖初，詔諸郡置祠，仍建佛寺，俱以天王為額。此天王之所由普建也。 」
到了宋代，
這一神靈甚至進入國家祭祀系統，
形成了專門祭儀。
與之相關的造像、水陸畫等藝術形式
也如雨後春筍，
【宣和畫譜】【益州名畫錄】等
書畫著錄中均有記載。
而與之相反的是韋馱的境遇。
成都新津觀音寺東壁韋馱護法神 （圖片來源：北京交大古建築）
韋馱像 明早期 北京宮廷禦制 邊山藝術藏
之前在韋馱者，何？一文中
曾對韋馱的名與相做過簡單解釋，
大概從唐代開始，
韋馱與韋天將軍出現神格混淆：
【重編諸天傳】之「韋天將軍傳」引唐道宣【靈威要略】言：天神姓韋。諱琨。南方天王八將之一臣也。四王合三十二將。而為其首。生知聦慧。早離塵欲。清凈梵行。修童真業。面受佛囑。外護在懷。用統三洲。」
韋天將軍為南方增長天麾下八將軍之首。
韋馱與之神格混淆後，
其信仰與地位較之二十諸天之一的身份
整體呈現下降趨勢。
到了元末，
甚至出現了：
韋馱（陀）為南天王麾下將軍的記載，
立於寺院，
護、助出家人。
僧梵琦【佛日普照慧辯楚石禪師語錄】中卷二十中記載：「妙高四埵。南有提婆。其下將軍。名曰韋陀。位在童真。......兜鍪鎻甲。持杵降魔。二十八部。三十二將。將中最賢。帝釋所仗。坐則為起。背則為向。護善遮惡。積德修行。」「坐則為起，背則為向。」
表現「諸天」護法主題，
如晉北地區的善化寺、極樂寺
以及華嚴寺中的韋馱像；
作為寺院「守護」，
出現在天王殿大肚彌勒背後，
如晉北地區的廣濟寺、顯通寺、
碧山寺以及金閣寺的韋馱像；
法海寺壁畫韋馱與觀音
碧山寺雷音殿內韋陀塑像（左） 碧山寺天王殿內韋陀塑像（右）
其實還有另一種，
作為佛教護法形象存在 ，
放置在寺院大殿主尊一側或是殿內一側，
如碧山寺雷音殿及顯通寺內大文殊殿內的韋馱像。
事實上，
這三種模式是可以共存的。
但不同模式下，
其職能應存在些許差別，
與四大天王的級別和從屬關系也不相同。
可能也只有在【西遊記】【封神演義】這些話本裏，
才會出現那種「俯首稱臣」的
充滿人性化的橋段吧？
參考文獻：
陳瀅瀅【四大天王影像溯源研究——以北京法海寺為例】內蒙古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秦星澈【山西明代寺院壁畫四天王影像考】天津大學建築學院，碩士學位論文 ；
張聰【中國佛教二十諸天影像研究】，南京藝術學院，博士學位論文；
劉少輝 【多元文化匯流下的法海寺諸天影像研究】哈爾濱師範大學，博士學位論文；
於懷瑾【護法韋馱探源——印度戰神「塞建陀」的中國化歷程】，世界宗教文化，2022 年第 6 期 ；
編輯 彧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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