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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病之後我終於明白,身心健康、家庭和睦,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

2024-02-03健康

一切都是那麽突然。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我就成了癌癥患者

2020年5月的一天,我在浴室洗完澡,剛穿好衣服,就聽到敲門聲。開啟門,兒子遞來一雙襪子:「媽,幫我洗洗。」

平時,我要求上高一的兒子自己洗襪子、內褲,但想到我最近接連加班,很少陪他,一時心軟就接了過來。

我站在洗漱台前搓襪子,不經意中瞥見鏡子裏自己右乳的一側有一處凸起。我放下襪子洗凈手,自查了一下,有些不安。

第二天,我讓老公陪我去離家不遠的一個三甲醫院掛了號。醫生聽完我的講述,戴上手套,按了按我右側乳房的凸起處,說最好做個活檢,以確認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

到了醫院就聽醫生的,既然醫生讓做活檢,我就做了活檢。 結果,是惡性的,好在是早期。醫生讓我趕緊辦住院手續,下一步要手術切除癌變部位。

一切都是那麽突然。上一秒我還好好的,下一秒我就成了癌癥患者。

老公默默掉淚,但我沒哭。最初的焦慮和恐懼散去之後,我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兒子。

兒子很懂事,脖子上掛著鑰匙,每天自己上下學。起初,他的成績並不好,但很努力,一路追趕,後來漸漸成了尖子生

兒子在兩歲時被發現是重度耳聾。幸運的是,他的康復效果不錯。戴上助聽器,他習得了聽說能力,然後和普通孩子一樣上學讀書,而且成績很好。 中考,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績進入重點高中。為此,我們一家三口去飯店吃了頓大餐。飯桌上,我們確定了讓兒子以後考清北的目標。

兒子戴的是功率最大的助聽器,即便如此,也只能聽到周圍一米左右的聲音。每天,我都要監測他的助聽器是否正常、他的殘余聽力是否下降。 一直以來,我不僅是他的媽媽,還是他的耳朵。 現在,他剛上高一,立下宏願要考清北,我卻查出了癌癥,這可怎麽辦?

我當即聯系兒子的班主任說明情況,希望她盡快安排我兒子住校,並囑咐她不要告訴我兒子我生病了。 我不希望兒子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因為和別的孩子比,他受的苦已經夠多了。

我現在還記得十多年前兒子被發現是重度耳聾的那段日子。

當時,兒子兩歲。一天家裏招待客人,正說得高興,家裏的電話響了,大家都下意識地不再說話,看向電話。可客人發現我兒子無動於衷,仍自顧自地玩耍。得知我兒子兩歲了還不會說話,客人提醒我,最好帶他去醫院查查聽力。

我這才把兒子不會說話與聽力聯系在一起,於是第二天就請假帶兒子去了醫院。結果晴天霹靂:神經性雙耳全聾。

我難以接受,問醫生全聾是什麽概念。醫生說:「就是在他耳邊放鞭炮,他也不會躲開。」我失聲痛哭,不知該怎麽辦。

這時,幸虧老公默默地扛起了一切。

為讓兒子有更好的康復條件,他申請調到北京總部工作,我離職在家照顧兒子。兒子在北京配上了助聽器,雖然只能捕捉到近處的聲音,但畢竟走出了無聲世界。

接下來,他要學習說話。當時,他就讀於康復幼稚園,接受專業老師的康復訓練。我在家長學校接受培訓,熟悉助聽裝置,觀察孩子戴助聽裝置的反應,並學習透過鈴聲、拍手聲等,幫助孩子建立聲音和實物的連線。

兩個月的培訓結束,我開始在家教兒子說話。 可無論我用什麽方法,兒子就是一言不發。5個月過去,兒子依然無法清晰地說出一個字。 我筋疲力盡,萬分沮喪,於是決定出去工作,白天上班,晚上教兒子,這樣不僅家裏多份收入,我也能喘口氣。

我把父母接來帶孩子。老兩口都有大學文憑,還有耐心,教孩子說話不急不躁。我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後再教兒子,常常忙到深夜。

一年後,兒子漸漸學會了簡單的聽和說。

兒子7歲,我和老公商量後送他去普通小學,和正常孩子一起讀書。 當時,我和老公對兒子沒有奢望,只求他把小學讀完,掌握基本的聽說讀寫,能與人正常交流就行。

兒子很懂事,脖子上掛著鑰匙,每天自己上下學。起初,他的成績並不好,但很努力,一路追趕,後來漸漸成了尖子生。

我對自己的要求很嚴,同時對他人的要求也很嚴。 看到兒子的學習越來越好,我對他的期望水漲船高。 因此,在兒子考上重點高中後,我有了讓他考清北的願望。

等周六兒子回來,我告訴他我罹患癌癥的事實。我盡力做到像談論平常事一樣,可他還是哭了

做手術前,我騙兒子:「媽媽要切除一個乳腺結節,小手術,別擔心。」前面好隱瞞,可後面的化療不好隱瞞。因為化療後梳頭稍用點力,頭發就會大把大把地掉,讓人心驚膽戰。

不得已,我對兒子說:「媽媽看演員寧靜剃光頭很漂亮,也想剃個光頭時髦一下。」

兒子說:「媽媽,我從小到大沒剃過光頭,要不我陪你剃一個?」

我剃完頭,兒子摸著我圓圓的腦袋,很羨慕:「媽媽,女人剃光頭比男人漂亮多了。」

周日下午,兒子回學校了。我拿起他放在家裏的手機,發現裏面的搜尋記錄有:「掉頭發是患什麽病」「得什麽病要做化療」「手術後化療一定是癌嗎」……

原來他猜到了。我暗暗後悔,覺得與其讓他猜疑,不如告訴他實情。

等周六兒子回來,我告訴他我罹患癌癥的事實。我盡力做到像談論平常事一樣,可他還是哭了。

看到兒子哭,我也有點想哭,可我忍住了。我告訴兒子:「媽媽的癌是早期的,治愈的希望很大。」然後和他約定:「在媽媽做化療的半年裏,咱家的每一個人都要做好自己的事。爸爸在工作上爭取好業績,你在學習上爭取好成績,媽媽配合醫生把病治好。行不行?」

