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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西周到春秋,周天子如何一步步沒落?看完才知,啥叫人心散了

2024-02-02歷史

我是棠棣,一枚歷史愛好者。歡迎大家【關註】我,一起談古論今,縱論天下大勢。君子一世,為學、交友而已!

支撐周代社會結構的兩大支柱,一是分封,一是宗法。

這兩者之間存在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可以說分封是宗法的外延,宗法是分封的內涵。

春秋戰國時期的社會,雖然與西周時期已經有了很大區別,但嚴格意義上說,依然是在分封與宗法的影響下發展。

在宗法制度下面,社會等級森嚴,上下相維,內在和諧,由氏族傳統轉化和凝聚而形成的宗法觀念深入人心。

在通常的情況下,依照宗法行事的社會各階層的人們,各安其位,內向克制,對於宗族具有強烈的責任感,尊祖敬宗是人們的準則。

周王既是天下的共主,又是姬姓貴族的大宗的宗子,這一點在西周前期和中期的社會觀念裏面是十分明確的。

1、從慕「周王」到親兄弟

「共和行政」以後,周王威信下降,在人們的宗法觀念裏面,王與各級貴族相比不再居於主導的重要位置。

共伯和並非周王室的「宗子」或「元子」,但卻可以堂而皇之地高居於王位而不受非議,可見人們對王位繼統所遵循的宗法原則已經不大重視了。

【詩經】的【小雅】諸篇,以反映貴族勢力崛起的詩作最具時代特色,這是各級貴族在宗法觀念中地位日趨重要的一個表現。

在西周後期人們的宗法觀念裏,周天子盡管仍然居於宗法體系的頂端,但卻日益顯得遙遠而渺茫,人們更看重的是本宗族的興盛和宗子的威儀。

在社會政局不穩、內外危機四伏的情況下,為了保持既得的各種利益,宗族的強盛就成為人們的避風港,貴族們不再高唱對於周天子的贊美曲,而是采取各種措施以加強本宗族內部的凝聚力。

【詩經·小雅】的【魚麗】、【南有嘉魚】、【南山有台】、【蓼蕭】、【湛露】、【鴛鴦】、【天保】等篇章都有關於為貴族祝福、祝壽或貴族宴飲場面的描寫。

宗族內部,特別是兄弟間的團結與聯合是西周後期社會特別強調的事情。

詩歌中以【常棣】所述兄弟情誼最為突出,是篇謂: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衰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嘆。兄弟鬩於墻,外禦其侮。

這些詩句,據春秋初期周大夫富辰說,是召伯虎所作,「召穆公思周德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詩」。

召伯虎為王室重臣,卻十分重視宗族的作用。從他的這首詩裏可以看出,貴族們認為越是在喪亂動蕩的情況下,越是能夠顯示出兄弟間情誼的珍貴,因為救災助難,確是「莫如兄弟」,兄弟間的聯合,對於處理好宗族內部大宗與小宗的關系至關重要。

西周後期的這種觀念,是宗法觀念的一個發展。

從古代文獻和彜銘記載裏可以看到,在西周後期兄弟或同宗族的人又稱為「朋友」。

兩周後期的彜銘【克盨】謂「用獻於師尹、朋友、婚媾」,將朋友排列於「婚媾」之前。

另有一件彜銘謂「好朋友與百者(諸)婚媾」,也是這樣排列。這種排列表明,「朋友」應當是同宗兄弟,比異姓的「婚媾」的關系要密切。

周宣王時期的【毛公鼎】說「以乃族幹吾王身」,另有一件同時期的簋銘則謂「以乃友幹吾王身」,可見「友」與「族」相當。

追溯「朋友」一詞的源流,可以說它的原義指族人,特別是同宗兄弟。

2、宗法觀念的變化

【爾雅·釋訓】謂「善兄弟為友」,猶存古義。

西周後期,人們迫切地呼喚同宗兄弟聯合,呼喚人們珍惜宗族的興旺發達,如謂: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

從這些強烈的呼喚聲中,可以深切地體會到西周後期的社會對於宗族是何等重視。這與西周前期和中期人們對於周天子的頂禮膜拜相比,可以說是截然不同了。

宗法觀念在西周後期的變化還表現在對「宗子」的認識上。在宗法體系中,「宗子」的地位非常重要,無論是西周前期,抑或是後期,人們對於「宗子」都非常重視。

然而其間也有差異,西周前期社會上所稱頌的「宗子」,無論是「君之宗之」的公劉,抑或是作為「元孫」、「元子」的武王、康王,都是以周天子為主的,社會上一般宗族的宗子都籠罩在周天子這位最高級的「宗子」的陰影下面。

