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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被診斷為雙相,病情嚴重到要住院,為何能夠在短時間內康復?

2023-12-05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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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節:

01、窮思竭慮、精神內耗是疊加性心理創傷導致的

02、深度心理幹預效果好,得益於患者和父母的高度信任

03、大夫讓孩子住院,是否真的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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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圖為AI生成

最近,一名被診斷為抑郁癥、雙相障礙康復者的父親分享了兒子的患病、康復經歷。

孟坤高三時出現劇烈情緒波動,被深圳精神衛生中心診斷為「雙相障礙」,但服藥效果不佳。他的父母認為孩子的病並沒有那麽重,不是「重性精神病」,但又可苦於沒有辦法,一度非常痛苦。

後來因為一些機緣巧合,孟坤父親認識了我,決定讓兒子接受臨床深度心理幹預。孟坤很快走向康復、實作撤藥,還回到學校上大學。

現在,孟坤已經大學畢業工作3年了,他不但在生活上能照顧好自己,有穩定的戀情,在工作中也很出色,有自己的主見,孟坤的父母非常欣慰。

孟坤當時接受臨床深度心理幹預的時間非常短,前後加起來不到半個月,為什麽他能在那麽短的時間內走向康復?今天這篇文章對他當時的病情作更多的補充和分析,尤其是他能快速走向康復的原因。希望其他患者家庭能從中得到啟發,也能盡快找到適合自身的康復路線圖。

01、窮思竭慮、精神內耗是疊加性心理創傷導致的

孟坤父母是2016年帶孩子來找我的。當時,孟坤情緒低落、頭疼特別嚴重,考上了大學但沒法去讀,在家裏整天玩遊戲,跟父母也容易發生沖突。

他當時還有一個類似於「窮思竭慮」的癥狀,只要遇到不愉快的事,他就無法自控地反復想、反復琢磨。用現在的網路語言來說,就是陷入了嚴重的「精神內耗」,好久都出不來。如果主流精神科大夫知道他這個癥狀的話,有可能會認為這是強迫性思維,進而診斷為強迫癥。

孟坤的父親當時非常費解,兒子到底得的是什麽病?為什麽深圳康寧醫院第一次診斷中度抑郁,第二次診斷雙相障礙?而且,雙相障礙屬於「重性精神病」,可他覺得兒子的病情並沒有那麽嚴重,這到底怎麽回事?

深圳康寧醫院的大夫前後兩次診斷不一,這有可能是孟坤和父母告訴醫生的資訊有所不同,醫生考慮的側重點也不同。當然,也有可能是孟坤的病情在不同時期的表現有所不同。

比如,如果大夫得知患者持續地情緒低落、內心壓抑、沒法上學,幾乎對什麽都提不起勁,那就往往會診斷為抑郁癥。

可如果大夫得知患者在家曾跟父母發生劇烈沖突,非常暴躁,甚至撞頭、砸東西的話,就有可能診斷為雙相障礙。

在精神科臨床中,患者一開始被診斷為抑郁癥、後來改診斷雙相障礙的例子並不少見。尤其是如果大夫發現抗抑郁藥的治療效果不明顯,就可能會懷疑患者其實不是抑郁癥,進而在問診時著重問患者是否有「暴躁易怒」「行為過激」「精力旺盛」等癥狀,如果大夫發現有,那就有可能認為這屬於輕躁狂/躁狂發作,進而把診斷改為雙相障礙。

從精神醫學來看,抑郁癥、雙相障礙本來就是癥狀學診斷,大夫只需根據患者的癥狀來下診斷,而不考慮心理。所以,我們也不能說深圳康寧醫院的大夫對孟坤所下的是誤診。

不過,如果從多學科診療(MDT)來看,孟坤跟父母發生劇烈沖突,是因為他內心非常壓抑,疊加性心理創傷被大量啟用,是激越狀態。而他發瘋一樣地撞墻,則因為頭疼欲裂,屬於抑郁癥的軀體化癥狀。這都不屬於典型的輕躁狂/躁狂發作。

所以,如果按照主流精神科的診斷標準,我認為更加符合他的診斷是抑郁癥伴激越狀態,可能伴精神病學癥狀(幻聽),有偏執型人格傾向(比較敏感多疑)、強迫型人格傾向(反復想一件事、鉆牛角尖),還有典型的學習障礙。

