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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口述甲午戰爭:矮小的日本兵把清兵辮子打結在一起驅趕!

2024-06-03歷史

我又一次透過加拿大太平洋鐵路橫跨美洲大陸,而現在卻在前往遠西的途中,那裏也就是此行的目的地-東方。我來到日本,發現當地居民仍處在一種歡快自由的原始狀態,因為那時是1894年。事實上,在獲得東京軍部簽發的通行特許證後,我在進入一些小城鎮時必須換上當地的服裝,以免引起好奇的人們圍觀,這些當地人之前從未見過白種人。

在這裏,「西方就是東方」,也可以說「東方就是西方」,你想怎樣表述悉聽尊便,這就是在這個奇特國家中事物顛倒的突出表現:在這裏,人們晚餐最先吃甜點而最後喝湯;在這裏,親吻被認為是粗俗的,被看做是一種愚昧、不潔的愛意表達方式。我將永遠不會忘記日本的這種顛倒。當一個日本人難過的時候,他的臉上總是掛著愉悅的微笑:我曾見過一場葬禮因其歡樂的氣氛而看起來像一場婚宴,但參加者的內心確是萬分悲痛的。

日本海軍司令官 伊東祐亨

他們是那個時代裏一群處於混亂與顛倒中的人。我曾見過一個佩帶武士刀的男人,他一刀將一個中國人的頭砍下,只是為了檢驗刀刃是否鋒利;而同樣是這個人,之後他又將自己的口糧分給了另一個中國人。要小心日本人的微笑、奉承的鞠躬以及溫和的舉動;因為一瞬間,他們可能變得毛發豎立,身體繃直,眼神充滿惡意。這時你就要小心了!中國已經在1894年得到了這一教訓,那一年日本帝國政府突然撕下面具,中斷了之前偽裝的所有友好外交往來,公開發動了一場軍事征服行動,其目的是顛覆中國在北韓的宗主國地位,並將這一曾經獨立的國家納入日本的控制之下。

平壤是北韓一座如畫的古老城市,它四周建有堅固的中國式城墻,在中國被最終驅逐出北韓半島之前,這裏發生了大量戰鬥。在這裏,我曾看到軍隊在戰鬥中打著雨傘,我想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吧。當日本人入侵北韓,向著平壤進軍的時候,清軍的指揮官為將士們購置了嶄新的軍服。華美的藍色外套上,在心臟的位置有著大如餐盤的同心圓圖案,這代表了士兵所屬軍團的編號,但這也給日軍射擊瞄準提供了絕佳的靶子。清軍被俘後,他們的長辮對日軍來說非常有用。我曾數次看到一位矮小的日軍士兵將被俘清軍的辮子打結在一起,這樣就能輕易地驅使他們。

日軍發起進攻的時候,平壤正下著瓢潑大雨。為了防止新軍服被雨水淋濕,清軍指揮官下令強征了平壤城內店鋪裏的所有雨傘。清軍每三人一組,其中一人的任務就是為其他兩人撐傘。戰鬥很快就結束了,我收藏了幾個這樣的雨傘,多年來一直放在位於倫敦的工作室內作為裝飾。

這些中國人在面對日本人時一絲反抗的機會也沒有。在日軍攻占金州之時,我們發現那裏古老的城墻上架有前裝式野戰炮,但其中很多已銹蝕不堪以至於可能會發生自爆,炸死己方的炮兵。這些野戰炮中很多在炮口處圍有紅色的破布,這是為了使其發射路徑保持直線,而日軍在進攻此地時已使用上了先進的榴彈炮。日軍攻占金州後,我被安置在一間當鋪裏。鋪面後邊住宅的房間和庭院裏,散落著破舊的滿洲鑲銀搪瓷器以及質素上乘的毛皮和絲綢,這些都是敗退的清軍洗劫店鋪時被丟棄在一旁的。幾天之後,店主回來了,我幫助他用麻袋將散落的首飾整理收拾好。所有的當票都遺失了,所以這些東西都成了無主之物。我花了幾美元就買下了一小袋寶石,這些寶石之後還在紐約的蒂凡尼珠寶店展出過。

