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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土味」的山東小城,藏著多少重口味?

2023-12-04美食

如果大海能夠,喚回所有的菜

就讓我在沾化等待

你知道龍口粉絲、壽光蔬菜、萊陽梨、福山大櫻桃、嶗山啤酒、即墨黃酒、榮成海參、乳山生蠔,有什麽共同點?有的人會回答,這些都是山東特產。如果再接著問,這些特產都有什麽共同點?有的人會發現,它們的字首都是縣級單位, 這些特產都是「小地方的小驕傲」。

滿舵的「沾化號」上,滿滿的海鮮吶!(制圖 | 九陽)

在這些沿海縣域,有一個叫沾化的地方。大禹治水疏通的九河之一、山東境內第二大河流——徒駭河,在這裏與渤海灣交匯;幻彩魔術方塊般的萬畝鹽場,是管仲煮海在這裏留下的富民功業;上億尾鹽田蝦從這裏遊上齊魯食客的餐桌;全國75%的海蜇在這裏交易…… 這座渤海南岸的寶藏之地,到底藏著多少「中國好味道?」

比大蔥更重口的山東「土味海鮮」

沾化蝦醬到底有多驚艷?

外地人眼裏的山東人,要麽是「大蔥狂魔」,要麽就是「煎餅俠」。而山東人眼裏的山東人,只有兩個分類:吃沾化蝦醬的,和不吃沾化蝦醬的。80、90後的山東娃,都有上中學自己帶飯的回憶。 書桌裏有幾根大蔥,只是同學眼中的「青銅」;而書桌裏有一罐沾化蝦醬,才是教室裏的「王者」, 那味道能讓你每一本書都能散發出海的氣息,形象地體會「知識的海洋」。

渤海灣南岸的沾化,擁有170.5公裏海岸線,漲潮與落潮的潮間帶就有10多公裏,漁民在淺海區打上木樁,撐起長長的漁網,隨潮起潮落的毛蝦,被網中的口袋機關俘獲。 用海水煮完曬幹的毛蝦就是蝦皮,而腌制發酵保鮮的就是蝦醬。

渤海灣的小毛蝦,組團到我手裏來!(攝影 | zara)

腌蝦醬是時間與陽光的藝術。 沾化漁船往往備口大缸,用棍子釘上木板做的「攪把」,層層海鹽碼上毛蝦攪拌。毛蝦「體脂率」低,皮脆肉薄,會越攪越細,變為膏狀。經過十到二十天,毛蝦從瑩白變為淡粉,味道也從腥鹹變為醇香,一缸蝦醬做好了。

一口口蝦醬缸,是大海的「調色盤」。(攝影 | Nattapong;圖 | 圖蟲·創意)

對於蝦醬超級愛好者來說,生吃是最起碼的尊重。 大蔥蘸生蝦醬,是重口味與重口味的「疊buff」。 蔥葷融解蝦腥,蔥甜中和醬鹹,辛辣稀釋酵臭,海陸雙鮮的「六邊形戰士」,全方位「撞擊」味蕾無死角。

蝦醬比較溫和的吃法是清蒸。蝦醬裏打個雞蛋,滴幾滴花生油,上鍋蒸一刻鐘,淡粉的醬色經熱氣熏騰、蛋液裹挾,變為灰白,腥味也含蓄收斂, 只有胺基酸的鮮被最大程度釋放出來,吃幾個大饃饃不在話下。

雞蛋蒸蝦醬,是胺基酸的海陸盛宴。(攝影 | 煮夫食記)

燉豆腐放蝦醬,鮮香補鈣;炒扁豆絲放蝦醬,用薄餅卷著吃,充滿儀式感; 窩頭眼裏放蝦醬,是沾化人的「海味漢堡」,配根大蔥在胡同裏溜達,你就是整條街最靚的仔。

蝦醬燉豆腐,吃得鮮上鮮,補得鈣中鈣。(攝影 | 微姐美食)

最講究的沾化老饕,都有心照不宣的秘密:蝦醬腌制時,表層會析出極少的清油——蝦醬油。一缸300多斤的蝦醬,只出半斤左右蝦醬油,出油後要趕緊攪進醬裏。 這層油是蝦醬的天然「保鮮膜」, 如果取油留醬,這一缸醬就壞了。

