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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緒皇帝(19)

2024-01-01歷史

慈禧太後對光緒帝的變法采取了嚴密的防範措施。慈禧太後脅迫光緒帝釋出四道上諭:

第一道諭旨是罷免翁同龢。

第二道諭旨是重申收回二品以上大臣的任命權。

第三道諭旨是慈禧準備秋天到天津閱兵。第四道諭旨是任命榮祿為署直隸總督。

這四道諭旨是慈禧太後給光緒帝套上的四道枷鎖。光緒帝的變法一開始就舉步維艱。

軍機大臣榮祿

光緒帝頒布"詔定國是"諭的第三天,即四月二十五日,翰林院侍讀學士徐致靖奏【保薦人才折】,內稱:"奏為國是既定,用人宜先,謹保維新救時之才,請特旨破格委任,以行新政而圖自強。"

他保薦了"忠肝熱血,碩學通才"的工部主事康有為、「器識遠大、辦事精細"的湖南鹽法長寶道黃遵憲,"忠於愛國,勇於任事"的江蘇候補知府譚嗣同,"辦事切實,不辭勞苦"的刑部主事張元濟,"學貫天人、識周中外"的廣東舉人梁啟超。折上,光緒帝極為重視,於同一天明頒一道上諭:

"翰林院侍讀學士徐致靖,奏保舉通達時務人才一折。工部主事康有為、刑部主事張元濟,著於本月二十八日預備召見;湖南鹽法長寶道黃遵憲、江蘇補用知府譚嗣同,著該督撫送部引見;廣東舉人梁啟超,著總理各國事務衙門檢視具奏。"

這就是說,以上康有為、張元濟、黃遵憲、譚嗣同和梁啟超等五人都要設法起用。清朝祖制,四品以上官吏皇帝方可召見。主事是六品小吏,皇帝召見是罕見的,四十余年沒有過。而召見梁啟超這樣的布衣,是"本朝數百年所未見"。而與徐致靖保薦的同時,另一禦史黃均隆上折彈劾黃遵憲、譚嗣同及梁啟超。光緒帝"置之不問"。這表現了光緒帝在用人上的"求才若渴,不拘成格",也說明了大膽選才,"用人不惑"。這道上諭中最引人註目的內容是光緒帝決定打破祖制,親自召見六品主事康有為。時間則是四月二十八日。此時距恭親王奕訢病故僅十八天。擬召見康有為這一舉動,引起慈禧太後及後黨官僚的高度重視。慈禧與榮祿密謀,於前一天,即光緒二十四年(1898)四月二十七日,脅迫光緒帝連發四道諭旨,以資防範。第一道諭旨是罷免翁同穌。諭曰:

"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翁同龢近來辦事多未允協,以致眾論不服,屢經有人參奏。且每於召對時,談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見於詞色,漸露攬權狂悖情狀,斷難勝樞機之任。本應查明究辦,予以重懲。姑念其在毓慶宮行走有年,不忍遽加嚴譴。翁同穌著即開缺回籍,以示保全。"

守舊派一直嫉恨翁同龢,必欲去之而後快。在光緒帝釋出明定國是諭旨之前,慈禧太後於四月二十日之後,曾召見奕劻、榮祿、剛毅,"詢及皇上近日任性亂為,要緊處汝等當阻之。同對曰:'皇上天性,無人敢攔。'剛(毅)伏地痛哭,言:'奴才婉諫,屢遭斥責。'太後又問:'難道他自己一人籌畫,也不商之你等?'榮(祿)、剛(毅)皆言曰:'一切只有翁同龢能承皇上意旨。'剛(毅)又哭求太後勸阻。太後言:'俟到時候,我自有法。' "此時,奕訢病故,禮親王世鐸患病,只有剛毅為領銜軍機大臣,他處心積慮地排擠迫害翁同龢。

四月二十日之後,摸清了慈禧底蘊的後黨大員們便暗中指使其親信黨羽於蔭霖、王鵬運、文悌等上書彈劾翁同龢,稱其"誤國無狀"、"結黨亂政"、"狂悖攬權",為罷免翁同龢提供炮彈。但這並沒有動搖光緒帝對翁同龢的信任。然而,這些充斥不實之詞的奏章卻引起西太後的警覺。她聯想到奕訢病重時,"太後問以遺言,泣奏翁(同穌)心叵測,並及怙權,遂驟下罷斥之諭"。這是說,奕訢臨死前,太後探問他的遺言。奕訢流著眼淚說,翁同龢居心叵測,跋扈攬權。於是,慈禧就罷免了翁同龢的職務。