我將永遠不會忘記在金州所經歷的一件事,從中我了解到東方世界裏晚輩對長輩懷有何種的愛與尊重。安排給我的房間裏有一個壁爐和一張舒適的長椅。當準備入住的時候,我看到兩個年輕人一邊痛哭一邊向門口拖拽著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他們年老、幹癟的祖父,再過幾個星期他就一百歲了。

我問轉譯:「這是怎麽回事?」他回答說,這是為了給我騰出房間。我立刻制止了他們,老人被重新安置在火爐前的老位置,兩個男孩也歡呼雀躍起來。

我在金州待的時間比計劃的要久,當時日軍正在準備進攻旅順,期間我一直和老人住在同一間屋子裏。一天早上,陽光和煦,老人蹣跚地在房間裏散步。可以看出他很想去院子裏逛逛。在我的攙扶下,他拄著拐杖走到一處墻腳,移開了一塊方形磚石;他警惕地四處張望了一下,以防被他的孫子看到,之後他跪了下來,在磚下的土裏挖著什麽東西。這位老人此時活力十足,他用手像貓爪那樣挖著土。很快他又四處張望了一下,確保沒有其他人之後,他一把抓住挖出來的東西,迅速裝進口袋裏,然後萬分仔細地將洞蓋上。面露喜色的老人快速地走回房間,他的鼻子和手都已經被凍紫了。他反鎖上門,變戲法似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雞蛋。雞蛋是黑色的,蛋殼在溫暖的室內已經開始散發出一種臭味。他雙手顫抖著將這一「珍貴的美食」遞給我。

從他的動作中我懂得這是想要回報我的友好。他此舉十分感人,毫無疑問老人將這枚雞蛋當做珍饈已經珍藏了好幾個月。此時的房間似乎變成了一座芳香四溢的藏寶閣。我努力克制著自己的不適,表達了感謝之情,並對老人說我會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把它吃了。我一離開房間,就將這件禮物扔到了院子低窪處那已半融化的池塘裏,給這件紮手的東西來了場水葬。

日軍的主要目標是旅順的軍營、堡壘與港口。我所跟隨的先遣部隊是由第一師團長山地元治率領的,他有著淡褐色皮膚,幹瘦矮小、性情暴戾。他瞎了一只眼睛,血紅色的眼珠時常在眼眶裏劇烈地轉動,這使其面目更加可憎。這一不幸的缺陷使他在軍中獲得了「獨眼龍」的稱號。正是由於他的殘忍,日本飽受國際輿論對旅順大屠殺的指責。當日本政府了解到日軍指揮官的所作所為時,對此由衷地感到厭惡;山地元治也主要由於旅順大屠殺而被革職失勢。

日本向滿洲的進軍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現代戰爭:沒有號角的嘟嘟聲與軍鼓擊打的聲響;也沒有令旗的揮舞或任何軍樂演奏。在攻占了旅順之後,一支樂隊最終組建起來,但在「工作時間」裏,樂隊成員都有著其他職責。每占領一地時,日軍尉官吹口哨的低沈調子和矮小士兵呼喊的尖銳聲「沖啊」,是僅有的除槍聲外能聽到的聲音。在我之前參與戰爭的經歷中,軍樂隊會被組建起來為士氣低落的進攻隊伍加油鼓勁,軍號也會整天吹奏不息,所以這一場戰爭讓我感到十分離奇。在這場現代戰爭中,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我感到這是一種異常冷血、毫無激動人心之處的戰爭方式。直到數周以後我才適應了這種變化,在此之前我一直倍感壓抑。

當最終我方[日軍]開始縮小對旅順這一重要戰略要塞的包圍圈,並經由水師營到達距離其城墻僅有步槍射程遠的地方時,我們眼前出現了一片奇異的景象;扼守港口的山地上呈鋸齒狀綿延分布著數千面顏色各異的大旗。對比看來,這裏展現的是過時了的中世紀戰爭模式-揮舞著大旗展現勇猛,以此來震懾入侵者。我的腦子裏一下子出現了莎士比亞所著的【麥克白】及文中尚存標點爭議的句子,很明顯,「把我們的旗子掛到城墻外面,敵人來到,呼喊聲依舊」是中國人青睞的版本。