兒子拭去眼淚,點點頭,眼中少了畏懼、多了希望。

其實,當時我對自己的病情並不那麽樂觀。我花了幾個晚上寫生活備忘錄,裏面囊括了我能想到的所有生活細節,包括暖氣的閥門位置、水電卡放在哪裏。其中,最重要的是兒子看病的部份:助聽器耳膜的更換頻次、地點、品牌;去醫院找哪位醫生、打哪個電話……

我想,等我真的離開了,老公和兒子有這個備忘錄,生活就不會受到大的影響。

化療非常痛苦。讓癌癥患者最害怕的藥是紅色的,我們稱它「紅藥水」。一天,護士推著小推車來給我輸液,同病房的一個大姐正在吃飯,擡頭看到小推車上的紅藥水,一頭紮到垃圾桶裏嘔吐起來。護士見怪不怪,迅速找來一個黑色塑膠袋將紅藥水罩住,免得再刺激其他病友。

紅藥水透過輸液管,一滴滴地流入體內,我的嘴裏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金屬味,同時嘴唇麻木、腦袋昏沈,心裏像有無數只螞蟻在抓撓。 我不斷地給自己打氣:挺住,挺住,熬過去就好了……

化療期間,我怕兒子看到我憔悴的樣子擔心,要求他一直住校,雙休日也不要回家。高一期末考試,兒子的分數超過700分,在全年級排到第5名。我很高興,抗癌信心也增強了不少。

再見兒子,是2021年春節。讓我意外的是,他一臉愁苦。

我問他這些日子在學校過得怎麽樣。他緊緊抱著我:「不好,我總做噩夢,夢到你和爸爸都不在了,醒來就偷偷地哭,因為不能大聲,怕被同學發現。」

我很驚訝:「可你的成績很好啊。」

「你不知道,媽媽,為了考出好成績,我拼盡了全力。」

原來,兒子為了完成約定,讓我高興,壓力巨大。上完一堂課,他精疲力盡,仿佛電池耗光了電。課間,同學們都出去玩,他卻要趴在桌上休息,如果不休息,下節課就聽不進去。 他很羨慕班裏另一個考700分的同學演話劇、參加校合唱團、去外地參加圍棋比賽等,而他「很受限,無法伸展」。

我心裏五味雜陳。原來,兒子的好成績是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換來的。

靠在兒子的臂膀上,我很欣慰。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是兒子的靠山,沒想到我會有依賴他的一天

半年後,我的化療結束。上高二的兒子成績開始下滑,座位也從前排調到了倒數第二排。助聽器的有效助聽距離是1公尺,坐在後排,肯定影響兒子聽課。於是,我去學校找兒子的班主任,希望能把兒子的座位往前調調,但是沒有成功。

兒子退步得更快了,成績已經不能保證名列前茅。但這次我沒有像以前那樣焦慮,也沒有逼迫他一定要把成績趕上來。

老公也勸我:當年咱們發現兒子耳聾時,覺得他不比普通人差就很滿意了。這些年,兒子的表現早已超出咱們的預期,所以哪怕他有所退步,咱們也不要再提要求。

高三,兒子被檢查出聽力又下降了十幾分貝。這種情況下,我和老公更是自覺降低了對兒子的期望,絕口不提考清北的事,只讓兒子以平常心參加高考。

我的初期治療已經完成,除切除部份乳房外,似乎和常人無異,但在未來5年內,隨時有復發和轉移的可能。於是,我開始有意識地增強兒子的生活能力:做飯、套被罩、收拾房間……並將部份家務交給他幹。 我告訴他:「媽媽不會一直陪著你,你要學會生活,以便將來能照顧好自己。」

那一年,我因其他疾病又動了一次手術,術後半個月無法自由行動。兒子每天抱我去餐廳、去衛生間。 不滿18歲的他,抱著我很吃力,但他每次都像捧著貴重瓷器一樣小心。靠在兒子的臂膀上,我很欣慰。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是兒子的靠山,沒想到我會有依賴他的一天。

2023年6月,兒子以總分618分的成績,考上北京化工大學。

雖然考上清北的目標沒有實作,但他以不及普通人一半的聽力取得這個成績,我和老公都很滿意,倒是兒子有些失落。不過,隨著大學開學,他很快喜歡上了新生活。他告訴我,他參加了好幾個社團,社團活動很有意思。

我高興地看到,內向的他日漸開朗。更讓我高興的是,最近他接受了人工耳蝸植入手術。他從前只能聽到周圍1公尺內的聲音,如今能聽到10公尺內的聲音。

回首近幾年發生的事情,我很「感謝」自己大病一場。 以前,我對自己、對老公、對兒子都是高標準、嚴要求,自己辛苦,家人也辛苦。這次生病為我一路狂奔的人生強行踩下了剎車,我終於有機會停下來,思考到底什麽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

以前,我以為收入高、社會地位高才叫混得好; 現在我明白了,身心健康、家庭和睦,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

以前我期望兒子考上清北,覺得考不上就是對才能的一種浪費; 現在我明白了,以愛為名的期望,不一定是為孩子好,說不定是給他原本就艱難的人生增加了負累。

END

作者:遙遙

編輯:顏東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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