到了「共和行政」以後,社會上所稱頌的「宗子」,則多是作為貴族大宗族長的「宗子」。

真正重視「宗子」在宗族裏面的作用,是西周中期以後的事情。西周後期的彜銘裏出現了「其用各(格)我宗子與百生(姓)」(【善鼎】)之類的文辭。

彜銘裏面的「百生(姓)」,指官員和諸族的族長,「宗子」位居其前,可見其地位已非一般。西周後期農事詩裏面的「曾孫」,應即「宗子」。

【大田】雲:「播厥百谷,既庭且碩,曾孫是若。」朱註謂:「曾孫,主祭者之稱。」依照宗法規定,宗族內部的祭祀要由宗子主持。

西周後期敘述貴族祭祀情況的詩篇裏面的「孝孫」,也應當是「宗子」。

【楚茨】雲:「孝孫徂位,工祝致告。…諸父兄弟,備言燕私。」

在諸父兄弟之中,「孝孫」居於主導地位,其身份非「宗子」莫屬。

從【詩經】和相關彜銘記載看,貴族大宗的「宗子」的特殊地位在西周後期就已經確定了。

寫作於「共和行政」時期的【詩經·板】講到在天下大亂的時候支撐大局的幾種力量,「價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瀚,懷德為寧,宗子維城。無俾城壞,無獨斯畏」。

這裏所說的「價(介)人」、「大師」指周王朝的武裝力量,「大邦」指諸侯,「大宗」指強大的宗族,「宗子」指大宗的族長。詩作者認為最為重要的是「無俾城壞」,即註重在宗子周圍的全宗族人的團結。

【仲殷父簋】銘文謂「用朝夕享孝宗室」,另有一件簋銘謂「其萬年子孫永寶用享於宗室」,其中所蘊含的意義與「宗子維城,無俾城壞」是一致的。

宗法觀念在西周後期這些變化,對於春秋戰國時期的社會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雖然厲、宣、幽諸王無不致力於王權的鞏固與提高,但花團錦簇、轟轟烈烈的蓬勃局面卻已成明日黃花。

周天子手中已經沒有大塊土地和豐厚的財物可資封賞,然而,自西周中期以來逐漸羽翼豐滿的諸侯和貴族卻今非昔比。 他們對於周天子盡管依舊恭敬,但卻減少了幾分虔誠,周天子處在空有鶴立雞群之誌的尷尬境地。

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宗法畢竟為各國諸侯和貴族所需要,他們更為急切地需要透過宗法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需要在宗法觀念裏註入新的觀念,確立更為明確的宗法原則。

西周後期,大、小宗的關系準則已經明確,貴族宗族內部人們的各種關系也日益有了準則可循。

宗法觀念所出現的下移趨勢,對於宗法的進一步完善和普及起到了十分巨大的作用。 西周後期宗法觀念向著系統化、制度化的方向發展,並且在春秋時期基本上完成了這一歷程,以至於春秋時期的宗法制度和宗法觀念都達到了新的水平。

3、經濟層面的變化

追本溯源,可以說國人暴動與「共和行政」的出現,都與當時的經濟變動有關。

周厲王的「專利」政策,直接導致了國人的反抗,在「共和行政」以後,直到宣、幽時期,社會各階層的人們對於經濟的關註有增無減,經濟觀念有了不小的變化。

以力役地租為主要稅收的農業經濟是周王朝立國的基礎。

周王室和貴族的土地靠征發民力耕種,其田地稱為籍田。

【詩經·周頌】中的許多篇章都是王室舉行籍田禮祭祀先王時所演唱的樂歌。

【載芟】雲:

「千耦其耘,租隰徂畛。侯主侯伯,侯亞侯旅,侯強侯以。」

這樣歡快的勞作場面,反映了形成時期的籍田制度對於生產力的推動。

孔子所說「先王制止,籍田以力而砥其遠邇」(【國語·魯語】),就是「共和行政」以前社會農業生產的情況。

【良耜】寫籍田豐收的情景說:

「獲之挃挃,積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櫛。以開百室,百室盈止,婦子寧止。」

可見當時的貴族對於農業生產的發展是相當滿意的。隨著周王室經濟的嚴重衰退,西周後期人們的經濟觀念發生了改變。

周厲王企圖專擅山林川澤之利以補充王室經濟。

芮良夫批評說:

「夫利,一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或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胡可專也?」

他認為天地所生之物,人皆可資為用,非必為王所有。這種觀念和西周前期及中期周王「敷有(佑)四方,脧正厥民」(【大盂鼎】銘文),視天下萬物萬民皆歸王有的觀念已經很不相同。

周厲王實行「專利」,其理論根據是「皇天既付中國民,越厥疆土於先王」(【尚書·梓材】)的古訓,認為自己「膺受大令(命),敷有(佑)四方」。

然而,包括一般貴族在內的社會各個階層的人們,並不買這個古訓的賬,芮良夫所說的「天地百物皆將取焉」,實際上蘊含著天地百物人人有份的意思,並不認為皆當為王所有。

王室經濟已經失去了昔日的獨尊的局面,周厲王專擅經濟利益的做法遭到社會廣大階層的人們一致反對,就連其子周宣王也敢於批評他「弘其唯王智,乃唯是喪中國」(【毛公鼎】銘文),對於他剛愎自用而行「專利」的做法頗有不滿。

春秋時期社會的經濟結構,是經過長時期的發展變化才逐步完善和確立起來的,這種變化也肇端於「共和行政」。

4、周宣王時期戰爭的變化

「共和行政」以後,周宣王執政長達46年之久,他所采取的一系列經濟政策比其父周厲王高明得多,從周宣王的經濟政策中可以看出當時王室經濟觀念的變化。

首先,周宣王繼位以後「不籍千畝」(【國語·周語】),不再舉行籍田禮,這也就意味著籍田制度已經到了非改變不可的地步。

籍田制度的核心內容是對於民眾采取力役地租,周宣王「不籍千畝」以後究竟采用了何種賦役形式,史載不明,不可輕率斷言。

然而,從春秋時期的賦役情況來推測,周宣王很可能在王畿範圍內開始實行某種實物地租的形式。周宣王曾經「料民」,即統計民數。

這雖然是在特殊情況下采取的應急措施,即「宣王既喪南國之師,乃料民於太原」,但是這種措施的實行畢竟有其一定的基礎,統計民數應當和廢止籍田制度以後,所實行的新的稅收制度有關。

種種跡象表明,周王室的經濟在周宣王的時候已經在試圖走出傳統的籍田制度的模式,開始有了新的經濟觀念。

其次,周宣王屢派大員采取各種方式聚斂財富。

例如,他委派毛公「庶出入事於外,敷命敷政,藝小大楚賦」(【毛公鼎】銘文),委派兮甲「政司成周四方責(積)」(【兮甲盤】銘文),委派仲山甫「賦政於外,四方愛發」(【詩經·桑民】)。

據彜銘記載,西周後期雖然也有不少冊封典禮,但是封賞的財物僅限於服飾、弓箭及儀仗等物,以示榮寵而已,不再有周初封邦建國時,賞賜大量山川土田和勞力的宏大氣魄,並且西周後期彜銘,所載派員聚斂財物的情況,絕少見於西周前期和中期。

西周前期,周王派員巡視,多以政治意義為主,目的是宣揚周王朝的恩德,從而使四方邦國服從於周王朝並且前來朝貢。在王室經濟衰退的情況下,西周後期的統治者不得不更多地註目於經濟,維持周王室的體面。

再次,周宣王時期對外戰爭的經濟目的比以前大大增強。

【兮甲盤】銘文載:

「淮夷舊我帛盔(賄)人,毋敢不出其帛、其資、其進人。其貯(賈),毋敢不即次、即市。敢不用令,則即井(刑)伐。」

從這件盤銘可以看到,除了榨取財物以外,掠奪勞力也是宣王時期對外戰爭的一個重要目的。

另有一件和討伐淮夷相關的簋銘謂「驅孚(俘)士女牛羊」也是相同的例證。

【駒父】記載周宣王十八年(前810年)「南仲邦父命駒父簋南諸侯,率高父見南淮夷厥取厥服,堇(謹)夷俗遂不敢不敬畏王命,逆見我厥獻厥服,我乃至於淮,小大邦亡敢不儲具王命」,銘謂淮河流域的「小大邦」都已儲備好貢納物品以待王命。