如果從精準精神心理學的角度出發,他這些癥狀的背後都是疊加性心理創傷,屬於典型的創傷後應激反應失調(PTSRD)。

當然,在2016年的時候,我們的臨床深度心理幹預技術還沒有現在如此完善,對精神心理癥狀的理解也遠遠不及現在深入、精準,還沒有提出創傷後應激反應失調(PTSRD)這個病因學診斷。

當時,我和創傷修復師Lucy了解他的病情後,先是由Lucy多次利用深度催眠進入他的內隱記憶層面,修復了他的部份疊加性心理創傷。他的情緒癥狀大振幅緩解。

而對於他容易「精神內耗」的問題,那時候我們的理解還比較表淺,只認為這是一個病理性的條件反射。所以,我利用深度催眠下條件反射重建技術(CRRDH),幫助他建立新的積極條件發射——當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時,他能有意識地恢復理性,從低落和懊惱中走出來,不再反復糾結、鉆牛角尖,而是及時地綜合性歸因,看到客觀因素,但也要發現自己的不足,趕緊努力改變,實作提升。

其實,我們現在回頭看,用深度催眠下條件反射重建技術(CRRDH)來處理這類癥狀的話,仍然是相對低效的。

因為強迫癥癥狀,比如孟坤的窮思竭慮,表面看是一個病理性的條件反射,其實背後還是大量的病理性記憶,尤其是疊加性心理創傷。如果能深入到患者的內隱記憶層面,把相應的病理性記憶高效修復,這類癥狀會緩解得更快、更穩定,甚至迅速消失。

不過,由於孟坤非常信任我,他的窮思竭慮也不算特別嚴重,所以經過條件反射重建後,他感覺好了很多,遇到事情很快就能想通了。我們再指導他快速減藥。

孟坤結束深度心理幹預並回家之後,仍有一段時間作息顛倒,還執意要外出打工。他父親很著急,打電話給我求助,我說他先不要阻撓孩子,讓他嘗試一下,要先理解孩子想作出一些變化的心情。

果然,孟坤很快就發現他只能找到一些勞動力工作,而且很累,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放棄了工作,慢慢調整好了作息,最後回到大學上課了,逐漸走向康復,藥物早就撤停了。

現在7年過去了,孟坤再也沒有出現明顯的精神心理癥狀,工作表現甚至比很多同齡人更加出色,跟女友也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他的父母非常欣慰,心裏已經非常滿足了。

02、深度心理幹預效果好,得益於患者和父母的高度信任

從現在回頭看的話,其實當時對孟坤進行的深度心理幹預是有很大局限性的。

當時,我已經發現創傷修復師Lucy能夠利用深度催眠,幫助患者回憶起已經忘記了的一些負性事件,然後透過一些處理,讓患者的相應癥狀大振幅緩解。

比如在2013年,有一個成年女性患者,她難以跟男性正常相處,甚至坐地鐵或者高鐵時坐在陌生男性身旁都感到痛苦,原因竟然是她會無法自控地在腦海中想到男性的生殖器,並且感到自己非常惡心、齷齪。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認為自己非常不道德,為此感到十分羞恥。後來,Lucy利用深度催眠,發現她在童年時期,曾被一名興趣班老師猥褻長達一個暑假!她的這個癥狀就與該遭遇有關。

Lucy在深度催眠下作出了一些創傷修復處理,引導她釋放出強烈負性情緒,調整出更加理性、積極的認知,她這個癥狀很快就消失了!

當時,我覺得Lucy的這種深度心理幹預太神奇了,聽起來很玄,但又確確實實有明顯效果,我們還不知道這背後的科學原理和理論支撐。

直到2018年左右開始,我們才了解到人的記憶分為外顯記憶層面、內隱記憶層面,還有病理性記憶、記憶再鞏固等理論,為這個技術逐步找到了理論支撐。

從精準精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抑郁癥、雙相障礙的主要根源其實是患者經歷中形成的病理性記憶。而Lucy是利用深度催眠,深入到患者的內隱記憶層面,精準化地找到了某個癥狀背後的病理性記憶,並且進行了高效化的修復,也就是進行高效的記憶再鞏固。

