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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帝国风云43后宫风云

2024-01-14历史

康慈皇太后

咸丰即位后,感念养母静贵妃十年养育之恩,特尊其为康慈皇贵太妃,一切待遇均比照皇太后级别,但对于咸丰的孝顺,太妃显然不是十分领情。

当年太妃曾劝丈夫立咸丰为皇太子,但这并不完全出于她的真意,更多的还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等到咸丰真的继承大统后,她便开始懊悔起来。

要说道光的养母孝和皇太后也曾力挺自己的养子,可两人的情况不同,孝和的两个亲生儿子不成器啊,冷板烂泥扶不上壁,我的儿子奕訢哪一点不比他那个走路一跛一跛的瘸子哥哥强?

在太妃看来,不仅奕訢屈居人下,而且她也受到了牵连。你想,若是她的亲儿子当上皇帝,她现在还不早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了?「比照皇太后」,毕竟不过是比照,哪能跟真的比。

有没有戴上凤冠,最大的差别不是生前,而是死后——如果是皇太后,可与丈夫合葬皇陵,而且灵牌还能进入太庙供祭祀,倘若不是,管你是贵妃太妃,一律靠边。

越到晚年,太妃的这种情绪和心结就越重,渐渐地就露在了脸上。咸丰天天去请安,渐渐也感觉到了。

其实太妃并不知道,如果当初不是咸丰对奕訢加以保护,她的儿子别说当皇帝,可能连命都没了。那还是咸丰的生母全贵妃在世时候的事,全贵妃发现道光喜欢奕訢,怕奕訢被立为皇太子,竟有了借机毒杀奕訢,以绝后患的念头。

咸丰很快察觉了全贵妃的阴谋,他不忍心谋害弟弟,于是赶紧暗暗地告诉奕訢加以防范,这才使奕訢逃过了一死。那时的咸丰尚年幼,也还没有被太妃收养,如果他也像全贵妃那样一心只有皇位,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根本没看见。

当然咸丰无论如何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太妃。尽管他心里万分委屈,但脸上并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相反,在对待太妃方面还更加殷勤,唯恐有哪一点做得不到位,会引得老太太不高兴。

知道太妃最疼奕訢,咸丰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弟弟,除册封恭亲王外,还逐步培养其入主军机处,直至成为军机首辅。按照皇家制度,皇兄皇弟在成人后就不能再住在皇宫里了,而应分开别居,咸丰又另外赐给奕訢两座精美园林,其中一座是当年和珅的宅第,也就是后来著名的恭王府。

同样是皇家规矩,亲王们与咸丰之间既是兄弟,更是君臣,如果没有咸丰的谕旨,谁也不能擅入皇宫,但咸丰专门给予奕訢特权,准许他可在不奉谕旨的情况下,早晚入宫给太妃请安。咸丰的兄弟不止一个,除了奕訢,没人能得到如此高的待遇。

道光并没有看错咸丰这个儿子,他的宽容,他的大度,他的平和,乃至于发自内心的「仁孝」都不是装出来的,是本性如此。

就在消灭北伐军的那年夏天,太妃得了重病。咸丰焦虑不已,尽管南方战场仍然混沌不明,一大堆的军务政务需要处理,但他仍然每天抽空去探病,并在床边以皇帝之尊亲自端汤送药。说句实话,亲儿子也不过如此。

给太妃探病的还有奕訢。兄弟俩商量好,轮班互值,上午你,下午他,反正不让太妃的身边缺了亲人。随着病情加剧,太妃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连人都认不清楚。有一天当咸丰陪侍在旁边时,太妃忽然握住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段话。

太妃说,我这次的病可能好不了了,想想在宫中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唯一抱恨的事,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咸丰一愣,接着心里又一动,他想母亲终于被自己感动了。可还没等他回过味儿来,接着泼来的却是兜头一盆冷水。

太妃说:「当年你父亲本来是要立你做皇帝的,可惜我那时候太矫情,为了表现高姿态,当着面推辞了,以致铸成大错,使你现在只能在他人面前低着头做事……」

太妃一边说,一边哭,竟至哽咽。咸丰这才明白。「你」并不是指他咸丰,而是说的奕訢,太妃昏昏沉沉中认错了人,把他当成奕訢了。

再听下去,还不知道太妃要再胡说些什么,咸丰赶紧岔开话题,才避免了更多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太妃清醒过来,才猛然发觉面前坐着的是咸丰,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脸腾地就红了。咸丰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待母亲和弟弟一切如常。

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在那一刻,皇帝的心不可能不疼。

原来再多的付出都没有用,在母亲眼里,我永远是那个「他人」,而不是儿子。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您这么嫌弃我?我这么看重和帮扶弟弟,难道是要他在我面前低头吗?