周宣王屢對南方用兵,除彜銘外,還見於【詩經】的【江漢】、【采苣】、【常武】等篇。以奪取財物為戰爭的主要目的,與西周前期和中期炫耀國威為戰爭主要目的的情況,是截然不同的。

以上這些方面反映了周宣王時期,周王室已經把經濟擺在十分重要位置。

5、周王室的窘迫

這些經濟措施,雖然使周王朝一度有了「中興」的景象,但終究不能扭轉周王朝的頹勢。到了周幽王的時候,王室經濟復現窘況。

【詩經·召旻】所謂「維昔之富,不如時!維今之疚,不如茲」,就是貴族對於王室經濟衰敗的哀嘆。

隨著分封制的發展,到了西周後期,周王室所直接控制的地域已不像前期那樣廣大,而是「日蹙國百裏」,變得狹小起來。

另外,過去征發大量無償的勞力以耕種王室籍田的情況,自周宣王時起漸漸消失,王室日益入不敷出。

周幽王的時候,詩人謂「池之竭矣,不雲自頻;泉之竭矣,不雲自中」(【詩經·召旻】),說池之竭乃是由於外之不入,泉之枯乃是由於內之不出,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周王室經濟的衰退。

在西周後期,某些經濟觀念的下移和宗法觀念以及政治權力等的下移情況完全合拍。

當周王室受制於征發勞力等問題而不得不廢止籍田制度的時候,社會上的一般貴族卻還在對於這種力役地租形式大唱贊歌。

寫作於西周後期的【小雅·甫田】謂:「倬彼甫田,歲取十千,我取我陳,食我農人,自古有年。」

對於大塊田地上的莊稼豐收,貴族們十分滿意。

然而,貴族所采取的這種形式也在此後出現了危機,寫作於春秋時期的【齊風·甫田】已經在說「無田甫田,維莠驕驕」,嘆息莊稼還沒有草高。春秋時期各諸侯國陸續采取「初稅畝」、「初租禾」、「相地而衰征」等措施,改變賦役征收方式。這種變革與西周後期經濟的變化與經濟觀念的發展有著一脈相承的關系。

6、新興貴族——商人階層的興起

從西周中期開始,隨著工商業的發展,社會上出現了一批新興貴族。

他們乘堅策肥、侯服玉食的豪華景象,令那些沒落的昔日權貴十分艷羨。

據彜銘記載,西周中期有一位名叫裘衛的新興貴族。他經營皮貨業,兼營官府的建築工程。有一位名叫矩伯的貴族要去參加周王在豐京舉行的建立太常之旗的典禮,但卻沒有像樣的飾物,便「取瑾璋於裘衛,才(在)八十朋厥貯(價),其舍田十田」(【衛盉】銘文)。

除了用10塊田地從裘衛那裏換取了價值80朋的一件瑾璋之外,矩伯還用3塊田地換了共值20朋的兩件虎形玉器、兩件鹿皮披肩和一件蔽膝。

據【九年衛鼎】記載,矩伯為了參加周王舉行的迎賓禮,曾經以一處裏邑換取裘衛的一輛有虎皮罩子的車輛和車馬飾件。

矩伯有資格參加周王舉行的典禮,並且擁有土地和裏邑,但卻窮得置辦不起參加典禮的禮器和車輛,不得不向新貴族裘衛換取,這使我們看到了新舊貴族經濟實力的消長變化。

【詩經·小雅】有一篇【都人士】,其首章謂「彼都人士,孤裘黃黃(裳)。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歸於周,萬民所望」。

關於詩中的「都人」之義,前人或謂其為「美士之稱」(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甚是。

從「士」這一稱謂看,所謂的「都人士」不大可能是名門顯貴,但他卻穿著名貴的狐裘,為萬民所仰望。

如果說他是彜銘所記載的裘衛一類的新興貴族,倒是與其身份符合。

這首詩中的「萬民所望」一句,表明當不同社會階層的經濟實力發生巨大變化的時候,人們的觀念也在轉變,窮困的舊貴族逐漸失去了往日的榮華,財大氣粗的新貴族則被青睞。

周幽王時期的詩篇【瞻印】說「如賈三倍,君子是識」。

能夠獲取三倍利潤的商人,原為君子所不齒,現在卻成了君子憧憬的偶像。

春秋戰國時期一批商人登上了政治舞台,手工業和商業達到了空前的繁榮,究其源頭,就在於西周後期這批新興貴族的崛起和人們經濟觀念的轉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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