「病竈」被消除了,癥狀自然就很快消失了。所以,我們將這個技術命名為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記憶修復技術(TPMIH)。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孟坤找我們就診時,我們當時還認識不到這些。雖然我和Lucy都有信心能幫助他大振幅緩解癥狀,但當時的深度心理幹預還不如現在的高效。

比如,我上面提到過了,孟坤的「精神內耗」「窮思竭慮」,表面看是一個病理性條件反射,一遇到挫折就反復糾結。但其實這背後是大量的病理性記憶,尤其是疊加性心理創傷,導致他容易焦慮、自我否定、追求完美。

如果利用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記憶修復技術(TPMIH)進行處理的話,這個癥狀會消除得更快、更穩定,還能發現這背後的心理隱患,並予以解決。

還有,當時我們的家庭治療其實進行得很少,力度很弱,也不夠深入。當然,這是相對我們現在而言的。

那時候,我們主要對患者進行深度心理幹預,跟父母的溝通並不多,可能只跟父母進行2、3次家庭治療,告訴他們孩子的感受、父母應該怎麽跟他們相處。

而且,因為當時我們還沒有深入理解到病理性記憶的程度,所以家庭治療的具體內容也比較簡單、籠統,主要是讓父母要多理解、尊重孩子,夫妻關系和親子關系都要改善,不要對孩子過於嚴厲、別管教得太多。父母知道孩子得病跟自己的家庭教育方式有關,但具體是哪些事情?哪些做法?他們並不清楚。

但自從我們對病理性記憶認識得更加深入,進入了精準精神心理學範疇之後,就非常不一樣了。

現在,創傷修復師Lucy每次對患者進行病理性記憶修復後,會把發現的記憶事件一一告訴我。第二天,除非患者跟我們有特殊的約定,不然,我一般都會將這些事件詳細地告訴父母:

孩子在什麽時期、什麽場合,遭遇了什麽事件,導致他們產生了怎樣的強烈負性情緒和扭曲認知?這折射了父母哪些不妥的家庭教育方式?大部份主要的病理性記憶事件都能找出來。

父母聽了往往會非常震驚,因為這些事件孩子在外顯記憶早就想不起來了,或者只記得一部份,多數沒對父母說過。父母雖然記得這些事,但沒想過會對孩子造成了那麽大的心理傷害。

那父母知道這些具體的病理性記憶事件後,就能更加具體地知道自己錯在哪裏,該改變哪些家庭關系上的細節,他們的自我反省意識會更強,力度也會更大、更到位,孩子也就會康復得更好。原生家庭的負面影響從孩子這一代開始,被攔腰截斷。

所以,我們現在實施的家庭治療,比孟坤父母那時候接受的要深入而精準得多。

那為什麽當時的深度心理幹預不及現在的深入,但孟坤仍然快速康復?

首先是孟坤的父母對我們非常信任。他是好友介紹前來的,他好友的兒子也曾經罹患精神心理障礙,找我們就診後走向了康復。孟坤感受到好友能理解他,更加知道他的好友不會騙他,所以對我們非常信任。

雖然我們那時進行的家庭治療不如現在的深入,但也比一般的精神科大夫、心理咨詢/心理治療更深入,而且孟坤父母全都聽進去了,堅持做到了。即使孟坤回家後有一些波動,他父母也仍然選擇信任我,及時向我求助,聽從我的建議。

而孟坤這孩子對我們也非常信任。可能是他去主流精神科就診過,有了對比之後,他覺得我們更能夠理解他,真正地幫助他緩解癥狀,所以他的配合度一直很高。

患者、家屬高度信任、積極配合,父母的積極改變大,親子關系和夫妻關系變得更加溫馨融洽,深度心理幹預的效果就自然會更好。

03、大夫讓孩子住院,是否真的要住?

上周五,孟坤父親的分享文章推出後,部份讀者產生了一些疑問:

深圳康寧醫院的大夫兩次讓孟坤住院治療,他父親都拒絕了,孩子最後卻康復得那麽好。那麽,是不是大夫讓孩子住院時,不一定真的要住?甚至是不是不住比住更好?