咸丰不可能去质问太妃,也无法找人排解,他只能一个人闷在肚子里。

太妃又羞又悔,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有一天当亲儿子奕訢陪在身边的时候,太妃感到时日无多,便说出了自己最大的心愿:希望死前能被追封为皇太后。

奕訢除身居军机处首辅外,还是宗人府宗令、正黄旗满洲都统,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为朝中重臣,自认在皇帝哥哥面前也有了说话的地位和分量。他当然不知道太妃认错人和说错话的事,只觉得母亲既有这个心愿,做儿子的就有义务和责任帮他实现。

咸丰来探病,两人在门口交接班。咸丰问太妃的病情怎样了,有没有好转一些,奕訢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流着眼泪说:「看来是不行了,她想得到一个封号,如此才可瞑目。」

对奕訢的话,咸丰并没想到深里去,也不知道太妃想要的封号是皇太后,只是就事论事地「哦」「哦」了两声。

回头上朝,礼部却送上来一个奏折,上面请求尊康慈皇贵太妃为康慈皇太后,还说这是遵旨执行。原来那天咸丰「哦」「哦」之后,奕訢就跑到军机处,以皇帝的口吻拟了谕旨,并下令由礼部出面具奏。

咸丰这才发现情况的严重性。他这么多年来之所以只给太妃享受皇太后待遇,不正式加封,不是因为小气,而是不能逾越祖制。

从顺治皇帝开始,所有皇帝都是尊生母为皇太后。当然在生母过世的情况下,也可尊先帝皇后为皇太后,但太妃既非咸丰的生母,又不是前朝皇后,只是一个嫔妃。

如果咸丰知道那天奕訢说的「封号」,是指封皇太后,他是绝不会如此草率点头的。

这个奕訢实在太过分,我不过是哦哦了两声,你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以我的名义决定这么大的事,究竟谁是皇帝,是我还是你?

最令咸丰恼火的地方还在于,他已经被奕訢逼到台上下不来了。若是再驳回礼部的奏折,轻者,人们会说你身为皇帝,金口玉言,却出尔反尔,明明谕旨都下了,还要耍赖。重者会说你不孝,因为不是生母,便另眼看待,相应也就坐实了太妃的话。

甚至咸丰都不能说自己那天的「哦哦」,不是同意封太妃为皇太后的意思,否则奕訢便有矫旨之罪,不杀会被认为是法纪不严,而杀的话,便要伤害兄弟手足之情。老太太正在重病垂危之中,就是奕訢少了一个手指头,也等于提前要了她的命。

咸丰

咸丰憋屈半天,最后还是很无奈地批准了这封礼部奏折。奕訢母子皆大欢喜,康慈皇贵太妃正式成为了康慈皇太后,一个星期后,她如愿以偿地闭上了眼睛。

咸丰对皇太后的葬礼不敢马虎,亲自扶柩送灵,但他总觉得不能逾越祖制,所以在皇太后的谥号中又特地减掉了一个「成」字。

道光的谥号为「成皇帝」,太妃若不是「成皇后」,待遇就要打折扣,不光不能与道光合葬,也不能进入太庙。

太妃忙活半天,只不过做了一个徒有虚名的空梦,最主要的是还为此连累了亲生儿子。

对被逼着加封这件事,咸丰越想越恼火,同时奕訢如此不把他这个皇帝哥哥放在眼里,也让他意识到对方翅膀长硬后所造成的威胁,若是再不有所行动,没准儿就要给人架空了。

惩处是一定要惩处的,而且要严惩,关键是罪名,矫旨肯定不行,只能换个名目。在皇太后出殡的次日,咸丰即颁下谕旨,说奕訢在丧仪上不尽心尽力,马马虎虎,因此将其所有职务,从军机大臣到宗人府宗令,乃至满洲都统一并革去。

被一撤到底的奕訢干什么呢?到上书房读书,静心悔过!