有人評道:"因太後已許不禁皇上辦事,未便即行箱制,故於未見康時,先去翁以警之。"翁同龢時任協辦大學士、軍機大臣、總理大臣、戶部尚書並會辦軍務,最為光緒帝寵信。光緒帝事前並不知道慈禧要罷免翁同龢,慈禧完全是突然襲擊,令光緒帝措手不及。據蘇繼祖記道:"皇上奉此諭後,驚魂萬裏,涕淚千行,竟日不食,左右近臣告人曰:'可笑皇上必叫老翁(翁同穌)下了鎮物了。'"這一天,恰好又是翁同龢的生日,情緒頗佳,躊躇滿誌,"喜而不寐"。然而,突聆宣詔,要罷免他的一切職務,真如五雷轟頂,不知所措。但是,畢竟是久慣政壇的老臣,翁同龢很快從驚魂中鎮定下來。他在日記中寫道:"臣感激涕零,自省罪狀如此,而聖恩矜全,所謂生死而肉白骨也。"他不但不感到委屈,反而十分感激。這就是忠君的翁同龢違反常情的心理。第二天,中午十二時三十分,翁同龢"急趨赴宮門",想同光緒帝見上可能是最後的一面。"在道右碰頭,上(光緒帝)回顧無言,臣亦黯然如夢"。年輕的光緒帝竟然沒敢召見翁同龢,同他說上一句話。他們是在相對無言中淒慘地分別的。就這樣,光緒帝最親密的股肱重臣被削掉了。

五月十三日,翁同龢被迫離開王都帝京,輾轉返回家鄉常熟。此時,他也許想到了杜甫的詩:"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即"那些公卿將相們住滿京城,為什麽只有你一個人獨獨是這般困頓而不得意!"當時有的評論家說:"翁如不行,戊戌政變,或不遽作,翁必有術焉以調和其間。"

翁同龢日記也說:"老臣如在,必不任決裂至此。"這都是後話。翁同龢的被罷斥,是後黨的一大勝利,也是帝黨的一大損失,這是不言而喻的。第二道諭旨是重申收回二品以上大臣的任命權。諭曰:

"嗣後在廷臣工,仰蒙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後賞項及補授文武一品暨滿漢侍郎,均著於具折後,恭詣皇太後前謝恩。各省將軍、都統、督撫、提督等官,亦一體具折奏謝。"

這是說,從中央到地方凡是二品以上高級官員得到任命後,都要到慈禧太後面前謝恩。誰任命的向誰謝恩。向慈禧謝恩,即昭示二品以上高級官員的任免權由慈禧收回。慈禧向大小臣工曉示用人權是掌握在她的手裏。這道上諭的出台有個緣由。據說,有位內務府大臣,為討好西太後,私自到西太後前碰頭謝恩。這是違犯清代祖制的。依祖制,太上皇或皇太後歸政之後,凡遇太上皇或皇太後有賞,應該由皇上代奏謝恩,大臣不得直接見太上皇或皇太後。這樣做,以表示對太上皇或皇太後的尊崇。那位大臣違犯祖制,光緒帝"斥其不懂事"。但西太後懷疑這是光緒帝"禁制"其行動。該大臣乘機進讒言道:"康有為蠱惑亂政,大小臣工,竟有附和求榮者,臣深慮之。太後不肯垂簾,亦須接見臣下,以制其妄為之心,否則日久更無忌憚,彼時恐太後收籠不住。"聽了這番別有用心的言論,慈禧很受啟發,作為預留地步,"太後然之,故有是詔"。

康有為

第三道諭旨是慈禧準備秋天到天津閱兵。諭曰:

"本年秋間,聯恭奉慈禧端佑康頤昭豫莊誠壽恭欽獻崇熙皇太後鑾輿,由火車路巡幸天津閱操。所有海光寺、海防公所兩處屋宇著榮祿迅即修飾潔凈,預備一切。並著胡燏菜將火車鐵路一並料理整齊,毋得延誤。"