這個問題要具體分析,具體對待,而且無論如何決定都有利有弊。

就孟坤當時的病情和深圳康寧醫院當時的住院環境來說,如果他住院,跟那些病情非常嚴重的患者住在一起,確實很有可能會感到十分害怕、恐懼,產生強烈的病恥感,進而形成二次心理傷害。所以,他父親選擇讓他不住院,整體上是利大於弊的。

但與此同時,他父親也承擔了較大的風險和責任。因為孟坤當時疑似出現幻聽、還用頭撞墻,要是病情進一步發展,又或者家人陪護不足,他也有可能會出現安全問題。

所以,對於住不住院,這不能一概而論。如果患者的病情非常嚴重,自知力明顯缺失,甚至沒有自知力,又或者有嚴重的暴力傾向或自殺風險,家人也難以提供充足陪護的話,那反而最好選擇住院。只不過,父母最好選擇住院環境較好的醫院,盡量降低對孩子的二次傷害。

還有的讀者說,孟坤一家運氣真好,恰好有一個跟他們「同病相憐」的好友,而好友又剛好認識我。

其實,這裏面雖然有機緣巧合的成分,但也有孟坤父母的主動努力——在值得信賴的人面前,他們勇敢地傾訴、求助。要是他們仍然抱著「家醜不可外揚」的觀念,堅稱孩子沒事,那他好友和我就自然幫不上忙,孟坤後續能不能康復就不得而知了。

孟坤父親後來還告訴我一件事。他帶兒子去深圳康寧醫院就醫時,曾遇到一個同事,同事也帶著孩子來看病。他們兩人都看到了對方,但互相都裝作沒看見,趕緊離開了。

孟坤父親說可以理解,孩子得了這個病,很多父母都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怕對孩子有不好的影響。

那次尷尬碰面的幾年以後,這位同事才來向孟坤父親求助,問他孩子康復了沒,怎麽康復的,有什麽好方法可以介紹。孟坤當時早就康復去上大學了,他父親立刻向同事推薦了我,就像當初他的好友向他推薦我一樣。

這個同事帶著孩子找我就診時,我發現那個孩子的病情已經非常嚴重了,尤其是已經出現了偏執型人格障礙,比孟坤當時的病情棘手得多,康復難度更大。

所以,希望患者父母們要有意識地降低病恥感,理性地看待孩子患病這件事,及時向外界求助,多了解不同的資訊和方法,盡快找到適合孩子的康復路線圖,不宜抱著僥幸心理一拖再拖。

現在,孟坤工作、生活得很好,他父親說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這讓我和Lucy也感到高興。可是,孟坤後續的人生之路就真的沒有任何心理隱患了嗎?恐怕不宜這麽樂觀。

由於接診他時,我們的臨床深度心理幹預技術還沒有現在的深入、精準,所以,孟坤很可能仍有一些主要的疊加性心理創傷未得到修復。

比如他不願意說起過去患病的經歷,這可以理解,但也側面說明他仍難以坦然、積極地面對這段經歷,也還不能將此轉化為人生財富。他越挫越勇的高逆商還沒有塑造出來。

而且,他選擇了去杭州工作,雖然有薪酬高、平台更大的客觀因素,但這背後是否有「希望跟父母保持一定距離」的心理因素?這背後有可能仍存在一些親子關系上的隱患。

而因為我們當時的家庭治療還不夠深入,所以孟坤父母的自我反省是不夠深入的,他們有可能還沒有充分掌握精準精神心理學、科學的家庭教育方式。那如果孟坤生了孩子,他們幫忙帶孫子孫女的話,就有可能仍會對孫輩造成一定的負面心理影響。而且,從精準精神心理學角度來說,他的父親可能在無意中給他和母親帶來了很多疊加性心理創傷,需要父親更深入和深刻的自我反省、改變和提升。

還有,孟坤是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在設計方面自學成才,很有自己的想法。孟坤父母有可能可以理解孩子、傾聽孩子,但如果還想對孩子的人生規劃、生活難題作出積極引導的話,可能就比較難了。因為在很多方面,孩子比他們更加優秀,知道得更多、更廣。

希望他父母能夠意識到這一點,積極學習,與時俱進,爭取能跟上兒子的步伐,親子之間有更多的共同語言,為兒子提供更有意義的人生指導。

有機會的時候,我也很希望跟孟坤一家再次見面,跟孟坤深入地聊一聊,分享他成長的喜悅,並繼續給他們提供更加深入的意見和指導,幫助他走得更好、更遠!#精神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