这是一份别人猜不透奥妙,只有咸丰、奕訢心知肚明的谕旨。什么叫不尽心尽力,就是奕訢太过尽心尽力,才落此下场。

如果肯将心比心,咸丰实在有够悲哀。事业摇摇欲坠,从来就没有顺当的时候,亲情同样指望不上,太妃一直到死,都将他视同外人,而最友爱的兄弟也因逼封和处罚与之产生了隔阂。

他尽了所有努力去挽回这一切,可是仍然无济于事。没有人会站出来告诉他应该怎么办,他也不能向任何人倾诉自己的苦衷,这个才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没有朋友,没有伙伴,甚至没有可以信得过的家人。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如此孤独,以至于外界的所有压力,内心的所有苦闷,都只能独自去承受和消磨。

秀女

也许他还有一个为人称羡的优势,比如民间所言:皇帝有很多漂亮的女人,如果他有心气的话,可以每天换一个,而且不用花钱,都是朝廷给他养着。

不过这些在普通老百姓眼里不得了的「福利」,咸丰一开始并不热衷。否则的话,想想看,在个人生活上那么严肃的道光又怎么会看好他呢?

清代定例,皇帝的嫔妃不从全国挑选,而必须来自于八旗家庭的子女,这叫选秀女。选出的秀女由于年龄还小,并不是马上就能成为嫔妃,而必须先放在宫内进行观察,到二十五岁以上时,如果皇帝看中,便正式留下做嫔妃,其余全部放出宫去,或给近支宗室作为妻室,或自行婚配。

未即位前咸丰就结了婚,但是夫人没有做皇后的命,早早便死了。即位后,选了一次秀女,后来的两宫皇太后包括叶赫那拉氏就是那时入选的秀女。

挑选秀女每三年进行一次,三年后又组织了一次。在这次选秀中出现了一个很戏剧性的场面。当天一群女孩儿站在宫前排队等候挑选,但是从早上等到中午,仍不见皇帝的身影。这些女孩儿都超不过十六岁年纪,最小的才十三岁,从未进过深宫,离开过父母。饥渴加上惶恐,有人便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人哭,众人哭,整个选秀队伍一片混乱。

负责看管女孩儿的士兵着了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恐吓说:「不许哭,再哭,小心皇帝来了发火抽你们鞭子。」

女孩儿们更害怕了。纷乱之中,忽然有一个女孩儿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对士兵们说了一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话:「我们这些女孩子离开父母,远离骨肉,不入选还好,一入选的话,长在深宫,就跟坐牢差不多,这种时候谁能开心得起来!」

女孩儿说的是实话。如同【红楼梦】中的元春,大多数官宦人家并不愿意女儿嫁入皇宫,可这些话私底下讲讲没关系,在公开场合下揭出来,叫皇帝如何下台?士兵们害怕咸丰听见,赶紧对之大加恫吓,可对方却丝毫不感到畏惧,而且还越讲越离谱。

「我不怕死,难道还怕鞭子吗?现在广西太平军已入金陵,天下失了大半,他做皇帝的该选的不是秀女,而是将帅,以保住祖宗基业。如果这样贪恋女色,不顾正业,又算得上什么英明君主呢?」

听到后面这几句时,不光是士兵,就连同来的秀女们也快魂飞魄散了。这几乎是在对皇帝进行人身攻击啊,你还想不想活了?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女孩儿绑了起来。正好咸丰来了,士兵们便把被绑女孩儿推到咸丰跟前,让其下跪谢罪。女孩儿跪下后,却打死也不肯认罪。

咸丰感到奇怪,便笑着问怎么回事。女孩儿一五一十,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咸丰听后感到十分惊异,因为他从没见过如此泼辣大胆的小女孩儿。再一询问,女孩出生于八旗军官家庭,从小就很懂事很能干,除精于女红针线外,还识得文字,能靠教别人认字来补贴家用。