"閱操"即閱兵之意。閱兵是兵權所屬的示威性舉措。只有真正握有兵權的人才有資格檢閱軍隊。慈禧讓光緒帝陪著她到天津檢閱在全國最有戰鬥力的北洋諸軍,其目的就是向軍內外傳播一個重要資訊,即兵權掌握在我慈禧的手裏,全國軍隊都必須聽我慈禧一人指揮。這道諭旨,透過光緒帝的口告知朝廷內外,雖然已歸政光緒帝,但兵權卻仍操縱在我慈禧手中。第四道諭旨是任命榮祿為署直隸總督。諭曰:

"命直隸總督王文韶迅即入覲,以大學士榮祿署直隸總督。"

王文韶調到中央後,不再擔任直隸總督,而任軍機大臣,仍兼總理大臣,很受信任。但這次任命主要是為解決榮祿擔任署直隸總督問題。五月初五日,又頒布諭旨:"以王文韶為戶部尚書,命其在軍機大臣上行走,並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實授榮祿為直隸總督兼充辦理通商事務北洋大臣。"在此之前,又授榮祿為文淵閣大學士。榮祿此次受到極大重用,由署直隸總督,而成為正式直隸總督,以後並任文淵閣大學士,兼軍機大臣,管兵部事,同時節制北洋海陸諸軍,成為慈禧最為信任的握有軍事實權的顯宦。

榮祿(1843-1903),字仲華,別號略園,瓜爾佳氏,滿洲正白旗人。鹹豐二年(1852),初任主事,後升工部員外郎。同治元年(1862),醇郡王奕謂調他任神機營翼長。後因鎮壓起義有功,由大學士文祥推薦,升任副都統、總兵、內務府大臣。他美觀風色 長於逢迎,後來投靠慈禧。光緒四年(1878),三十五歲升任步軍統領、工部尚書,後因病免職。光緒十七年(1891),四十八歲外調為西安將軍。二十年(1894)入京視慈禧六十大壽,又授步軍統領。二十一年(1895),五十二歲升任兵部尚書。二十二年,五十三歲任命協辦大學士。二十三年,他上奏折,稱:"外交之進退,視其兵之多寡強弱以為衡。強則公法所不能拘,弱則盟約皆不可恃。"因此,他主張整頓軍備,大練新兵。他的主張很得慈禧的賞識,而且采納了他的建白。二十四年(1898),五十五歲時又被任命為大學士、文淵閣大學士,並入值軍機處,成為軍機大臣。榮祿很會察言觀色,並懂得兵權的重要。慈禧罷免了翁同龢,原想讓榮祿入軍機處。但榮祿極力推辭,他冠冕堂皇地說:"去一漢員,仍宜補一漢員。"而榮祿的真實用意卻是"攬握兵柄"。因此,他"自求北洋大臣"。在這之前,榮祿已商請慈禧垂簾聽政。這很得慈禧好感。這次得到任命,在出北京之前,他又再三懇請慈禧垂簾。慈禧心有顧忌地說:"非圖安逸,恐又招攬權之譏。"榮祿諂媚討好地答:"攬權者,臣下之謂也,非所論於太後。明事人,斷無是言;不明事者,何足重輕。"榮祿曾遍邀王公大臣聯銜懇請慈禧垂簾訓政。其目的是造成一個聲勢煊赫的籲請慈禧垂簾的運動,以便上下勾結,奪取光緒帝的皇權。但當時慈禧與光緒帝的矛盾並沒有達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慈禧感到沒有必要直接垂簾,還是退居幕後指揮的好。然而,由於榮祿這些示忠的舉動,慈禧這四道諭旨是在四月二十七日,即光緒帝決定召見康有為的前一天公布的。這四道諭旨體現的是慈禧的意圖,而且是針對光緒帝的。皇權集中體現在諭旨權、用人權和軍事權三方面。這四道諭旨的公布,即表明了諭旨權、用人權和軍事權都在慈禧的掌握中,光緒帝的權力是極其有限的。這就使慈禧處於左右逢源、進退裕如的有利地位。慈禧弓弦張滿,待機而發。梁啟超中肯地評說:"一切新政之行,皆在二十八日以後。而二十七日,翁同穌見逐,榮祿督師,西後見大臣,篡廢之謀已伏。"慈禧一方面準許光緒帝實行變法,另一方面又做好了預防發生意外情況的防範措施。慈禧關註著光緒帝召見康有為。