但是,這一古怪有趣的表演以及響聲震天的軍樂絲毫沒能阻擋住日軍不斷前進的步伐。因此清軍只得從高地上沖下來進攻日軍。清軍炮台發射的炮彈不僅陳舊而且質素極差,大多僅裝有一半火藥,因此幾乎未造成傷害,而正是在這種炮彈的掩護下,清軍分三隊前來進攻。第一隊清軍分布在我們右側的低山丘陵中,所以我看不到那裏發生了什麽。但是當那一區域的戰鬥因我方勝利而明顯平息的時候,第二隊清軍從谷地中央直線行進過來。這一長隊清兵排成長方形隊伍,前後兩人間相距數英尺,每隔20碼有一名持旗手,他們扛著的正是我們最初看到的那些豎在山上的大旗。

這時日軍開始使用榴彈炮攻擊清軍隊伍的前部,同時狙擊手開始逐個射擊持旗手,像打保齡球一樣將他們擊倒,風中飄揚的大旗使得這些持旗手成為了極佳的射擊目標。

清軍應對這一猛烈攻擊的態度令人敬佩。長方形的隊伍停了下來,明顯是在等待命令,但這隊清軍在炮火攻擊下很快就只剩下殘兵數名。然而直到第三隊清軍出現後,第二隊清軍中的幸存者才開始撤退。第三隊清軍方陣前有一位騎著盛裝白馬的將軍,他揮舞寶劍的姿勢讓人聯想起古代戰爭的畫面。

然而,這隊清軍遠不如之前的「長方形」清軍有氣概,當他們的指揮官和白馬倒下之後,這隊士兵紛紛絕塵而去,慌忙逃回營地,這使得清軍總指揮官憂心不已。這位總指揮目送三隊清軍出發之時,認為他們一出現就能嚇退敵軍,之後他便安坐下來享用午膳。日軍對清軍緊追不舍,向戰略要地「椅子山」發起進攻,並經過刺刀戰占領了椅子山堡壘,在日落之前旅順已成為了日軍的囊中之物。

一占領「椅子山」等堡壘,山地元治帶領的日軍很快就來到了旅順城外,在經過其中一個城門時,他們看到了門前高桿上懸掛示眾的被俘日軍頭顱。日本士兵自然對這一可怕的景象憤怒不已;所有的約束與克制都隨風而去,蕩然無存,一場針對旅順市民的大屠殺就這樣開始了。

我盡了一切所能挽救生命,但作為一個外國人,我自己也處於危險境地。第二天早晨,我走在一條街上,兩旁的店鋪都大門緊閉,這時我看到三名士兵破門闖進了一家店鋪。一名士兵正準備擡槍射擊,我趕緊上前,在他就要扣動扳機的時候輕拍了他的後背,透過人縫一瞥,我看到一位可憐的老人,他驚恐萬狀,胳膊還護著一名婦女和一個孩子。子彈射穿了天花板,而他們得救了。這三名士兵轉過身來想要抓我,我笑著摸出裝著日本清酒的水壺請他們喝。我又笑著把袖章指給他們看,上面有我本人姓名及雜誌名稱的日文拼寫,這使他們對我產出了極大興趣,他們三人不再管那些受害者,而是與我一塊開始沿著大街閑逛。

當天下午,一個日軍軍團被安置在這一條街道的店鋪裏,我看到早上那位老人正在向士兵上交糧食。他一看到我就跑過來抱住我的膝蓋,我從他臉上的喜色了解到他的家人是安全的。我抓住老人的脖子,把他拖起來壓在墻上,因為在日本人面前表現出對中國人的絲毫友好都是不明智的。但是,令我覺得有趣的是一名日本士兵走過來,並把他的飯團分給老人。他看著我,好像在說:「你們白人對這些人太粗暴了,你應該像我這樣對他們以禮相待。」

然而,對大部份旅順市民而言,球形的並不都是飯團。我從未在其他哪個城市的街道上看到過像旅順街上那樣多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