「难怪呢,这真是一个奇女子!」咸丰不仅没有治罪,还依照女孩儿所说,将所有待选秀女都放出了宫,自然选秀也只好作废。至于这位勇敢的女孩儿,先被咸丰带去朝见皇后,之后正好一位亲王丧偶,就由咸丰做主,将其指婚给了亲王做王妃。

皇帝的私生活

那时的咸丰一门心思都放在国事天下事上,正为如何对付太平天国绞尽脑汁呢,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什么选秀女上面,所以才会有这一举动。

即便是对已配好的嫔妃,咸丰也并不上心。他跟嫔妃们的住所相隔两里,最固定的住所是办公室,吃饭睡觉都在里面,除了批阅奏章,接见官员外,就是读书,读前朝皇帝留下的【祖训】和【实录】,以便从中汲取治国理政的经验。

在皇宫里,咸丰就是个大宅男。他几乎是足不出户,最常去的地方是去太妃寝宫请安,或者是在室外主持祭祀活动。

可是自从太妃死后,咸丰的形象忽然变了。请安不用去了,读书没有兴趣,办公室成了最厌恶的地方,业余时间他宁愿跟嫔妃们厮混在一起,

然后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在皇帝自我放纵的影响下,原有的禁锢逐渐打开,连京师娱乐业都出现了复兴的迹象,胡林翼他们当初偷偷摸摸的行为如今都已公开化和合法化,君臣真正开始了「与民同乐」。

想到曾经那么勤勉向上的好青年,一变而为终日沉溺于醇酒妇人之中的浪荡子,不由得让人感慨,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它会悄悄改变每一个人的模样。

关于皇帝的私生活,正史中很少记载,所以后人只能翻野史。野史就是八卦的历史,古代的狗仔队也是无孔不入,尤其是对皇帝的绯闻,恨不能予以一网打尽。

在所有的皇帝绯闻中,就数咸丰的最多,当然里面真真假假,亦多有夸大其词之处,但所谓无风不起浪,起码是你有线索或把柄被人家抓住了。

野史所载,到后来,寻常的嫔妃宫女已经勾不起皇帝的兴趣,因为选来选去都是北方旗人,日久天长便没了新鲜感。咸丰如今中意于传说中的南方佳丽,想象着她们的婀娜多姿,想象着她们的燕语莺声,甚至想象着她们的「三寸金莲」,那真是回味无穷。

按照皇室规矩,非旗女不能入宫。有清一代,只有乾隆朝的容妃(即传说中的香妃)属于例外,不过乾隆其实也不是为容妃姿色所迷,说到底,他娶这位维吾尔籍的贵族女子,实际上是出于与新疆上层实行政治联姻的需要。

从前咸丰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为,可一旦放开,也就百无禁忌,什么都不顾了。更何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朝廷之上忠臣和能吏虽不多,争相献媚的马屁精却是不少。窥探出皇帝的隐秘心思后,都不要他说话,便有人出重金到苏杭繁华之地选购妙龄女子组队来京。

北方旗女是天足大脚,南方汉女都是小脚,一入宫就会露馅儿,但这难不倒咸丰,不能进紫禁城,不是还可以进圆明园吗?

圆明园原先是康熙赐给雍正的花园,经扩建后成为皇帝办公兼避暑的重要会所之一,好处就是可以避人耳目,少去了很多祖制规矩的约束。

居住圆明园的汉女仍不能以宫女的面目出现,她们的正式身份是「打更民妇」,给咸丰夜里打更的。每天晚上,有三个汉女在咸丰的寝宫前轮值打更,只要梆子一响,皇帝犹如听到接头暗号,马上「召幸」。

咸丰的口味十分独特,他喜欢「裙下双钩」,也就是小脚,而且不计汉女的身份出处。在他喜欢的汉女里面,有以前给人做小妾的,有唱戏扮青衣的,有丫鬟,有寡妇,甚至还有还俗的尼姑。