光緒二十四年(1898)四月二十八日,光緒帝終於如願以償地接見了康有為。這次接見,就八股、辦學、鐵路、礦物、購艦、練兵、遊學、譯書、用人等變法的方方面面的問題交換了看法,時間不知不覺間悄悄溜走,已過了兩個半小時。光緒帝給予康有為以專折直奏權。這次召見是光緒帝對康有為的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召見。這次召見為百日維新奠定了基調。四月二十七日,康有為赴頤和園,暫住戶部公所。四月二十八日,康有為懷著興奮的心情,沐著微露的曦光,踏著晶瑩的雨露,赴仁壽殿朝見心儀已久的光緒帝,先到朝房等候。在這裏,同榮祿不期而遇。時任正一品大學士的榮祿,"架子十足",對六品小官工部主事的康有為懷有極深的政治偏見。榮祿輕蔑地看了看康有為,傲慢而挑釁地說:"都說你足智多謀,大概一定會有補救時局的好招兒吧?"榮祿想要戲弄康有為。康有為面對榮祿的無禮舉動,斬釘截鐵地答:"非變法不可。"榮祿以為康有為軟弱可欺,於是進一步逼問:"我本來知道法是應當變的,但本朝一二百年之成法,一下子能改變嗎?"康有為知來者不善,忍無可忍,憤然地斥道:"殺幾個一品大員,法就能變了。" 榮祿聞聽此言,猛然一驚,猶如被狠狠地紮了一刀,心想:"這小子太狂悖了,等著瞧,老子早晚要除掉你!"兩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此時,光緒帝命先召見榮祿,榮祿奏劾康有為"辯言亂政"。榮祿奏畢結束,康有為才進去奏對。光緒帝早就想一見康有為,當面詢問變法事宜,但屢為大臣阻格,今天才如願以償,心情十分激動。光緒帝關切地詢問了康有為的年歲出身,康有為清晰地做了回答,然後便切入主題。康言:"外國侵略者進逼中國,逐步蠶食疆域領土。如不變法,滅亡就不遠了。"上言:"這都是頑固守舊派造成的。"康對:"上之聖明,洞悉病源。既知病源,則藥即在此。既知守舊之致禍敗,則非盡變舊法與維新,不能自強。"上言:"現在確實非變法不可。"康對:"近歲非不言變法,然少變而不全變,舉其一而不改其二,連類並敗,必至無功。譬如一殿,材既壞敗,勢將傾覆,若小小彌縫補漏,風雨既至,終至傾壓。必須拆而更築,乃可庇托。然更築新基,則地之廣袤,度之高下,磚石楹桷之多寡,窗門檻欞之闊窄,灰釘竹屑之瑣細,皆須全域統算,然後尼材鳩工,殿乃可成。有一小缺,必無成功。是殿終不成,而風雨終不能禦也。" 光緒帝點頭稱是,認為言之康對:"今數十年諸臣所言變法者,率皆略變其一端,而未嘗籌及全體。又所謂變法者,須自制度法律先為改定,乃謂之變法。今所言變者,是變事耳,非變法也。臣請皇上變法,須先統籌全域而全變之,又請先開制度局而變法律,乃有益也。"康有為對行之數十年的洋務新政持明確的批判態度,認為"是變事耳,非變法也",即是"變其一端",不是"籌及全體"。他要從根本上"統籌全域而全變之"。這就闡明了康有為進行維新變法的指導思想。光緒帝心悅誠服,對康有為的說法十分贊賞。康對:"臣於變法之事,嘗輯考各國變法之故,曲折之宜,擇其可施行於中國者,斟酌而損益之,令其可施行。章程條理,皆已備具。若皇上決意變法,可備采擇,但待推行耳。泰西講求三百年而治,日本施行三十年而強。吾中國國土之大,人民之眾,變法三年,可以自立,此後則蒸蒸日上,富強可駕萬國。以皇上之聖,圖自強,在一反掌間耳。"說變法對於光緒帝是"一反掌間"的容易之事,如果不是在鼓勵光緒帝,而是真的這樣認為,那就是康有為把艱難的變法看得過於輕松了。上曰:"是的,你講得條理很清楚。"康對:"皇上聖明,既然已經看到了這一點,為什麽長時間沒有任何舉動,因此而導致割讓領土、弱我大清呢?"光緒帝聽到這,膽怯地瞅瞅簾外,長嘆一聲,無可奈何地說:"有人掣肘,怎麽辦?" 這個輕微的舉動被敏銳的康有為看在眼裏,知道光緒帝畏懼慈禧。