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頭條 > 歷史

國民黨陳氏兄弟其人其事(3)嚴母賜教

2024-01-23歷史

中國人有嚴父慈母的說法,而陳果夫與陳立夫卻有個嚴厲的母親,這是他們引以為驕傲的,母親對他們的幼年教育,給兄弟倆的成長以十分重要的影響。

二陳兄弟的母親何夫人,也是出自湖州的望族,她的娘家有兄弟各一人,大哥早年外出求學,後在上海辦了一座繅絲廠,很有成就。

後來,陳立夫在上海讀中學時,常去參觀大舅的工廠,對那些飛轉的機器感到十分好奇,心中也立下誌氣,將來學工業,走工業救國的道路。

何夫人的弟弟雖讀書不多,也走上經商之路,在上海經營一個規模不小的鹽鋪。另外,何夫人還有一個妹妹,生活十分不幸,出嫁不久,便死了男人,一直守寡在家。

民國江南女子舊照 圖片來自網絡

何夫人於1887年嫁到陳家後,由於丈夫陳其業是老大,陳家的男人們長年在外奔走,因此,在家中的女人世界中,成為一家之主。

她服侍老人,照料小孩,還掌管著家中的經濟大權,十分繁忙。但是,何夫人任勞任怨、從不叫苦,而且,她胸襟開闊,對諸事都十分有見解,時間不長,便贏得了陳家上下對她的尊敬。

就連像陳其美這樣性格要強的人,在家中一般人很少能說服他做任何事情,但卻只聽何夫人的話,有什麽事也只是與何夫人商議,聽取嫂嫂的意見。

何夫人為陳家生有四個子女,並精心撫養他們,她對子女十分疼愛,但管束卻十分嚴厲,她常說:「小時候應該習勞苦,倘若舒服慣了,眼睛高了,長大以後,決計做不好什麽事,父母愛兒女切不可溺愛。」

何夫人自己不溺愛孩子,也不讓別人過分寵愛她的孩子。當陳果夫長到會哭會叫的時候,由於相貌長得還好,很逗人喜愛,有好多人常來抱著玩。

這時,何夫人卻首先約法三章:第一,不準買東西給他吃;第二,不準高舉起來逗鬧;第三,不準抱到外面去玩。

如果誰違反了,她便毫不客氣,當面數落一陣,甚至開罵起來,常常是鬧得一些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有時,甚至弄得一些親朋好友也十分尷尬。

何夫人自己罵人,可不準孩子們罵人,即使是學著人家罵一聲,也會遭到她嚴厲的訓斥,如果有誰不服氣,或者哭鬧,她就會使用武力,打得孩子不哭,並聲明以後不再罵了,才肯罷休。

有一次,陳果夫罵了隔壁張媽媽一聲「那媽……」被母親知道了,除打了一頓不說,還將他關在柴房裏,禁閉了兩個多小時,後來承認錯誤,做下保證後才放了出來。

這件事,給陳果夫印象十分深刻,以至年紀大了時回憶起來,還歷歷如在眼前。

除了不準罵人外,何夫人還不讓陳果夫兄弟倆在外與別的孩子相打或者相罵。

如果發生了此類事情,她總是認為責任全在兄弟倆,是他們的不對,她說,別人的孩子不好,有他的母親管,自己的孩子自己要管好。

每當這種時候,她會氣得面色鐵青,將打架的孩子找來,狠狠地痛罵一頓或者痛打一頓,然後是愁悶得連飯也吃不下,兩眼發呆,悄悄地掉下淚水。

待氣稍平一點,這才把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的孩子們叫到跟前,苦苦進行教訓。反復說明相打相罵的不當,互諒互讓的好處,她往往一口氣講三四個鐘頭,孩子們的腿站麻木了,話也聽膩了,把母親的話也能背誦出來了,並保證以後再不做此不當之事了後,她這才善罷甘休。

事情過後,母親似乎覺得自己過分嚴厲,為了表示她打罵孩子的歉意,她會恢復事前的慈祥態度,拿出東西要孩子們吃,或者,帶他們出去玩,另外,還會講一些優美的故事,當孩子們沈浸於故事中的生動情節時,一場風波歸於平靜。

小孩是最容易忘事的,假如以後孩子們忘記了媽媽的訓導,又發生相打相罵等類似的事情,母親便再也不講那些道理了,只是用嚴峻的眼光看著犯了錯誤的孩子,要他們講述自己的過失及上次所受的教育,這種辦法比打罵還有作用。