中國蝦醬不完全圖鑒,歡迎在評論區補充。(制圖 | 劉耘碩、魚一條 )

蝦醬油拌菜,只需淋一點,其他調料都不用放, 菜的原味不丟,海的鮮味全收。 有道「雙廚狂喜」的拌菜,只有沾化當地才能吃到,那就是蝦醬油拌海蜇白菜芯,主角是王爾莊海蜇。

蝦醬拌空心菜,爽在我嘴裏,鮮進你心裏。(攝影 | 刀愛吃大米飯)

能冠以「航母級別」的,也只有王爾莊海蜇了

渤海灣南岸的沾化馮家鎮,號稱「退海之地」,河網密布,水系縱橫。王爾莊村海蜇廠區,工人們從早到晚忙著分揀、包裝。鮮為人知的是, 全世界45%的海蜇、全國75%的海蜇在這裏交易,你能在這裏買到世界各地近40種海蜇! 「小海蜇打造上億元產值航母」,早在當地傳為美談。

外地客商到了王爾莊才發現,這個僅有幾百戶的海隅小村, 竟然是亞洲最主要的海蜇交易市場! 從遼東半島到東南亞,從北非到澳洲北美,到處都有運輸海蟄的王爾莊人。

交易市場上的海蜇。(攝影 | 元寶麻麻)

海蜇拌白菜芯是經典吃法,倒點白醋,點幾滴香油,澆上蒜泥,淋上滾熱「嘶啦」冒泡的辣椒油,和沁涼的海蜇羈絆纏結,絕對是舌尖上的「冰火兩重天」,妥妥的下飯神器。 吃海蜇,哈(hǎ) 啤酒,讓沾化姑娘也放下矜持。

海蜇拌老虎菜,豪橫撲面而來。(攝影 | 花無缺姐姐)

海蜇拌黃瓜絲也是沾化常見吃法; 海蜇拌老虎菜,則是與東北拌菜的「靈魂聯動」。 老虎菜是張作霖大帥府流入民間的小菜,只用青椒、大蔥和香菜,便激發出豪橫的味覺體驗。而加入王爾莊海蜇,給霸氣「虎頭」添一筆「王」字——酸爽、脆韌、辛辣……我全都要!

海蜇拌黃瓜,舌尖上的「瑪瑙與翡翠」。(攝影 | 野烏梅)

想聆聽「舌尖上的快板」,

就來碗沾化蟶子湯吧

沾化的母親河徒駭河,也是沾化遊子記憶裏流淌的河流。徒駭河與渤海灣交匯處的泥穴裏,生長著一種貝類,叫做蟶子。 兩片長方形的殼,露出兩根「肉繩子」,有點像山東快書的快板。 在沾化農村,卻把它們叫「蜆」,用特殊的魚鉤把它們釣上來,拿回家燉湯喝。

沾化的蟶子不但比別的地方的大,還有一股甘蔗的清香。 因為生長在泥裏,所以肯定帶些泥沙,可是漁民們焯過後卻從來不把水丟掉,因為那乳白色的湯汁,最是保留了蟶子的原汁原味。靜置沈澱掉泥沙後,把蟶子肉剝出來,直接一起燉。

蟶子在泥裏露出呼吸管,捉蟶子有點像「打地鼠」。(攝影 | 林哥)

這道蟶子原湯燉蟶肉,奶湯醇滑,蟶肉鮮甜,熱乎乎來一口,如同聆聽「舌尖上的快板」。如果 再放入青蘿蔔和豆腐,就是很地道的一道沾化農家菜。

絲瓜燉蟶子,鮮味「絲絲入扣」。(攝影 | JRAKE)

「嘟嚕子」和梭子蟹,

在沾化人的舌尖「橫行霸道」

渤海之濱的沾化,盛產螃蟹,既有河海交匯的 蘆葦地裏蓋地堡的「嘟嚕子」 (黃眼蟹),也有蟹蓋有三個隆起像恐龍頭部的三疣梭子蟹。

春天是「嘟嚕子」最鮮美的時候,它們冬眠蘇醒,肚中幹凈,準備出來曬太陽, 沾化孩子會拿著鐵鍬來蘆葦地掘地堡,把「嘟嚕子」炸來吃,隔壁村的小夥伴都饞哭了。而到了夏天,嘟嚕子又從蘆葦地冒出來喝雨水,這時候大人們也出動了,用鐵桶抓回去,拿食鹽、花椒等調成的鹵汁,生腌了吃。