与此同时,咸丰开始酗酒,几乎是每饮必醉。喝醉了以后,很少疾言厉色的皇帝便失去常态,对内侍非打即骂,一旦酒醒,他又懊悔万分,会用加倍的赏赐来补偿自己的过失。只是过一段时间他又会再喝酒,再大醉,再大怒。为此,咸丰不得不关照内侍们,凡是看到他喝醉就躲开些,免得受到伤害。

问题是喝醉了的皇上也还是皇上,让你上来端个茶送个水,你敢不去?内侍们不堪其苦,只得另外想辙。

据说在所有汉女里面,有四位汉女最为受宠,被称为「四春」,其中一个叫「杏花春」的汉女,似乎对咸丰有着特殊的镇静剂作用。只要她在旁边,醉酒后的咸丰就会乖得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再无任何冲动之举。于是「杏花春」就成了内侍们的救星,碰到皇帝酗酒,大家都要请这个姑奶奶出来圆场陪侍。

和来自民间的汉女们相处久了,咸丰也学会了很多市井语言,学会了开下里巴人式的玩笑,有时跟大臣们说话时也往往脱口而出。

咸丰是个戏迷,爱看昆曲,也爱捧角。男旦朱莲芬为著名的「同光十三绝」之一,当时年纪还小,但在旦角中已经是艳压群芳,同时他不仅歌动人,娇脆无比,还能作小诗,精于楷体书法。咸丰很宠幸他,不时传召。

御史陆懋宗也打着朱莲芬的主意,而且这位御史还很有种,当下便私事当公事干,给咸丰写去谏议书,引经据典,洋洋千言,无非是劝咸丰不要贪恋女色,要做个勤奋节欲的好皇帝,云云。

再强的人也有破绽,陆御史认为自己的这番「讽谏」定能直接击中目标——皇帝要么会恼羞成怒,大发雷霆,要么会不声不响,收摊了事,总之非得闹腾出个结果来不可。

未料,咸丰看完一点也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说:「陆老爷吃醋了!」随后他在奏折后面批道:「如狗啃骨,被人夺去,岂不恨哉?钦此。」

如果一只狗想啃一根骨头,却半途被人夺去,难道它不会怀恨在心吗?理解,理解。

真是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皇帝我不在乎,你能奈我何?

咸丰无所谓了,他不在乎面子,不在乎声望,甚至不在乎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已经堕落到和一个大臣争抢男宠。

然而当咸丰在追逐风月,酗酒看戏,甚至是开着各种不着边际的玩笑时,他的心里其实是很苦的。咸丰的御制诗里有一句「一杯冷酒千年泪」,他天天喝的不是美酒,是冷酒,端着酒杯的人有的也不是欢乐,而是滴不尽的眼泪。

咸丰不是一个平庸之人,他很有才华。在清代所有皇帝中,咸丰的文笔是最好的,即便「诗人皇帝」、皇曾祖父乾隆亦在其之下。公务之余,他还擅长画画,尤其擅画马,所画之马神采飞扬,雄壮中又含肃穆之气,据看过的人说,连唐宋名家都不能比拟。军机章京彭蕴章经常陪在咸丰身边,他就常常叹服于皇帝惊人的艺术才华。

可是艺术才华再高,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也只是「末技」,连师傅杜受田十多年教授的学问,都难以挽救时局,一篇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一幅马画得再气宇轩昂,又能顶什么用呢?不但如此,倘若最后咸丰真落个国破家亡的下场,能文擅画还可能被作为一个昏君的罪状之一,这可是不乏先例的。

一边是「天下糜烂,几于不可收拾」,一边是做什么似乎都不能改变,在无法排遣忧闷,又无法摆脱责任的情况下,咸丰便唯有依靠麻醉来寻求解脱,哪怕那是一条通向地狱的不归之途。

他的沉溺酒色,其实是在自杀,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

当人们把有关于咸丰的种种传闻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和谈资的时候,很少有人在意嬉笑声中看到一个男人的彻骨悲凉,以及黑暗角落中那颤抖而又无助的身影。

无论痛苦还是幸福,都只能寄托于一刻的满足,无论清醒还是麻木,到头来你终究得向现实认输!

咸丰的「堕落」主要是指他八小时之外,八小时之内还是该干吗干吗,朝是一天不能辍,公务也是一件都不能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