康有為靈機一動,巧妙地答道:"就皇上現在之權,行可變之事,雖不能盡變,而扼要以圖,亦足以救中國矣。唯方今大臣,皆老耄守舊,不通外國之故,皇上欲倚以變法,猶緣木以求魚也。"上曰:"這幫老臣都不留心辦事。"康對:"大臣並不是不想留心辦事。奈從資格遷轉,至大位時,精力已衰,又多兼差,實無暇晷。無從讀書,實無如何。故累奉旨辦學堂,辦商務,彼等少年所學皆無之,實不知所辦也。皇上欲變法,唯有擢用小臣。廣其登薦,予之召對,察其才否,皇上親拔之,不吝爵賞,破格擢用。方今軍機總署,並已用差,但用京卿、禦史兩官,分任內外諸差,則已無事不辦。其舊人且姑聽之,唯彼等事事守舊,請皇上多下詔書,示以意旨所在。凡變法之事,皆特下詔書,彼等無從議駁。"上曰:"是的。"康對:"聽說昨天賞給李鴻章、張蔭桓寶星,為什麽不明下詔書呢?"光緒帝一笑。康對:"自從割讓台灣以後,百姓的誌向已經迷失,不能夠多一些得到皇上哀痛之詔,局面無法收拾。"上曰:"是的。"康對:"今日之患,在吾民智不開,故雖多而不可用。而民智不開之故,皆以八股試士為之。學八股者,不讀秦漢以後之書,更不考地球各國之事,然可以通籍累致大官。今群臣濟濟,然無以任事變者,皆由八股致大位之故。故台遼之割,不割於朝廷,而割於八股;二萬萬之款,不賠於朝廷,而賭於八股;膠州、旅大、威海、廣州灣之割,不割於朝廷,而割於八股。"上曰:"是的,西方人學的都是有用的學問,而我們中國人學的都是沒用的學問,所以才導致這樣。"康對:"皇上既然深知八股取士的危害,廢掉它可以嗎?"上曰:"可以。" 康對:"皇上既然認為可以廢掉八股取士,那就請皇上發下明詔,不要交給各部大臣討論了。如果交給各部大臣討論,他們一定要反駁的。"上曰:"好吧。"關於變法,光緒帝有一個很大的憂慮,就是"廷臣守舊,阻礙變法"。對此,康有為研究了日本的明治維新,胸有成竹,自有主見。康對:"請皇上勿去舊衙門,而唯增新衙門;勿黜革舊大臣,而唯漸擢小臣。多召見才俊誌士,不必加其官,而唯委以差事,賞以卿銜,許其專折奏事足矣。彼大臣向來無事可辦,今但仍其舊,聽其尊為重祿。而新政之事,別責之於小臣。則守舊大臣,既無辦事之勞,復無失位之懼,怨謗自息。即皇上果有黜陟之全權,而待此輩之大臣,亦只當如日本待藩侯故事,設為華族,立五等之爵以處之,厚祿以養之,不必盡去之也。"光緒帝"然其言"。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見解。但是,康有為低估了清朝的守舊大臣,高估了變法的仁人誌士。他們哪裏能夠預想到守舊勢力會如此頑固強大呢?

就這樣,一問一答,君臣無間,就八股、辦學、鐵路、礦物、購艦、練兵、遊學、譯書、用人等變法的方方面面的問題交換了看法,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悄悄溜走,已過了兩個半小時,"從來所少有也"。光緒帝除提問外,便是靜聽和深思。康有為侃侃而談,對答如流。光緒帝向口若懸河、思想深邃的康有為投去信任與贊許的目光。對這些撲面而來的嶄新的理論,光緒帝深感須假以時日細嚼慢咽,不能生吞活剝。為此,光緒帝關切地說:"你下去歇歇吧。"接著又緊跟著補充一句:"你如果還有話說,可以寫折子條陳上來。"這就是說,光緒帝授予康有為以專折直奏權,以後如有奏言不必由大臣代轉。光緒帝隨即命康有為在總理衙門章京上行走。本來光緒帝想賜予康有為品級高一些的官職,但由於後黨官僚榮祿、剛毅的反對,"當予微差以抑之",意思是說,給他一個小官來抑制他。因此,只給了個章京之職。康有為大度地說:"蓋欲以辱屈我也。"這是光緒帝對康有為的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召見。這次召見為百日維新奠定了基調。此後,百日維新便大張旗鼓地開展起來了。