據陳果夫回憶:我們犯了過失,「經過第二次自己的回憶,或者看看母親的臉,就不再犯了,漸漸地,也能夠自治了」。

何夫人不許小孩到外面用錢買東西,她說,小孩子「長大了自會用錢的,小的時候,不可弄慣,要吃東西要用東西有大人管,不用小孩子自辦」。

陳果夫吳興舊居 圖片來自網絡

有一次,8歲的陳果夫拿了十個銅錢去買黃連頭,被母親發現了,母親二話沒說,將陳果夫按在床上,掀開屁股,便是一陣猛打,自那以後,陳果夫再也不敢自己拿錢買東西了。

在這種嚴厲家教下,陳氏兄弟到10歲時也不會買東西,不是不懂,而是沒有經驗,不敢去嘗試。

何夫人還有個特點,就是對自己的孩子從來不當面誇獎,也不在別人面前稱道他們的好處,只是每天不知疲倦地重復地嘮叨一些要他們學好的話,好像這些孩子永遠是那麽調皮,永遠也不能達到她的要求似的。

何夫人要求孩子們養成良好習慣,要謹慎細致,註重小節。據陳立夫回憶,一次,有件東西掉在地上,他路過時並沒有馬上撿起來,母親急忙過來,把東西撿起,並責備陳立夫說:

「你的眼睛在哪裏,怎麽見到不應該在地上的東西不把它拾起來,以後不能這樣。」

還有一次,掃帚倒地,陳立夫沒有即時扶起來,母親十分生氣,責備他為什麽視而不見。

而後,從家有來客應讓座倒茶,到剪刀用完應放回原處的嘮叨;從坐有坐相、立有立相的規矩,到餐桌上不許有剩飯的絮語,天長日久,積少成多,對二陳發生著潛移默化的影響。

母親認為,人應該隨時留意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對任何事物不應任意放過。母親的教育,使得二陳兄弟後來養成了謹慎待物,處事細致,註意小節的好作風。

對於孩子們的吃、穿,何夫人要求更加嚴格。按當時陳家的經濟條件,雖說家道不如以前,但在湖州城裏仍是望族,中國有句俗語:瘦死的駱駝比馬壯,陳家雖然在衰落,但比起一般人家來說,仍然殷實得多,小孩們吃好一點,穿好一點,完全能辦到。

但是,何夫人卻不讓孩子們吃得太好,穿得太漂亮,她認為,這樣對孩子們沒有好處,從小吃好穿好,不知稼穡之苦,將來長大了是不會有吃苦耐勞精神的。

她要求孩子們穿得整整潔潔,幹幹凈凈,講禮貌,習勞苦。她最不喜歡孩子們身上弄得汙穢,她每天都十分細致地對孩子們的衣服一一進行檢查,如有臟的地方,是要挨巴掌的。

在母親的嚴格要求下,陳果夫與陳立夫在小的時候,都有個良好的習慣,凡是惡濁的地方都不去,即使被小朋友拉了去玩,也只是站在旁邊看,而不參加進去。

有時,惹得小朋友們撅起小嘴生氣,他們也不敢上前,因為一想到母親那張嚴峻的臉,想到母親要打、要罵、要嚴厲責備,他們縱使內心想玩一下,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何夫人雖然是個不通文墨的女子,卻也頗懂得因材施教。陳果夫生性好靜,根據這個性格特點,在他長到六七歲時,母親便常常教他做手工,以此來發展他的智力,在母親耐心教授下,陳果夫小時竟學會了繡一手好花。

有一次,他外公到家裏來,陳果夫將自己做的繡花油褡給外公看,外公看到油褡上繡的花絢麗多彩、栩栩如生,十分驚奇,內心不免有些疑惑,不相信自己七歲的孫子竟能女紅,而且手藝如此嫻熟,便要當面考他一下,陳果夫當著外公的面飛針走線,頃刻之間,便繡出了一朵花,外公這才相信,一時十分歡喜,竟破例地當著他母親的面誇獎了他。

而陳立夫卻不同,他生性機靈,而且好動,因此,他母親便不像對果夫那樣,要求學習女紅,而準許他出去與其他孩子一起玩,去見識外面的世界。

何夫人教育孩子最大的特點,就是實實在在,要他們堂堂正正做一個人,而從來不用所謂的「名」、「利」等來刺激他們,而且,也並沒有奢望她的孩子將來成為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為一個很普通的但對社會有益的人。

可以說,二陳兄弟的母親是一個典型的舊式中國婦女,中國母親的形象。

何夫人雖沒念過書,但卻很能識大體,也懂很多道理,講起來可以滔滔不絕,她講不出一套一套理論,但樸素的話語中卻能蘊藏一些深奧的哲理。她雖是個舊式婦女,但對外邊的政治、形勢很感興趣。

陳果夫的二叔陳其美有時從外邊回來,也極喜歡和這位嫂嫂談論國家大事,談論反清、談論排滿、談論革命,而這位嫂嫂常在談論中發表一些獨到的見解,有時,竟令陳其美也由衷地佩服,感到嫂嫂不同凡響。

