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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渭水边(原版)

2024-01-11文化

初冬,渭水清澈见底,满河床的石头露出来了。此时,正是我捡石头的好时机。搜寻到中意的石头,冲洗干净,装在布袋里带回家,放在花盆里、博古架、窗台上,就觉得与渭水亲近了许多。

可是,我来到渭水边,目的并不仅仅在捡石头,而是来看渭水,听渭水流动的声音。流水洗心,是一种自我调节,也是一种修行。况且,渭水边有很多我喜欢的植物和飞鸟。

在深秋与初冬交替之时,渭水边的植物,呈现一派成熟的绚烂。先是银杏飞落片片金币于路边,而后法桐呈现橙黄橘绿,手掌样的叶子落下来,让人怜惜。有阳光的日子,走在渭水边,眼前的色彩,令人愉悦。这时候的渭滨,我以为并不输于春天。

我在河滩里捡石头,一抬头,突然看见河堤边一排杨柳,秋叶亮黄亮黄的,美极了,颇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感。

好多时候,我来渭水边,也是为看看久违了的野鸭。前些年,渭水边有两个颇大的橡皮坝,可惜被洪水冲垮了,但橡皮坝里的野鸭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有时候,我刚刚来到河堤上,就看见十几只野鸭在河滩的草丛里晒太阳。它们看见我走近,并不飞走——隔着一条河,它们自会计算与人类的安全距离。于是,它们又成了我镜头下的一景。我相信,这些野鸭,就是我扔下食物喂养过的那几只野鸭的后代。

前年初春,受了工伤休假的我,常常来到橡皮坝边。其时,我看到三只野鸭,一公两母,过早地在水里啄食。但早春的水里,虫子们还未发育,野鸭明显处于饥饿的状态。或许是橡皮坝边游玩的孩子可怜它们,丢给它们吃的东西,渐渐地,这几只野鸭一看到岸上有人过来,就游过来。好多时候,看我从岸边过来,这三只野鸭就急急游过来。好多时候,我给它们准备一点吃剩的饼子、水果之类。

令人惊讶的是,过了几个月,这三只野鸭竟繁衍了一群后代。那大概是农历六月的一天,我从河蒲桥上走过,看到刚刚清除过淤泥的橡皮坝里,有三四群野鸭。仔细看,一群野鸭里有一只领头的大鸭,其余七八只,都是刚刚出壳的小鸭。小鸭很顽皮,正在水里前俯后仰,练习游泳。老鸭照顾着小鸭,看到有一只游得远了,就立刻走过去追它,其余几只小鸭却又追着它来了。无疑,这渭水边的橡皮坝里,有一个庞大的野鸭家族。

在干旱地域,有一湖水,是多么好!可是,时间不久,清淤过的橡皮坝再次被冲垮了,野鸭们四散。好多时候,我来到渭水边,只能看到浑浊的河流,邂逅野鸭也只能是偶尔事件。有时,我看到有几只野鸭飞过吊桥,却不知它们飞到哪里去了。

五月间,冲垮了的坝底形成了一大片湿地,各种草在浅水中长起来了。一天早上,我走过吊桥,忽然看见十几只羽毛雪白、有灰色长腿的鸟儿,在湿地里翻飞。我赶忙用手机摄了,发给天云。天云说:这是白鹭。白鹭?我大吃一惊,这种神仙样的鸟儿是怎么飞来的?此后,我还在这片湿地里看到了灰鹭和草鹬。这些鸟的名字,都是天云告诉我的。天云是个摄影家,他经常在漳河边等待各种好看的鸟。几十公里外的漳县,靠近秦岭余脉,生态环境自然比陇西好多了。我羡慕天云,也羡慕漳县,希望眼前的渭水同漳河一般清澈。

可惜,好景不长。有专家分析:橡皮坝残留的水泥墙如不彻底拆除,将会影响防汛。于是乎,大型挖掘机来了,「铿锵、铿锵」数月,湿地和水草不复存在。渭水,又恢复了原来苍老的样子。

去岁,我和朋友驾车沿渭水逆流而上。在渭水源,并未发现上述那些神仙样的鸟儿。只是,在一个叫鹿鸣谷景区的人工湖里,看到几只饲养的黑天鹅和黄麻鸭。没有了野性的鸟儿,还算什么鸟儿。在渭水边,我只想看到自在来去的鸟儿。

有时候,我还会骑上捷安特,到上游去。由于有渭水的灌溉,城郊的河那坡和靛坪两个村庄盛产蔬菜,真是「诗画田园」。尤其令人欣喜的是,靛坪村有好多酒坊,河那坡有大型浆水厂。靛坪村人用粮食酿酒,河那坡人用本地产的毛芹菜和包菜做成了浆水,酒和浆水都带着渭水的味道,销往全国各地。无疑,渭水边的村庄是幸运的,因为有渭水的灌溉,这里的村庄与其他地方迥异。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跟着同学张某到他的老家——位于渭水边的小村庄,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只见渭水边一望无际的田野里,到处是碧绿、高大的大麻。麻田边,有好多池塘,用来沤麻。人家的院子里都堆满了麻和麻杆。这时候,我干旱的眼睛,开始有点湿润。有了水,就是好啊,渭水边的人,原来在这样奢侈地用水!而我老家的人,当时还吃着浑浊、苦涩的井水和窖水!那个时候,我就心里想,毕业后一定要想办法分配到城里或城附近,至少每天能看见渭水。为此,我经历了千辛万苦。

有一年冬至前后,我坐着火车去西安,在车窗外,看到了无比温柔、美丽的渭水。车过天水,田野还是一片碧绿。仔细看去,整齐的田畴里,麦苗和油菜还是水灵灵的,真怀疑冬天是否已来到这里。列车沿着陇海线自西向东飞驰,渭水与陇海线若即若离。此渭水非彼渭水也。在宝鸡峡,我看到的渭水是绿的,绿得透明,与两岸石壁相映成趣,像是缩小了的长江三峡。只是,水小了点。我知道,这里是秦岭脚下,高大挺拔的石山下,渭水十分清澈。真想让火车停下来看个究竟,但这里没有停靠站。回来的时候,我又在车窗外多瞅了几眼。

更多时候,渭水是浑浊的,桀骜不驯的。夏季里,整夜听见渭水怒吼,我就知道下暴雨了。暴雨后的渭水泥黄色,流得很急。人从古莱坞景区的吊桥上走过,闻见一股强烈的泥腥味。那时,渭水冲进橡皮坝,在高高的坝边上形成瀑布。渭水日夜怒吼的声响就来自这里,因为橡皮坝的抬升,形成一个五六米高的立面,渭水流下来形成瀑布,颇为壮观。但这时的渭水是可怕的,冲毁了橡皮坝,让古莱坞景区大煞风景。

初冬,雨量减少,渭水又变得温柔可亲。我来到被冲毁的橡皮坝底,这里已成为「草原」。被渭水冲积而成冲积扇,成为肥沃的土壤,成为红柳、芦苇、茅草的家园,也成为鸽子、野鸭们的乐园。阳光明媚,人们在「坝上草原」拍照,拍段子。渭水河谷,又成了人们休闲、散心的好地方。

欣慰的是,近些年来,政府开始投资在渭水边打造「风情线」、湿地公园,让人们亲近渭水,享受渭水。这,无疑是上善之举。

刊登于2024年1月9日【甘肃日报】「百花」副刊,有删节,现又补上,或许还不如删节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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