嘟嚕子,蘆葦地中的「堡主」。(攝影 | 魚鮮生研究所)

中秋前後,梭子蟹正肥, 雌蟹體大如盤,黃與籽盈腔, 只需最簡單的清蒸,便可激發出殊世美味,梭子蟹黃是可以用勺大口㧟(kuǎi)著吃的,十分豪橫。

清蒸梭子蟹,鮮味快溢位螢幕了。(攝影 | 小熊的遊樂園)

當蟹黃「風卷殘雲」,剩下玉質瑩白的蟹肉。蟹蓋一掰兩半,每一半都滿溢著「白璧無瑕」,蒜瓣蟹肉撕成條吃,齒舌盈香。再配上一壺即墨黃酒,完美! 琥珀色的芳醇佳釀,才對得起這「蟹中玉鬥」。

梭子蟹黃,每一口都是大滿足。(攝影 | 享海味搬運工)

梭子蟹還有一種類似江南醉蟹的吃法,名為「嗆螃蟹」,也是生醉。做法不甚精致卻自有講究。活梭子蟹刷幹凈,兩斤水一斤鹽比例調制鹵汁, 不能用涼白開,必須是生水。聽沾化當地人說,涼開水易使蟹肉發黑。

做嗆螃蟹,讓活梭子蟹肚皮朝上,一層層在甕中「疊羅漢」,用鹵汁浸沒。口輕的只要醉幾個鐘頭,口重的則需醉上一天,撈出後用保鮮袋分裝速凍, 只要冰不化,絕對不發黑,可以慢慢吃上一年,在舌尖上品味「想你的365天」。

蟹肉似白玉,蟹黃如蜜蠟,嗆梭子蟹像一件藝術品。(攝影 | JKSHAO)

沾化人的春天,是「冰雪聰明」的梭魚味

魯北一帶有種海魚,苗條若銀色紡錘,細鱗如披鎖子甲,名曰梭魚。沾化是梭魚主要產區,每當冰雪消融「凜冬之刃」,也到了黃河淩汛時節。 春節過後,渤海灣捕撈上來第一批梭魚,還裹著海的冰碴。

經過一冬的休眠,梭魚絕食「辟谷」,積累了豐腴的脂肪,腸子也排空了(當地人稱「凈腸子」), 「最佳賞味」時段,只有立春到驚蟄十幾天,沾化的「春天第一鮮」,好吃要趁早!

開春打撈的梭魚,是魯北春天第一鮮。(圖 | 煙台文化和旅遊局提供)

梭魚的極致鮮味,與黃河的開淩勝境相得益彰。 春風暖陽的薰蔚下,黃河像一位「爆裂鼓手」,隨著「喀嚓」的天坼地裂聲,席卷著大塊冰淩,如萬馬奔騰,撲向渤海灣。 一尾尾活蹦亂跳的梭魚,照著一面面「冰淩鏡」,唼喋著春潮的騷動,遊向老饕的餐桌。

開淩梭應季時鮮,清燉最宜。 沾化當地有「梭魚頭,鯉魚腰」的說法。 活魚去鱗,汆水定形,兩側打十字花刀,下鍋加蔥姜豆腐、大粒海鹽。旺火燉一刻鐘即可。魚肉緊實彈牙,奶湯舌尖打滑,縐一口高度燒酒,在嘴裏享受另一場「開淩」。

清燉梭魚,把春天吃進嘴裏。(攝影 | 老徐觀景)

沾化孩子的鄉愁,是暑假時母親郵寄的那瓶蝦醬;是春節後心念念的清燉開淩梭;是工作後在外漂泊,獨對鬥室月光的即食海蜇;是異鄉老友相聚,小館子微醺後啟封的嗆「嘟嚕子」…… 畢業於「海洋縣中」的沾化娃,在社會這所大學裏一往無前,品味人生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