陳其美後來回憶說:「我回到家裏,只有嫂嫂可以和我談革命,談排滿,其他的人都不能相談。」

何夫人太愛自己的孩子了,她把全部精力都花在孩子們身上,她希望孩子們能正常成長,不希望有任何不好的東西來打擾他們、影響他們。

按當時湖州風俗,孩子很小的時候便要對上親家,但何夫人認為這種習俗不好,會影響孩子的正常成長,因此,二陳兄弟在幾歲時,雖有很多人上門提親,何夫人均予拒絕。

她說:「孩子們年紀太小,大家不知以後怎樣,長大了再說罷。」

這在當時的湖州,確屬一種離經叛道的行為,它使幼年的二陳能健康地成長,也對他們今後的生活道路產生了良好的影響。

盡管親戚朋友恭維陳家,說這兄弟倆相貌清秀,將來定成大業,就連常存革命之慨的陳其美也誇獎說:「果夫,吾家之龍也。」

但是,何夫人卻從來沒有企望二陳將來會成為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她只希望自己的兒女成為能夠自主的普通人,成為對社會有用、為社會歡迎的正直的人,這是一個普通的中國婦女的心願,也是一個典型的中國母親的心願。

陳果夫與陳立夫的幼年,正是在這位嚴厲的母親的嚴格教育下度過的,母親給他們以良好的教育和母性的愛護,給他們以啟蒙的知識和生活的能力。

當然,有些教育的不當也給他們留下了不良的後果,但總的來說,母親給予他們的教育本質方面、主流方面是好的,因而,陳果夫與陳立夫彼此都感到:

「我們的母親是非常慈愛的,始終懷著依戀和感激的情緒,而在這依戀感激的成分中間,我們更抱著一種敬畏的心理。」

陳果夫曾追懷說:「我母親的膽量魄力見識都有過人之處,她的意誌非常堅強,什麽人不能動搖她的,她教訓我們從來不像別人用名利來教,她只要我們做一個‘人’。」

圖片來自網絡

1911年,二陳的母親懷孕在身,正月裏的一天,她走過黑街巷,正好一位親戚也路過這兒,因為光線很暗,看不清面孔,以為是二陳的祖母,便撲通下跪,給她拜年。

何夫人嚇得驚叫一聲,掉頭疾跑回家,因身體虛弱,又受了驚嚇,回來後,便一病不起。雖請名醫診治,也不見效,病情愈加嚴重。

在病重之時,她特別想念自己的孩子,總是要順夫、敬夫、立夫站在她的床前,久久地望著他們,並常念及遠在外地讀書的陳果夫,希望能與陳果夫見上一面。

此時,陳果夫正在杭州讀陸軍小學,據他回憶:

「2月25日晚,余忽不能成寐,念母病已重,當告假回湖一視,翌日遂乘舟赴湖,母病果十分沈重,而家人對余之回家,各以為必有人通知,母意父當有函催歸,而父以為必另有人催余速歸者。事實上關於母病不好訊息,固未嘗有人來函告余也。」可見陳果夫對母親感情之深。

何夫人望著兄妹四人,態度十分安詳。她知道,自己的病是不會好了,惟一難舍的是兒女,他們還小,還需要母愛,這種愛是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但她不願增加兒女的痛苦,又覺兒女們都很懂事,她能夠放心了。

面對全家親人,何夫人內心難割難舍,她凝望每一個人,十分平靜地說:「我恐怕活不下去了,我最擔心的就是我這兩個女兒,我死後就沒有人能照顧她們了,她倆須得自愛自立;

對於果夫、立夫,倒沒什麽可掛念的,因為他們對人對事都將會應付和處理得很好,我很放心,相信他們不會出差錯的。」

母親的話,敲打著二陳兄弟的心,他倆默默立下誓願,將來照顧好姐妹,應付和處理好自己的事,走好自己人生的路,讓母親放心。

2月27日晚,何夫人病情轉危,再加難產,不到10分鐘便咽氣逝世了。這一年,陳果夫20歲,陳立夫才12歲,對於母親的死,他們悲痛萬分。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母親把自己的整個身心都給了他們,而他們卻不能報答於萬一,他們只是在心中永遠地、深深地刻下母親的形象。

陳立夫到了90歲以後還說:「我永遠不會忘記母親在產後臨終前所說的那一番話。」

陳果夫也在【我的母親】一文中說道:「她的一切縈繞在我的腦際,並不因為時間久遠,而稍有淡漠。」

母親逝世後不久,父親陳其業又娶繼室黃氏,黃夫人又生了兩男一女,兩男一名祖蒸,字民夫;一名祖烈,名衍夫。一女名祖思,字贊夫。

其中,陳祖烈後來成為全國知名的籃球健將。這樣,陳果夫、陳立夫,加上順夫、敬夫、同父異母的民夫、衍夫、贊夫,共有姊妹七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